四娘剛才隻是為學藝的重要性打個比方,可真沒產生從格魯古人手中搶東西的念頭。

    但衛老頭卻露出迷惑的模樣:“咋了?別幹啥?”

    四娘瞅瞅周圍的格魯古人並沒有看向這邊,於是才稍微放心地勸說道:“別……別去弄那另外半張漁網啊!咱們的手頭實在是肉做的,真動手了肯定沒人家的硬,所以還是兩家放一起湊合著用吧”

    衛聽到這樣的解釋也有些哭笑不得,於是就揮揮手打發道:“嗐,我是說咱的半張魚網要得到,還有捕魚本事也要學到。你以為我在說啥?行了,不跟你囉嗦了,我這就去跟他們再商量商量。”

    剛才同誰商量的就還得找到誰,他們顯然認定米圖卡是個有點小權力的人物了,至少可以在這件“神器”的事情上拍胸脯。不過對方在聽到這樣的要求時便覺得有些好笑,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給這些沒見識的土著們做解釋。

    不僅是她停下了手頭的事情在想說辭,就是周圍的其他格魯古人也都感到很無奈,顯然他們都覺得雙方並不處在同一層次上。但鑒於臨時盟友的關係也不好公然嘲笑,幾個人就先後將頭扭向一邊,隻留下不得不做接待的米圖卡處理此事。

    但他們的耳朵都撇向說話的方向,顯然都是存了看熱鬧的心思。

    米圖卡搜腸刮肚一陣也實在是沒辦法,但也不能直接說對方不具備那個學習能力,於是她就隻能應付道:“也行吧,你們可以找些聰明人跟在我們身邊一起研究。能看懂多少都是你們的事情,要是有不懂的也可以問,但不可以幹擾我們的研究工作。這個能做到吧?”

    衛雖然覺得在討論完事情後再去麻煩挺不地道的,但能得到這句話也足以收獲很大滿意了,他便趕緊答應道:“能!當然能做到!”

    由於交流時所用語言是格魯古語,所以周邊的幾個格魯古人在聽完後便同時麵部抽動,相處過一陣子的衛能分辨出這些人都露出了笑容。仿佛他們也都在為了協議的達成而開心,可見這些外來人也不是那麽藏私的嘛!

    這已經算是就同意事情第二次提出要求了,老頭子對自己這種考慮不周到的行為感到有些羞愧,於是便趕緊拱拱手以示致歉和告辭。他轉而還樂嗬嗬地將談判內容說與四娘聽,結果卻被麵前的小後輩潑了冷水:

    “這也能行?真就這麽輕易的答應了?我怎麽覺得沒那麽簡單呢?”

    事情是由衛談成的,他自然會將當麵的質疑理解為對自己的攻擊,於是就下意識地反擊到:“咋?有本事你去談呀,把他們那嘀哩咕嚕的語言說一串就知道容易不容易了!”

    四娘將眼睛一轉就知道對方想岔了,於是趕忙解釋道:“哎,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學藝那部分!你想想一般人學個本事多不容易,不論是學武還是跟著師傅學本事都得小心伺候著。我還好有自家老爹教本事,你跟前一輩手下學了幾年才出師?你徒弟又得跟你學幾年才出師?他們就能這麽輕易答應咱來學?”

    “是……啊……”

    要說剛才還對四娘抱著抵觸心理,聽了這麽一番話的衛可就說不出別的什麽了。他將心比心也知道什麽東西好,什麽東西壞,聽四娘這麽一分析還真覺得有些心頭發涼,甚至還將自己放在格魯古人的立場去分析這件事。

    但他的換位思考卻少了重要前提,那就是對方對知識的看法究竟是怎樣的,對學習的態度又究竟是怎樣的。一旦缺失了這樣的前提就不再能準確把握格魯古人的想法,而隻能是以身居格魯古人位置的河青人做思考了。

    “她真的會傳授那些本事嗎?還是說隻是在暫時應付我這老頭子?或者說就算傳授了也隻教些明麵上的,最要緊的那些東西都藏著掖著不給我們?她是這樣想的吧?肯定是的吧?嗯!一定是!”

    如果教育不再是大規模流水、而是單對單的師徒口授,如果不再是從低到高掌握各種科學方法和常識、而隻是掌握些世代積累的經驗,如果不再是一畢業就能獲得許許多多的就業可能,而是要麽在固定的道路上匆匆任職,要麽去荒野中自己新開辟一塊地種田,那麽衛的模擬思考肯定不會有任何問題,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的精確。

    但格魯古人是大分工社會下的前者,胡思亂想的老頭子則確定無疑是後者,所以他注定沒法理解對方都在想些什麽。但就算瞎想到了這種程度也隻能暗自生氣,不敢將不滿放在臉上表現出來,哪怕對方雙方的表情係統都不一樣。

    米圖卡的同意和她同胞的不在乎都隻是因為一件事,那就是雙方在技術和觀念上存在著極大的代差。這絕對不是站著旁邊觀摩就能學會的,甚至就是你反複、認真地詢問也未必能學會。

    畢竟那些工程師們收拾機械設備都是一把好手,但他們未必願意從入門的基礎課程開始教授,更不一定擅長將知識傳授出去。所以米圖卡不擔心河青人在一旁觀摩,也不擔心這些青銅時代的土著能學會製造機械。

    就算這玩意可以被部落狀態的土人勉強維護,但看他們的說法也得是從小開始學習,這才能在進入成年後掌握某一部分的維護技巧。而隻有其中的佼佼者才能學得所有的歌詞,並且掌握所有的操控方法,從而成為維係部落安全的大技師,又或者是請求神明賜下糧食的大祭司。

    至於怎麽轉換身份就全看他們的選擇了,要麽是以凡人的身份公開所有信息,並且和整個族群共度不可預知的難關;要麽則是以神明代言人的身份掩飾真相,然後讓族人們與載歌載舞中迎來不可避免的凋零。

    以獲得的狀況來看顯然是後者,前人的智慧和高深的知識都不再閃耀理智的靈性,而是統統被凝固成僵死的發音和舞蹈。對於真理的追求和世界的觀察再也與這個族群無關,隻剩下對有限存貨的緩緩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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