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蘭的意識經過一瞬間的恍惚,便迴歸了自我。


    哐哐……


    哐啷……


    耳畔響著列車行駛時有節奏的聲響,腳下傳來了相應的震動。


    一陣風從車窗外迎麵吹來,帶著些許涼意,裹挾著植物特有的清香和泥土的腥澀味。


    吉蘭抬眼看去,是一幅列車貴賓車廂的內部場景。木頭長椅、紅色皮革、雕花吊頂、還有美型壁燈。


    十二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或發呆,或看書,或吃著零食,或把玩著相機……


    對於這眼熟的場景,吉蘭不禁感慨。


    穿越最初,他正是在紅樹街警署的地下室裏,被逼著觀看了這部影片,經曆了九死一生。


    現在重迴這部影片,卻是懷揣著截然不同的心態。


    他又掃視了一圈,發現除了自己以外,並沒有其他陌生人的身影。


    ‘看來,我是第一個進入影片的。’


    吉蘭暗道。


    這次賭鬥的規則有一些小細節,比如六方勢力代表並非在同一時間進入影片。


    至於順序,無人知曉。


    除了作為裁判的薩沙。


    將吉蘭第一個送進來,算是她在規則內的一種偏袒……當然,吉蘭作為此番賭鬥僅有一人的隊伍,被視作“弱勢”,給予相應的補助也是合理的。


    ‘那麽,選擇哪位主角呢?’


    吉蘭將目光看向前方的座位。


    在醫生、記者、拳擊手、黑幫老者、女演員、旅行者、民俗學家等人身上掠過。


    他很清楚,這部影片所講述的故事,實際上就是一場由邪惡密教“弦月會”組織的,指向舊神“月神”的大型獻祭儀式。


    十二名被選中的主角分別代表著一條司辰之路,通過相互廝殺,進而玷汙阻礙一月司辰“洪流”的飛升。


    然而最終的結果卻失敗了。


    原劇情中,最後生還者是作為民俗學家的“少女”瑪維·馬蒂裏耶。


    她不僅活了下來,還被救場的帕拉·賽爾蘇斯帶迴了首都,培養成了一名出色的調查委員會成員。


    但這次的賭鬥,肯定不會按照原劇情發展,因為多出了六方變數。且這六方的介入力度極大,皆為實力強勁的久世者,大幅超出了原劇情的難度。


    可以說,原劇情中出現的怪物和危險,對他們而言,根本不算什麽。


    吉蘭思緒閃過,目光最後鎖定在了最前方的一排座位,落到了那位紅色長發,身穿牛仔背帶褲的女孩身上。


    ‘莉莉婭·恩格,19歲的機械工程係學生。’


    吉蘭心中閃過對方的信息。


    ‘同時,她還有另一個身份,那便是一月司辰“洪流”芭芭拉·恩格的親妹妹。’


    ‘但在劇情中,莉莉婭會被藏匿在博物館化妝舞會裏的“風車貓”哄騙到一個房間裏吃掉……’


    吉蘭清楚記得,當初他在不知情的前提下,接觸過莉莉婭。


    但影片結束後,卻遭到了一月司辰“洪流”通過影片畫麵的警告。


    他其實能夠理解。


    真實膠卷不過是對曆史的一種記錄和加工,事實上,莉莉婭早已死去多年。


    芭芭拉雖然飛升為司辰,但她仍然對自己的妹妹抱有深厚感情……即便是處於影片中的莉莉婭,祂仍視作珍寶,不允許外人接近,褻瀆。


    這就像是一張親人的舊照片,不會允許外人踐踏和吐口水一般。


    但吉蘭想借著這次機會試試。


    他知道,就算自己救下了莉莉婭,多半也改變不了既定的現實,無法複活已經被“風車貓”吃掉的女孩。


    “斑斕”的特殊性,似乎僅針對影片個體的記憶,讓對方記得他,而非改變曆史。


    但保護莉莉婭這種行為,卻可以視作向一月司辰“洪流”的示好。


    吉蘭想試的,是這位司辰的態度。


    “洪流”誕生的背後,本就藏著諸多不為人知的隱秘……可以說,是“殘王”不遺餘力的推動,才創造了祂。


    故而一月司辰絕對站在“殘王”陣營,吉蘭妥妥屬於自己人。


    這也是他敢於一試的原因。


    心想著,列車突然響起了汽笛:


    嗚——


    旋即,列車緩緩在森林中停下。


    伴隨著一陣嘩然,吉蘭知道,劇情開始了。


    在黑服老者率先發問過後,紅發女學生莉莉婭站起身,表示去前方問問乘務員。


    “我和你一起去吧,小姐。”


    吉蘭杵著手杖站起身,扶了扶禮帽。


    莉莉婭一怔,旋即露出甜美的笑。


    “謝謝你,先生。”


    吉蘭大步流星,從過道往前走,然後與女學生一同到了前方車廂。


    然而,整輛列車早已在未知力量的作用下,令除十二位主角外的所有乘客,全都人間蒸發,消失無蹤。


    莉莉婭很吃驚,同時感到了緊張不安。好在吉蘭及時安慰了幾句,這才讓她的恐懼稍有減緩。


    待兩人迴到原來的車廂,將這件事告知眾人後,頓時引起了嘩然。


    在一陣驚疑不定後,胖商人、拳擊手和退伍軍人三位男士主動提出確認一番。


    可他們很快返迴,並表示女學生和吉蘭沒有說謊。


    眾人都慌了神。


    大家不敢再坐著,陸續打開了車廂門,下了車,並聚在空地上商討對策。


    莉莉婭依舊如原劇情般,去鍋爐房檢查列車故障原因,試圖修複。但剛進行到一半,眾人便遭遇了無頭貢狼群的襲擊。


    列車旁的空地上,發生了激烈廝殺。


    莉莉婭被尖叫和嘶吼聲嚇了一跳,她湊到車窗邊上,親眼目睹了那些猙獰的怪物後,小臉煞白。


    “怎……怎麽會這樣?!”


    “莉莉婭小姐,快逃吧。”


    吉蘭故作一臉凝重,沉聲提議。


    不等紅發女學生迴應,他已經拉著對方衝出了鍋爐房,緊接跳下列車。


    這時,其餘乘客已經組成了三三兩兩的小團體,四散逃離。


    吉蘭二話不說,拉著莉莉婭便沿著軌道,一路往前跑。


    雖說有幾頭貢狼盯上了他倆,但在吉蘭非凡的體魄下,根本追不上,隻得在後麵吃塵。


    莉莉婭隻覺得自己唿吸困難,迎麵的勁風吹得她睜不開眼。


    “啊!啊啊!”她竭力尖叫。


    雙腿已沒有了知覺,雖然在跑動,但根本踩不到實地。整個人像是騰空而起,被身旁的紫眸青年單手拎玩偶般拎著。


    不知過去了多久。


    直到吉蘭在一片荒蕪的樹林邊上停了下來,莉莉婭這才撲通癱軟在地。


    她喘著粗氣,心跳劇烈,一頭紅發亂糟糟的,背帶褲的左肩吊帶都滑落了下來。


    “唿!唿!!”莉莉婭張大嘴,小臉煞白,看向吉蘭的眼神都充滿了不可思議。


    經過這麽劇烈的狂奔,眼前的紫眸青年竟然平靜如初,仿佛剛才隻是在閑庭散步。


    “莉莉婭小姐,不必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吉蘭捏著帽簷,優雅一笑。


    “眾所周知,人和人的體質是不同的,在極度驚恐的情況下,我爆發潛能,提著一個小女孩狂奔數公裏,也是很合理的。”


    “咕嚕。”莉莉婭猛咽一口唾沫,心裏幾萬個不相信。


    這男人吹牛都不眨眼的!


    “哦,對了!”吉蘭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點了點腦袋,表情懊惱。


    “剛才太害怕了,逃跑的時候都忘記拿行李……莉莉婭小姐先在這裏稍等一下,我馬上迴來。”


    說著,他掉頭又往迴走。


    莉莉婭瞪大了眼,控製著自己急促的唿吸,大聲道:


    “吉……吉蘭先生!別迴去!那裏有怪物!”


    然而青年充耳不聞,漸行漸遠。


    吉蘭之所以要迴去,並非貪圖貢狼群的那丁點神秘能量。畢竟他早在此前的觀影中,就腐敗過一次,再擊殺也沒有什麽意義。


    而是因為,他方才離開之時,“斑斕”對那輛列車有所異動。


    這種異動非同以往。


    給吉蘭的感覺就像是,那輛列車極為特殊……隻是以前的他太過弱小,以至於察覺不到。


    ‘究竟是因為什麽?’


    吉蘭不解。


    他麵色如常,腳步加快。


    其身形筆挺,看似行走,實際速度卻比常人全速奔跑還要快上幾倍。


    眨眼,便閃過一道模糊殘影。


    沿途揚起勁風。


    待他重返停擺列車附近時,發現其餘的十一位乘客早已逃離,原地徒留一片狼藉。


    還有三四隻體型碩大的無頭貢狼徘徊在林間,發現吉蘭到來後,一窩蜂從樹後竄出,奔襲而來,試圖將他撕成碎片。


    吉蘭舞了個杖花,一甩。


    數不清的銀色光點飄飛。


    襲來的三四隻無頭怪獸躍至半空,被銀光掠過的刹那,它們的身體一僵,然後又劃過弧線,直挺挺砸在了地上。


    撲通幾聲,沒了動靜。


    身下滲出一大片腥臭鮮血。


    仔細查看會發現,它們的身體已是千穿百孔。


    吉蘭看都不看一眼,越過狼屍,徑直走到了列車頭前。


    仰起腦袋打量一番。


    這列車頭三四米高,整體呈橫躺的圓柱體,外表鐵灰色。正前方還有一個碩大的圓形探照燈,頂部則是煙囪。


    車頭下方帶有護欄和斜坡梯形的金屬柵,相當厚實,似乎具有極強的防護性,以及排鏟軌道垃圾的作用。


    隔得近了,吉蘭能感受到,“斑斕”的異動更加強烈。


    吉蘭深吸口氣,抬起右手,貼放到了列車頭的金屬外殼上。


    “煉!”他沉聲喝道。


    劈啪!!!


    刺眼的銀色電弧從他掌心跳躍,遍布車頭。


    嘭的一聲巨響。


    車頭整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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