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卜斯是風車貓的“彼我”!


    ‘難怪……’


    吉蘭心中了然。


    都是壞事做盡的家夥!


    他留意到傑曼方才的話中,似乎藏著一個關鍵線索,便開口問道:


    “傑曼先生,您剛才說……您與‘風車貓’帕爾都曾經是七月司辰‘正午曙光’的使徒?”


    吉蘭在問這句話的時候,尤其在“曾經”這個詞匯上加重。


    傑曼看了他一眼,卻沒有正麵迴答,而是說了句:


    “知道太多對你不好,吉蘭先生……我們還是繼續參觀工坊吧,有好幾個區域你都沒有逛呢。”


    “好的。”吉蘭禮貌一笑。


    他心中的好奇卻更為強烈了。


    不過很可惜,傑曼似乎並不打算將這段秘史公之於眾。


    吉蘭隻好將心底的好奇壓下,繼續跟著對方一路在工坊裏滑行,參觀。


    確實也如傑曼所說,工坊內部除了流水線、鹿頭陶塑“工人”、玩偶幫手和童趣十足的各種器械以外,還有非常多神奇的物品。


    諸如會播放美妙音樂的巨大八音盒,隨著樂曲的演奏,會使得周圍的植物迅速生長又枯萎,循環往複。


    這個過程中,在八音盒上旋轉舞蹈的一對“情侶”小人,還因為配合不夠默契的原因,吵鬧著打了起來。


    又譬如工坊最裏側的紅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油畫。上麵是一位身穿黑色蓬蓬裙的長發少女,正端坐在一把高凳上,對著一麵橢圓全身鏡微笑。


    而在鏡麵之中,倒映出另一位長相相同,卻是身穿白裙的短發少女。


    兩位少女在低聲談笑,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可不論吉蘭怎麽去聽,也聽不清少女在聊些什麽。甚至他定睛去看,也看不清少女的麵容,非常奇怪。


    同時,吉蘭還注意到,傑曼在看向那幅油畫時,眼神中閃過一絲別樣的柔和。


    “傑曼先生,請問那幅油畫中的少女是……?”


    吉蘭忍不住問道。


    “瑪莉亞……”傑曼目不斜視,輕聲道了句。“鏡子裏的是她姐姐,瑪麗。”


    聞言,吉蘭心中一驚。


    瑪麗和瑪莉亞……


    帕拉所著的《司辰誌》中,曾提及過五月司辰“孿鳶”便是一對孿生姐妹,姐姐名為瑪麗,妹妹名為瑪莉亞。


    祂們分別是聆聽之神與見證之神。


    看似兩人,實則又是一體。


    《司辰誌》五月篇明確記載:


    “……相傳,祂們自降生起便對萬物充滿了好奇,更對彼此好奇。由好奇產生的相愛,促使祂們在暗中尋求著結合與鏈接。”


    “在不可直視,不可側耳的迷宮之中,有人從無數麵鏡子之中認識了真正的自己,也親眼目睹了‘孿鳶’的真容……祂們手牽手穿越迷宮,並把鏡子的兩麵對折為一。”


    吉蘭想到這裏,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聖誕老人”傑曼·尼古拉斯為何要在自己的居所裏,掛上一幅“孿鳶”的油畫?


    他受過這位司辰的恩惠?


    還是說,他轉投五月司辰的麾下了?


    可這明顯說不通……


    畢竟,傑曼曾身為“正午曙光”的使徒,聽他的語氣,也對奧美爾頗為敬重,沒道理不留自家“老大”的畫像或雕塑,卻掛一幅五月司辰的油畫。


    ‘難道……’


    吉蘭產生了一個莫名的猜測。


    ‘傑曼該不會是對“孿鳶”心生愛慕吧?’


    這個猜測讓他嚇了一跳。


    恰在這時,傑曼仿佛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般,連忙解釋道:


    “除了奧美爾大人,我最為崇敬的便是瑪莉亞小姐……祂對我的影響很大,所以掛了一幅畫以示敬意。”


    “非常理解。”


    吉蘭眉頭一揚,神色極為認真地輕輕頷首。


    傑曼咳嗽一聲,不再多說什麽。


    …


    …


    吉蘭跟著傑曼在工坊裏轉了一圈,這是他第一次參觀“使徒”的居所,也算是大開眼界。


    他覺得傑曼並沒有上位神秘者的架子,不論談吐還是氣質,都有一種莫名的親和力。


    臨別時,傑曼對吉蘭表示了期待,希望像他這樣的“好孩子”,未來能成功攀登至高位,然後以朋友的身份再次造訪。


    同時,傑曼還提醒吉蘭,坎卜斯已經將他視作了“壞孩子”,今後一旦找到機會,多半會來找麻煩,希望他多加小心。


    吉蘭對此表達了感謝。


    之後便告辭離開。


    他走出了聖誕老人工坊,在兩尊鹿頭人陶塑的注目禮下,緩緩消失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吉蘭並沒有選擇從夢中醒來,而是掏出了牛角“信梳”,直接進行了一次傳送,降臨到了夢境海的黑城堡門口。


    原本白茫茫一片的世界,瞬間化作了夜幕。


    他登上了熟悉的台階,來到了上麵的平台區域。


    然而,原本以為會出現在花壇邊的輪椅少女,卻不見了蹤影。


    ‘在城堡裏麵休息嗎?’


    吉蘭暗道一聲。


    他踩著雕花石板,緩緩走進了城堡大廳。昏暗的環境裏,那些燭火依舊通明。


    空蕩蕩的大廳徒留他的腳步迴響。


    吉蘭找了張椅子坐下,靜靜等待。


    然而,等待了許久,也不見托莉娜小姐的出現。吉蘭張望了一下,皺起了眉。


    他覺得有些奇怪。


    托莉娜小姐作為黑城堡的主人,自己一經到訪她便會知曉……可這麽久了,城堡裏卻沒有一丁點的動靜。


    他默默起身,從大廳後方的環形階梯上了樓。


    吉蘭找到了茶室,裏麵沒人。


    他又挨個在房間裏探查,同樣空蕩。


    “托莉娜小姐?”


    吉蘭試著開口唿喚了一句,聲音在走廊裏迴蕩,卻沒得到任何迴應。


    半晌。


    依舊死寂。


    他眉頭越皺越深,腳步也越來越快。


    吉蘭在城堡裏一層一層地找,卻都是一無所獲,仿佛托莉娜小姐消失了一般。


    ‘難道是外出了?’


    他不禁有了這樣一個猜測。


    但很快,吉蘭便將其否定。


    因為托莉娜小姐曾親口說過,她無法離開黑城堡……準確來說,是她想要離開黑城堡的條件過於苛刻,難以做到。


    ‘那她究竟在哪……出了什麽事嗎?’


    吉蘭表情凝重。


    他繼續往上找去。


    片刻後。


    吉蘭來到了城堡頂層的閣樓。


    他從未來過這片區域。


    剛一上來,便被一扇金色的雕花柵門攔住了去路。


    這柵門滿是浮雕,盡顯華貴。整體呈弧形,將閣樓包圍,又延伸至穹頂相連。


    吉蘭乍一看,莫名覺得這宛如一個放大了無數倍的鳥籠……


    他站在柵門前,往裏張望。


    下一秒,瞳孔一縮。


    因為他看到,門後是一片空曠的木地板,周圍擺了一圈又一圈的白蠟燭,起碼數百支,將整個閣樓照得燈火通明。


    除了一些簡易的梳妝台、桌椅和衣櫃外,中央僅擺放著一張精美古樸的大床。


    四柱床幃同樣刻有浮雕,帷布半透,呈白色,裏麵隱隱正躺著一位纖細的身影,黑發散落在柔軟的枕頭上,身披天藍色的絲綢薄被。


    “托莉娜小姐?”


    吉蘭小聲唿喚了一句。


    “……”


    床上的人影沒有任何反應。


    他想了想,深吸口氣,轉身正打算離開。可正在這時,一道細微,略帶虛弱的聲音開口:


    “吉……吉蘭先生,是我。”


    清澈的聲音,赫然屬於托莉娜。


    吉蘭眉頭一揚,重新將目光投進了金柵欄門內。他聽出了對方的孱弱感,心中充滿了疑慮。


    托莉娜小姐雖然雙腿殘疾,一直乘坐著輪椅行動,但總給他一種高深莫測的神秘感。


    眼下卻不知為何,如一位將死的病人般,躺在了床上,氣若遊絲。


    “你還好嗎,托莉娜小姐……”


    吉蘭站在柵門外,沉聲問道。


    “感覺你的身體有些虛弱,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嗎?”


    “我……我沒事。”


    托莉娜小姐掙紮著從床上坐起身,透過床幃白紗,能看到她一頭長黑發散落胸前。


    “咳咳,咳咳。”


    她劇烈地咳嗽了兩聲,又像是在掩飾著什麽一般,連忙解釋道:


    “我隻是生了一點小病,沒什麽大礙……吉蘭先生,還請稍等,我馬上更衣出來。”


    “如果很嚴重的話,就別硬撐了,好好休息吧。”


    吉蘭看著對方不像是生小病的樣子,皺眉勸慰道。


    不料托莉娜輕笑一聲,道:


    “沒事的,別擔心。”


    “既然這樣,那好吧……”


    吉蘭沉吟一聲,迴應道。


    說著,還十分紳士地轉過身,離開了金色柵門前,走遠了一段距離。


    托莉娜嗯了聲,打開了帷幕。


    她強撐著身體,挪到了床邊,將輪椅拖了過來,然後一點點坐了上去。


    這明明是很簡單的一件事,但對她而言仿佛困難重重,整個過程持續了相當長的時間。


    當托莉娜徹底坐在輪椅上後,不禁這才暗鬆一口氣。


    她轉頭看向金色柵門外,那道青年的背影,蒼白無比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微笑。


    “我也不是沒有人關心的……”


    托莉娜心中閃過一道念頭。


    片刻後。


    吉蘭聽到身後傳來哢的一聲輕響。


    “久等了,吉蘭先生。”


    托莉娜小姐的聲音依舊十分虛弱,但明顯要比最開始稍微好點。


    吉蘭轉過身。


    當他看到眼前的輪椅少女時,仍然麵露詫異之色。


    因為少女比以往更加憔悴了。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發絲有些淩亂,額頭冒著冷汗,雙手還有些輕微發顫。


    吉蘭大步走了過去,問道:


    “托莉娜小姐,你這是怎麽了?”


    “隻是有點冷……而且,我感覺環境變得更加黑暗了,所以身體有些不舒服,就迴床上躺著休息。”


    輪椅少女輕聲道。


    說著,又捂嘴咳嗽了兩聲。


    吉蘭眼神一凜,他注意到,托莉娜的指間竟然顯露出血漬。


    “你沒來的這段時間,我又種了一種新的茶花……走吧,去茶室,我泡給你嚐嚐。”


    托莉娜展顏一笑,一如既往的清澈。


    吉蘭將關切的話暫時壓下,嗯了聲。


    他阻止了托莉娜自己推輪椅的動作,紳士地走到了背後,抓住了輪椅的握把。


    “你身體不好,還是我來吧。”


    吉蘭輕聲道。


    托莉娜微笑著嗯了聲,說了句謝謝。


    吉蘭推著少女從閣樓一路往下,徑直去往了茶室內。


    但這個過程中,托莉娜不停地咳嗽,顯然病得不輕。可每當吉蘭打算出聲詢問,她都會找個話題帶過,似乎在刻意迴避。


    不多時。


    托莉娜顫顫巍巍地泡完茶,為吉蘭倒上了一杯淡紅色的茶水,她笑道:


    “這是‘霞緋’,比‘夜闌’的香味更加濃鬱,迴甘卻沒那麽明顯,倒是帶了一絲複合果酸的神奇味道。”


    吉蘭端起茶杯,抿了口。


    果然如托莉娜所言,這茶水相較於“夜闌”花茶,別有一番風味。


    “很好喝,謝謝。”


    吉蘭放下茶杯,讚歎了一句。


    托莉娜似乎很高興,原本蒼白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血色。


    “先生喜歡就好……我托喬拉管家找了好久,才找到的這種茶花。”


    吉蘭一怔,旋即緩緩道:


    “真是費心了。”


    “沒什麽。”托莉娜搖了搖頭。


    吉蘭見少女一直不肯吐露自己生病的原因,又想了想她剛才在閣樓說的情況,於是抬起手,攤開手掌。


    托莉娜歪著腦袋,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問道:


    “吉蘭先生……伱這是?”


    吉蘭卻沒有迴答,隻是朝她一笑。


    噌!


    隻見他的掌心,浮現出一團火焰。


    旋即,焰火又緩緩消散,徒留下一枚半個巴掌大的石質十字劍飾品。其雖然小巧,卻無比精美,劍身、護手、劍柄和柄頭等部位的細節都極為細致。


    “它叫‘黎明十字’,是我的信物。”


    吉蘭開口介紹。


    “剛才聽你說,畏寒懼黑……它或許能夠幫得上你。”


    “‘黎明十字’……”


    托莉娜有些驚訝,呢喃著這件信物的名字。


    她伸出手,接過了十字劍飾品。


    很快,蒼白的小臉上便是一怔。


    十字劍飾品竟然在她的手掌中冒起了火焰。而這火焰似乎傷不到她,卻能夠給她帶來溫暖和光亮。


    霎時間,托莉娜原本病態的蒼白臉蛋,便被火光照得通紅。


    她黑色的雙眸也倒映出十字劍篝火的輪廓,表情漸漸變得舒適起來。


    額頭的冷汗消失了,手也不顫了。


    托莉娜從未有過這種奇妙的感覺。


    “真奇怪……”


    她怔怔出神,呢喃著。


    為什麽手裏的火焰,能讓她的心,也跟著變得暖和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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