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琢磨,心中已有計較,迴頭要那馬夫先將那大漢給抬下車,放在路邊一台柴車上,然後說道:“好,其餘的便交給我。”


    那馬夫見何良將柴車一推,便要往神醫門正門走去,又遠遠見到那宅門前正站著一人,趕忙小聲攔道:“慢著,你就這麽走進去?不怕被人發現?”


    何良迴道:“看門的那個是我顧師兄,我自有辦法,若是換作他人,那才真的麻煩。”


    那馬夫半信半疑,但也別無他法,於是緊抓著何良肩頭說道:“那好吧,我家主子便托付給你,可千萬別令我失望,這期間如有要事相找,隻需遣人至雷峰塔一趟,不論日夜,我必立刻趕來。”


    何良被那馬夫抓得肩臂酸麻,皺著眉連連點頭說道:“好,我盡力便是。”


    那馬夫又看了那大漢幾眼,見其仍是昏迷不醒,心中盡是不舍,但想此時耽誤不得,可別壞了正事才好,長歎了口氣,這才放何良離去。


    何良見那馬夫走遠,於是脫下外袍將那大漢全身罩住,當即推著柴車故作慌張朝宅門前奔去,一邊輕聲喊道:“顧師兄!原來你在這裏,大事不妙了!”


    那顧姓弟子眼見來的是何良,當即上前相迎,急問道:“何師弟!你可迴來了,什麽東西大事不妙?”


    這顧姓弟子名叫顧元修,在神醫門眾弟子間入門並不算早,但因與大師兄曹成洲最為交好,因此頗受其他弟子敬重。


    原來這顧元修私吞了那馬夫送上的銀兩,將何良哄騙上車後,心有不安,徹夜難眠,心怕這事要是被師父和大師兄知道,討了責罰不說,隻怕更會被逐出師門,因此天還未亮便至門口候著,想先將何良攔下,說不得隻得將那銀兩給分了,要他千萬保密。


    何良見了顧元修的緊張神色,自也猜到其心意,於是將柴車上的布袍掀開一邊,露出那大漢的頭臉,指著那大漢,慌忙說道:“顧師兄,你可知昨夜前來求醫的那戶人家,乃是從京裏來的,師弟學藝不精,為這人瞧了半天,這才瞧出他得的竟是疫病!”


    那顧元修話未聽完,光是見到那大漢腫脹發黑的五官,便已先嚇得驚唿出聲,待聽得何良說此人得的乃是疫病,更是一連跳開幾步,想那數月前京城邊郊疫癘大作,病死無數,直弄得人心惶惶,因此在這當頭染上疫病自是不足為奇,怪不得昨夜前來求醫的那名馬夫一副神秘兮兮,卻原來是如此,而一想到何良也在此人身邊待了整整一夜,可千萬別染上這瘟疫才好,趕忙用衣袖將口鼻一遮,問道:“何師弟…那你…可沒事吧?”


    何良心中暗暗好笑,臉上仍故作緊張迴道:“這…這我也不曉得,多半是沒事。但這人身子虛弱至極,師弟我才為他診治到一半,他這便斷氣了。”說著假意朝顧元修咳了幾下,直把那顧元修嚇得臉色慘白,一個快步縮在門後。


    顧元修從門後隻探出半個頭,見那大漢雙眼凸得連眼皮也難以闔上,滿臉腫爛發黑,自然是個死人,隻是沒想到這疫病竟如此厲害,不過才斷氣幾個時辰,看來卻像是死了近大半月,當下驚恐問道:“那…既然人都死了,你還帶迴來做什麽?”


    何良迴道:“這…那戶人家蠻橫不講理,說咱們神醫門號稱『死進活出』,怎麽反而把活人給醫成死的,又說師兄你既收了他們診金,便該將人救活,因此直說要帶人前來找大師兄理論!”


    顧元修聞言大驚,直道:“不…不可!這千萬不可讓大師兄知道…”


    何良續道:“師弟我也覺得此事最好別讓大師兄知道,因此苦勸了他們半天,騙他們說咱們神醫門裏還有一種迴陽丹,能讓斷氣幾個時辰內的人起死迴生,他們這才肯讓我先帶著人趕迴來,隻是他們仍不放心,說一會定要派人跟來瞧瞧。師兄,這屍體可不能讓其他人瞧見,否則此事定要傳到大師兄那,不如我先將屍體藏到後園那口枯井裏,就請師兄先在此看著,若是見到那戶人家前來,可千萬要將他們攔住,否則…”


    顧元修搶道:“好、好,多虧你機靈,動作快些,可千萬別被人發現了。”


    何良見顧元修已完全上當,登時鬆了口氣,點頭應了一聲,強忍笑意,當即推著那大漢往庭內走去。


    何良並非神醫門入門弟子,無法同其他弟子住在西園的弟子房內,而是將柴房內隔出的草房稍作打理以供起居,一般弟子平時無事自也不會前來,因此將這大漢藏身其中倒也不易被察覺。


    隻是這大漢體格魁武壯碩,身子本就極為沉重,此時全無知覺昏睡過去,身子更是不易抬動,何良直費了大半刻才將這大漢抬至房內藏好,再用些幹草布袍往其身上蓋住,僅露出一點口鼻,以防他人無意闖入而泄露了形跡。


    何良忙了一陣,已是汗流浹背,正想稍作歇息,眼見天已半明,忽地想起了顧元修,趕緊又迴到前庭,果見顧元修仍是守在門口,正一臉神色不安望著大路上。


    顧元修見何良滿身大汗走來,奇道:“何師弟,事情都辦好了吧?怎麽弄得滿身大汗?”


    何良心念一動,故作疲憊迴道:“都處理妥了,隻是師弟我不知怎地,方才肚子突然作怪的很,一連上了幾次茅廁,全身乏力,又是直冒冷汗,師兄,你說我這該不會是染上了…”


    顧元修急道:“別…別胡說!你肯定是一夜沒睡,隻是累過頭,沒什麽大礙的,你…這便先迴房去歇著吧。”


    何良強忍住笑,繼續說道:“是嗎?師兄當真不用師弟陪你候著那戶人家?”說著又故意咳了兩聲,朝顧元修走近幾步。


    顧元修早已嚇得臉色鐵青,趕緊揮手說道:“不…不用了!你趕緊迴房歇著,我自己候著就好。”隨即走到大門外,刻意東張西望,不再搭理何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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