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夫聽到這兒,心裏已涼了半截,一把揪著何良的領口急問道:“既然如此,那你剛才又為何不早說?”


    何良就怕那馬夫痛下重手,急迴道:“方才…方才你一上車便對我施加暗算,卻要我怎麽說?”


    那王叔義在一旁聽著,已猜出個大概,幹笑兩聲,對那馬夫說道:“嗬,雖說這小子的師兄貪財,但是你卑鄙無賴在先,卻也怨不得人,活該你家主子多浪費了這些時辰!嗬嗬!”


    那馬夫狠瞪了王叔義一眼,一時間無話可說,將何良一把重重推開,但這般心係救人到頭來卻是白忙一場,這口惡氣如何咽得下?忽地氣上心頭,麵露猙獰,怒道:“好你個神醫門!竟敢戲弄老子!”冷不防一個飛掌便朝何良胸口拍去。


    何良既不會拳腳功夫,身法亦不靈便,眼見這飛掌來得又急又快,突遇變故,驚慌之下竟然雙腿僵麻,隻能呆立原地,眼睜睜看著那一掌重重擊來。


    那馬夫雖一時悲憤,但無意痛下重手,本想作勢嚇唬即罷,豈知對方竟挺身而立,毫不閃避,當下隻道其膽識過人,頓時心生敬意,待掌底離何良胸口僅半寸之距,強將掌力收迴,奇道:“你這小子,當真半點也不怕死?”


    何良實則嚇得全身動彈不得,眼見死裏逃生,心神不停翻湧,但想此刻未脫險境,且在幾個同道前輩麵前可不能失了氣度,腳下雖一陣軟麻,幸好還能開口,趕緊故作鎮定迴道:“是人誰不怕死?但以你的本事,如真要致我於死地,我便是多生了幾條腿,又如何能躲過?”


    那馬夫聞言,再對何良上下打量一番,點頭說道:“好,你倒還有幾分骨氣,反正這大半夜的也找不出其他人來,這幾個家夥又瞧不出什麽名堂,你過來試試吧。”


    何良眼見拒絕不得,隻得跟了過去,卻聽得王叔義在後頭攔道:“且慢!那人得的可不是普通病症,連咱們幾個也束手無策,憑你一個鄉下郎中又能如何?”


    楊繼洲亦道:“不錯,那怪病前所未見,如果貿然施針投藥,隻怕立時害了性命,小哥若無實學把握,還是謹慎的好。”


    柳方瑾跟著說道:“依我說,神醫門靈丹仙藥冠絕天下,又是人才濟濟,此病若非由神醫門出馬,恐怕難以醫治,高先生與神醫門既是老交情,不如由高先生寫封信托人送至神醫門,請門內高人前來如何?既是高先生請托,那神醫門應當不會拒絕。”


    王叔義、楊繼洲同時附和,一齊轉頭望向高武,高武先是深歎口氣,跟著淡淡說道:“方才聽得曹掌門如今遠遊在外,那神醫門內固然人才輩出,但並非老兒自負,這怪病若連咱們幾位也治不得,即便是將神醫門內的弟子給請來了,也隻是再多牽連無辜而已,如此又何苦?”


    王叔義急道:“話可不能這麽說,咱們忙了這幾天,也隻能暫時吊住那人一口氣,若不另想辦法,難道要讓這鄉下郎中胡亂來,到時連累咱們幾個賠上性命?”


    何良被眾人這麽一說,頓時進退兩難,王叔義正要再說下去,忽聽得另頭牆角傳來一微弱聲音說道:“嘿,我本還以為幾位先生這些日子為我如此費神乃是出於仁醫之心,卻原來想救的隻是自己性命,嘿嘿!”那聲音氣若遊絲,卻自有一股威嚴之氣,何良探頭看去,隻見牆角裏漆黑無光,若不是發出人聲,實難察覺角落裏竟還有一人。


    王叔義聞言一愣,跟著說道:“原來你醒了?老夫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這怪病如此霸道,也難得你還能撐到現在,換作他人早便斷氣了。”


    那馬夫上前連踢了王叔義兩腳,斥道:“你胡說什麽?我家主子若是真死了,你們還活得成嗎?”


    高武在一旁勸道:“小哥息怒,王道兄說的倒也沒錯,你家主子得這怪病非比尋常,並非咱們幾個不願治,而是治不得,咱們若真有法子,又何苦要留在這等死?”


    那馬夫怒道:“放屁!枉費你們幾個被稱作神醫,竟連是什麽病也瞧不出,本事原來也不過如此而已,再想不出辦法,我們明日一早便去另尋高明,你們就留在這兒一起等著餓死吧。”


    那馬夫在氣頭上,也不寄望何良能有什麽本事,正要取過繩子再將何良綁迴去,忽聽得牆角裏的人出聲道:“罷了,你將他們都放了吧。”


    那馬夫聞言奇道:“把他們都放了?這怎麽成?你這病可再拖不了多久了。”


    那牆角裏的人道:“高先生平日為人仁義,江湖皆知,他既說這病治不得,那便真是沒得治了,如今隻能怪我自己命薄,那也不用再連累他人了。”


    那馬夫原地躊躇一陣,連連搖頭歎氣,終於道:“好吧,就聽你的,早知這幾人如此沒用,當初也不用白耽擱這幾日,我就不信天底下沒人治得好你!”


    高武聞言舒了口氣,對那牆角裏的人說道:“閣下明理,老兒原以為自己見多識廣,天下百病皆了然於胸,哪知對這怪病卻真是束手無策,愧對閣下和江湖謬讚,如今隻盼老天有眼,替閣下再留條活路。”


    那馬夫跟著罵道:“呸!這老天就是瞎了眼,否則怎會弄到今日這般。”


    那馬夫正要去替四位名醫鬆綁,忽聽得一人說道:“閣下如不嫌棄在下並非神醫門高徒,不妨讓在下先瞧瞧如何?”說話者正是何良。原來何良本想和其他人就此一走了之,但一來聽得這怪病竟讓一群當世名醫束手無策,立時起了好奇之心,二來聽那主人家言語間氣度不凡,倒似個磊落之人,當下猶豫一陣,隻覺此機難逢,又起了憐憫之心,終於還是開口欲替那主人家看診。


    那馬夫聞言“咦”了一聲,還道是自己聽錯,王叔義則是趕緊將何良叫到身旁,小聲急道:“小子,咱們好不容易能脫身了,你還生什麽事?”


    柳方瑾亦側過頭悄聲說道:“是啊,等等他們若反悔,咱們可別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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