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武自號梅孤子,於醫道、詩書、天象、兵法無一不通,年少時便著有《針灸聚英》一書,書中匯記前人各派針灸醫術,再加上自己獨到見解,實用後均具奇效,當時甫一刊行,立即轟動杏林,各流各派紛紛前來求學論教;


    而此人更曾拜師習武,考中武舉,在朝任官十餘載後,某日遊曆蘇州,對此地名勝佳景極是讚賞,久久難舍,恰逢朝中小人當道,早有求去之意,於是便在太湖邊置了座大宅,題名梅花閣,從此棄官從醫,專擅重傷急症,救命無數,又好行俠扶危,因此求診者絡繹不絕,這梅花閣在蘇州一帶的名氣,竟是不下於那千古名勝虎丘及寒山寺。


    那何姓弟子聽知這老者正是名滿杏林的高武,一時間竟是忘了現下處境,趕緊報上本名,眼亮驚喜道:“真是前輩本人?在下何良,傾慕前輩已久,隻聞盛名,想不到今日竟能見著本人…”


    高武隨即打岔道:“不敢,老兒僅是徒有虛名,先不說令師曹掌門的本事勝我百倍,就是在場幾位同道的名聲那也絕不在老兒之下。”跟著便介紹起身邊其他三人的身分。


    原來另一位同樣白發斑斑者名叫王叔義,其醫術和道法兼修,自創五行理氣之術,於道教七十二福地之一的張公洞外設壇行醫,講學授徒,徒子徒孫據稱三百餘人,在常州、湖州一帶頗負盛名;


    再來一位垂眉高額者名叫楊繼洲,其祖上曾任太醫,家學淵源,診病特重針灸手法,號稱“入針見效”,曾多次入宮替朝臣治好陳年舊疾,更曾獲薦於王府內講授養身長生之道;最後一位圓臉闊嘴者名叫柳方瑾,乃是名醫薛己的徒孫輩,得薛氏一派真傳,辨症精準,專精溫補去邪,著述豐富,刊印流傳甚廣,現為南京第一醫館善濟堂之首席大夫。


    那名叫何良的神醫門弟子一聽得眼前幾人居然都是當今杏林裏赫赫有名的前輩,每一位都堪稱神醫,平時隻聞其名,卻是無緣得見,怎料這一覺昏睡醒來,竟是和這幾人齊聚一室?


    跟著稍作迴想,隻記得有個馬夫前來本門求醫,門內師兄讓自己隨這馬夫前去,那馬夫隻說要自己小睡片刻,之後的事便記不清了,如此推敲,自己定是著了那馬夫的道,於是把自己的遭遇大致和眾人說了,再問道:“各位前輩莫非也和在下一樣,乃是上了那賊人的當,這才被騙來此處?”


    王叔義忿忿說道:“哼,老夫哪會蠢到相信那鼠賊的鬼話?那鼠賊白日裏來老夫道觀內說要求醫,老夫見他多有隱瞞,隻覺事出古怪,所以迴絕了他,老夫怕他再來生事,還特意在道觀內加派人手巡查。誰知道那鼠賊行事卑鄙,當夜竟選在老夫上茅廁時,故意在道觀內放火,其他人隻忙去救火,老夫連褲子都沒來得及穿好,便讓他闖進茅廁給捉了來。”


    何良一聽,雖覺同情,但一想到這王叔義光著屁股被捉走的模樣,更覺滑稽可笑,趕緊忍住笑意,再問過其他幾位的遭遇。


    原來其他幾人都曾先拒絕過那馬夫的求醫,這才被強行擄來,那楊繼洲乃是半夜熟睡時遭那馬夫卷捆在席子裏一口氣扛走,那柳方瑾則是返家途中遭那馬夫推落河裏再困入漁網以小船劫走,而高武雖有武藝防身,卻因被那馬夫捉了孫女作為要挾隻得束手就擒。


    何良聽完,果真便隻有自己是受那馬夫的騙,毫不費力乖乖送上門來,不禁暗罵那門內師兄一時貪財害了自己,同時倒也想不透那馬夫這般大費周章,卻不知有何目的?


    何良正想再問,身後傳來人聲,轉頭一看,一人持燈走來,卻不是方才那馬夫是誰?隻見那馬夫滿臉堆笑,湊前問道:“公子,這一路睡得可安穩?”


    何良一見此人,脫口喊道:“是你!”若非此時手腳遭綁,定要氣得跳起身來,正要怒斥一番,那馬夫趕忙先彎身將何良身上繩索解開,一邊陪笑道:“請公子莫怪,實在是因事關重大,不敢有半點差池,才會對公子下了點重手。”


    何良怒氣難消,繼續道:“你這哪裏是在求醫?你…你這人蠻橫不講理,莫非是在做什麽見不得光的勾當?”


    那馬夫搖頭說道:“公子還是別瞎猜的好,總之你若能將我家主子給治好,我家主子定會重重答謝。”


    何良一聽,想來這人的主子也定非什麽善類,才要如此迂迴行事,手腳一鬆,起身迴嘴道:“那若是治不好呢?”


    那馬夫臉色一凝,冷冷說道:“你神醫門號稱死進活出,醫術自然勝過其他大夫,否則我又何必大老遠的前來求醫?你若治不好我家主子,那便同他們一樣留在這,我家主子捱得過幾日,就多留你們幾日活口。”


    何良一聽,迴頭看了坐在地上的四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馬夫將眾人綁來此處醫治自家主子,若是治不好那便得陪同等死,一念此刻處境,登時轉怒為驚,微顫說道:“你隻怕要白忙一場了,我…我連神醫門弟子都還算不上,如何…如何能與這幾位前輩的醫術相提並論?既然咱們都治不好你家主子,留在此處也沒用,你還是先將咱們放了,再快另請高明,免得…免得耽誤了你家主子。”


    那馬夫聞言,登時臉色大變,驚吼道:“你說什麽?”


    何良被這一吼嚇得倒退兩步,吸口氣迴道:“我…我本是名鄉下郎中,幾個月前來到杭州想拜入神醫門下,誰知道曹掌門遠遊在外,幸好大師兄見我懂得醫理,留我在藥房內先做些簡單的差事,待掌門迴府後再做打算,因此我雖與其他人以師兄弟相稱,卻…卻不能算是個入門弟子。”


    那馬夫臉色慘白,急道:“此話當真?可你那位師兄又為何要騙我?”


    何良吞吐迴道:“想是你將那白花花的銀子親送上門,師兄他起了貪念,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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