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道:“還不要聲張?你們做賊嗎,這麽小心?快快報上姓名。”


    年輕人眼中閃過絲古怪,道:“我想去大相國寺求佛,你們莫要多事。”


    張玉好氣又好笑,說道:“你求佛了不起?我他娘的問你姓名,你東扯西扯些什麽?”


    年輕人聽張玉口出穢語,眼睛一瞪,不怒自威。


    何良聽到求佛二字,心中一動,記起昨晚在大相國寺好像聽過這個聲音。


    這不正是和大相國寺的主持在論禪的那人嗎?低頭向下望去,見到那人腳上的一雙鞋子雖換了式樣,但卻是五湖春縫製的無疑,堅定了念頭,拉了張玉一把道:“這二人沒什麽可疑的,放他們走吧。”何良暗想,“能和大相國寺主持論禪的人,不應是壞人,若是達貴,沒有必要得罪。”


    張玉見何良向他連施眼色,咳嗽一聲道:“那你們走吧。最近大相國寺暫不見外客,你們也不要去了。”


    年輕人微微一笑道:“多謝提醒。”他向何良又望了一眼,點點頭,快步離去。那中年胖子緊緊跟隨,屁股一扭一扭的,像個鴨子。


    張玉等二人走後,才對何良道:“你認識他們?”


    何良搖頭道:“雖不認識他們,可你畢竟做了這麽多年的禁軍,就看那一雙鞋子,也抵你一年的俸祿。這人非富即貴,你和他鬧什麽別扭?”


    張玉嘿嘿一笑,“我就是看他富貴,所以借故攔他。我們當差盡職,又有什麽錯處?”


    何良搖搖頭,蹲下來啃著已冷的包子,忍不住向年輕人離去的方向望了一眼,又想起昨夜之事,由多聞天王又想起了五龍,情不自禁地摸了下懷裏,那黑球硬邦邦的還在。


    一日無事,何良交差完畢,用過晚飯後,直接迴到自己住處,掏出那黑球,翻來覆去地查看了半天,還是一無所獲。最後發狠拿個鐵錘敲了一下,卻隻聽到黑球傳迴晦澀聲音,歎了口氣,又將黑球放在桌案上,盯著看了半夜。


    黑球還是黑球,並沒有變成紅綢,也沒有變成金蛋。


    何良盯得雙眸已經有些發酸,暗想難道今早真的是做夢驚醒?已到深夜,何良很有些困意,倚在牆壁上沉沉睡去,可總是睡不踏實,翻來覆去的,又醒來數次。


    何良每次醒來,都要向那黑球望一眼,見它在沉沉夜色中,有著說不出的安靜。有一次醒來,突然有些失笑,暗想自己真的以為它是活物不成?想必不過是幻覺,自己卻當真了而已。


    一想到這裏,何良放寬了心,再次睡了過去,這一次直睡到雄雞三唱,紅日東升才起。


    耳邊聽著雞叫,何良心想,原來天亮了。他不等睜開雙眸,突然身軀一振,因為就算沒睜開眼睛,他眼前也是紅光道道,迥乎尋常。那種情形,竟然和昨晚有些相似!


    何良忍住心頭的震顫,緩緩睜開雙眼,那一刻,心中的驚駭幾乎難以言表。太陽的光線從紗窗射過來,金燦奪目,可更奪目的卻是眼前的一道紅綢。


    那紅綢極為絢麗奪目,色彩極豔,從左手的牆壁一直鋪到右側,蠕蠕而動,而那紅綢的根部,卻像是以黑球為根基。


    這種現象極為怪異,就像是黑球吐絲成束,變成了寬廣的綢緞。


    何良見那紅綢蠕蠕而動的時候,更是驚駭莫名,不知道那到底是何事物,為何平白出現,憑空消失?


    他沒有叫喊,也忘記了叫喊,隻是盯著那紅綢,見那上麵隱有光華流動,再過片刻,紅綢一轉,已向他而來,何良雖不想叫,可也忍不住大吼一聲。


    不是紅綢,而是條龍!赤紅色的巨龍!


    紅綢化作巨龍,就在何良驚叫的那一刻,撲到何良身前。何良蹦起,情不自禁地後退,卻忘記了身後是牆,砰的一聲撞在牆上,屋脊震顫,背脊發痛。緊接著何良腦海中轟的一聲,隻見那紅龍已撲到他的身軀之內,陡然消散。屋內陽光依舊,桌椅床榻依舊,可何良渾身已是大汗淋漓,左眼皮不停地跳動。


    又過了許久,何良迴過神來,心中叫道,“不是夢,不是做夢,我是清醒的。”


    他這才發現自己站在床榻之上,緩步下來,發現口渴異常,情不自禁地去拿桌麵的一個茶碗,那裏還有他昨晚尚未喝盡的涼茶。


    可他右手一碰茶碗,那堅硬的青瓷茶碗竟喀嚓的一聲,倏然破裂。何良一驚,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剩下的半個茶碗在他手上,竟如幹土一樣,悉數碎裂。


    何良一怔,伸手扶住桌子,不等思索,那桌子喀嚓響後,桌腿已折,何良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碎瓷之上,望著破碗殘桌,呆在當場。


    何良一時間詫異無比,隻是在想,我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氣力?


    何良髓海受創之後,雖大難不死,但那根刺仍然留在腦中。他日常作息雖和旁人無異,可卻動不了力氣,隻要稍用大力,就會頭痛如裂,甚至昏死過去。


    何良這數年來,一直受病痛折磨,心誌消沉。


    好在他性格還算爽直,並不憤世嫉俗,在禁軍營中,反倒結交了不少朋友。但他受製於傷病,幾次磨勘均無表現,經年累月得不到升遷,難免心灰意懶。


    但他今晨捏破茶碗,又擊斷木桌,就算是受創前完好無缺的他都不能夠做到這兩點,今日竟忽有此大力,到底是何緣故?


    何良怔怔地坐在地上望著殘桌破碗,突然怪叫一聲,霍然竄了起來。原來他方才震驚於所發生的一切,沒有留神還坐在碎瓷上,這會兒才感覺到屁股疼痛,有如針紮一般。


    這下顧不得再考慮什麽紅龍、紅綢,趕緊先脫下褲子一瞧,屁股上已是紅血流淌。


    費了好大氣力,才將屁股上的碎瓷盡數取下,然後塗抹上藥粉,簡單包紮下,又換了條褲子穿上。


    這番忙碌後,何良想起今日不必當差,不由長舒一口氣。彎腰取了根桌子腿,雙手用力一拗,感覺手心發痛。何良忍住手痛,再次用力一拗桌腿,腦中又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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