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倔頭老覃

    在我們的隔壁——曆史班,有位三十來歲的大妹子,她丈夫老覃是個司機,在塔運司(即塔城運輸公司)工作,脾氣又倔又強。聽診器、方向盤,曾吃香過一個時代。那時候,路上跑的班車少,多有不便,人們出門,都好搭個便車什麽的。可他手握方向盤,眼老盯著窗外路邊的花花草草。稍不對眼,愛理不理的,一般不給方便。有時候能一口氣說出一串“不”字來。你要想搭他的便車,他可神了:說不中就不中。如果你糾纏急了,那麽再來一個——不中,不中還不中。久而久之,人們就封了他個“倔頭”的外號。

    不光對外如此,老覃脾氣生就,就是本單位的同事也不列外。一次,他同事的老娘,從口裏來了,找到了塔運司駐烏魯木齊辦事處,碰到了老覃,說她要到塔運司找某某,請他幫個忙,行個方便。老覃為了件事,正煩著呢,一看又是個老太,就連說兩個“不”字。不帶老太就算了,迴到公司,見了他的那個同事,劈頭就問:“你娭毑來了沒有?我在辦事處碰到她了。”同行嘴上沒言意,心裏直犯嘀咕:說那露能話好弄啥,碰到了咋不帶來?多有不爽。兩天以後,那同事的老娘才趕到。

    話說過了不久,到了深秋,老覃的丈母娘從口裏要來了。來信說了啥時兒啥時兒,連起身的日子都說了。老覃專意向調度上要了趟烏魯木齊的運差,捎帶著接人。老覃在貨場裝了貨,辦齊了手續,就到火車南站去接。跟我到那烏魯木齊接人一樣,北京、上海發來的快車,都接了,連蘭州發來的慢車也接了,可都沒接上。扳指算算,心裏直犯嘀咕:差不多該到了呀,咋還沒見個影兒。連接了兩天,都沒接上。他的強脾氣又上來了,牙一咬,心說,到此為止,再後就是親爹親媽也不帶。何況貨已壓著車呢。說著說著就去收拾車子,準備發動。正在這時候,一位五十來歲的老太,背了個方格包袱,打聽到辦事處,問到了正在擦車的老覃的那個同事。同事心想:機會來了,你的老丈母,看你帶也不帶。隨即指了指車上說:“這車還沒有裝貨呢。”又指了指老覃的車說:“那輛也去。”老太就慢騰慢騰地去找老覃,老覃有言既出,還是兩個“不”字。老太不斷地央求著,車都啟動了,老覃把著車門,才一擺手說:“中,上去吧。”啊,上去?!老太心頭一震:副駕駛的位置不空著麽?老覃心裏不爽,一臉的不高興,嘴上沒說:空著,也沒你老嫗的份兒,咱倔老覃就這秉性,看誰有法兒?夥計,甭吹,看吧!不會天不管地不束的,總會有人對你有法兒。老太這邊兒心想:唉!隻要能走,管它呢,一跺腳,上去就上去,就坐在了車上的備油桶上。那年月,路途上加油站少,跑長途的車子,車上都有個備油桶。而路政運管上比較鬆散,不重視那客貨混不混裝。要擱以人為本的現在,那可是行不通的。路上,老覃停車吃飯,也叫老太下來。雖說是秋天,可新疆卻很涼了,何況在車上。老太顫顫巍巍,慢慢騰騰從車上下來,頓頓神,上上廁,方便方便,等她進了食堂,老覃的飯快吃完了。老太剛端上碗,沒吃兩口,老覃說要走了。老覃他不分人,對誰都這樣,就這德行,害的老太趕快扒兩口就上了車。如此兩天,才到了公司。老太下了車,想起老覃一路上沒點點人味兒,連句柔穰話都沒得。雖說拉了一路,也不承他的情,隻不搭理老覃——那不是東西的,到辦公室門前去打聽。老覃看到那被問之人,往他這兒指點,才猛覺醒悟,嘴上倒吸了口涼氣,心說:莫非是?這下糟了。隨即到貨場卸了貨,開車到街上,買了副超大的墨鏡戴上。墨鏡幾乎遮住了大半個臉,把車停好,拎了個小黑包,大大咧咧地迴家了。老太們娘倆,一個繃著臉,滿臉的不高興,一個卡著腰,翻瞪著白眼,在門口“迎候”著呢。老太指著老覃,上下打量,猛地說:“你這個害貨,戴個眼鏡,捂得再嚴,搋層皮老子也認得。”又指指女兒,哭著說:“你在新疆自個做主,半天就尋了個這——沒心沒肺的東西,好弄啥,還不趁早給離了?”鬧騰了起來。再說,老覃在外跑車,吃著碗裏,看著鍋裏,沒少招花惹草,媳婦子經常耍單,獨守空房。“叮—呃、叮—呃,嘚—嘚!……”早就憋了一肚子氣。不過教師嘛,度量大有涵養,沒聲張罷了。公司領導出麵調停也不行,非離不可,況且當時社會上時興離婚,再婚時髦。

    還不真離,分道揚鑣了?離了之後媳婦子想靜靜,避避風頭,這不,就進修來了。

    時光流逝,九0至九一年的第二學期又開始了。正像剛上演的《轆轤;女人和井》裏插曲的那調兒——“班也還是那個班,舍也還是那個舍……”天天奔忙於宿舍、教室、餐廳三點一線之間。重合著點點線線,忙活著下樓上樓,上樓下樓。不久,便迎來一年一度的教師節,這是第五個教師節了,學校要舉辦個有獎猜謎遊園活動。無論是學生會的宣傳部,還是學院團委,我們八九級的成了老大哥老大姐了,理應由我們八九級的來組織,我們八九級的楊誌義,鄒令春等策劃組織了這次遊園活動,說是遊園,其實,也沒有什麽園,像套圈、投簽、抹鼻子、釣“魚”等項目,一個教室隻設一項,算是一園。學員們在琴瑟和諧的氣氛中,進進出出,由這園到那園,度過了一個有意義的教師節。

    作為第五個教師節的禮物——開春都破土動工的後樓,建成竣工,通過了驗收,交付使用。所謂的後樓,即學院的家屬樓。因它一則位於女樓的後麵,二則是學院講師、教授們的皇宮後院,我們就稱其為後樓了。教我們政治經濟學的周老師就分了一套。周老師搬家的那天,我們都去幫忙。大家提的提,扛的扛,抬的抬,師生的臉上都有了笑容。

    這時候,表弟國亮調到了奎屯火車站的調度上,修築奎屯至托托間的鐵路。他談的對象,在鐵路醫院工作。每個禮拜天我都光顧那。使咱有個去處,不再孤獨。

    學院的隔壁,是雷達團部隊的駐地。駐地的後院住著一幫搞維修的雜務工,坎蘇老鄉開仕在那給人做飯。從他那得知,部隊每年都要處理一批淘汰的軍用大衣。說到大衣了,早在那七五年,我在民族那就搞了一件。但沒掛麵子,外表隻用染料染成了黑色,寄了迴去。父親好在外麵跑,冬天天冷,一出門就得披上。可沒披幾天,就提上了餘關的親事。父親把大衣當作心意,送給了餘關他的親家——我的嶽父。父親穿慣了大衣,一下子離不了,就來信說了。就是不說,我也有意給父親再搞一件,隻瞅沒個機會。這迴有了,而且是軍用的,就是再舊,軍用的質量咱信得過。於是,我就托開仕老鄉在庫房裏,挑選了件比較完好的,托人帶了迴去。

    九0年冬,姑們家離開了三十多年的兵團農場,搬遷到了奎屯火車站安了新家。五十年代末,姑抱著夢雲(即後來的國琴)來的新疆。先後輾轉了十一連、十二連、四連、七連、畜牧連等單位。把三十團的十戶灘,除老王莊外,都串了個遍。這次才算脫離農場,過上了城裏的生活。

    冬月,在老家的明州二哥帶著三嫂,就來了新疆。八九年我返疆時帶來了娟。聯妹又帶來了紅征,玉聯的兩個孩子都在了新疆,而玉聯又不迴去了,這在口裏可激起了很大的波瀾。三嫂和二哥就為此而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決心很大,非領迴兩個孩子不可。手背手掌都是肉,玉冰處於兩麵的夾縫裏,可難了苦了她了。苦口婆心地兩頭兒說合,把孩子交給她們帶走,問題得以解決。孩子叫三嫂,姑、妗都對,都是至親,沒有什麽不放心的。就是問題處理的苦了玉聯,雖不圓滿,但隻能這樣了,才化解了一場危機。後來,聯們兩個,兢兢業業,含辛茹苦,時哥的兩個孩子,上初中,供高中,供、供、供,供出個大學生的大學生,研究生的研究生。畢業後,一個留在烏魯木齊工作,一個在伊犁工作,並相繼成了家。聯的孩子在老家也成了家,這是後話,日後有敘。

    九一年是個多事之年,有憂有喜。國際上,戈爾巴喬夫的“新思維”,使其成為首任,也是末任的蘇聯總統,也使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的蘇聯,分崩離析,烏龍四散了,接著東歐和平演變,華約(即以蘇聯為首的華沙條約組織成員國)散架,社會主義陣營也隨之亂了套,解了體。他們亂他們的,我們可要抓住機遇,加快發展咱們自己的。在國內,改革開放的設計大師鄧老先生,瞅準了時機,一開春就去了南方。在那兒把已經開放試點了半年之久的經濟試驗區,正式定名為經濟特區,像深圳、珠海、汕頭、廈門等沿海城市,並把試驗區試點的成熟經驗,迅速向內陸推廣開去。勾畫出了我國改革開放的宏偉藍圖。自此,“春天的故事”,把我國由治世推向了盛世。

    九一年開春,是進修的最後一學期。姑們的新家,也成了我的家,就像少年時,在天明寺上中學那樣,一個禮拜一趟,重複著上學、迴家,迴家、上學,周周如此。有時空了一周沒迴,害的姑父他們,竟步行十來裏到學院來尋。為此,姑、姑父他們還到過我們的418宿舍。

    學院裏,實驗大樓業已落成。打破了學院建築“品”字形的建築結構,成了近似平行四邊形的結構。男樓、後樓、教學樓、實驗樓分別位於近似平行四邊形的四個頂點上。實驗樓還在緊張的裝修,我們沒有豔福,是享受不了了。這時,學院還在征集學院大門設計方案,這些都與我們無緣了。自己也不時的奔忙於姑那。班裏也忙活了起來,一麵撰寫畢業論文,一麵進行教學實踐活動。要組織聽課,講課,評課了,班上成立了《公民》組、《社會發展史》組、《科學人生觀》組及高中組四個教研組。我們《公民》組最為紅火,組長是老趙,組員有王耀明、張翼、謝德強、宋蘭芳、王國順、袁正華、高路、虞曉玲、佟克佳和我。於是,備課、講課,錄像、放像,我們個個都上了電視,都親眼目睹了各自的教態和師姿。

    校內活動在紅紅火火的開展著,校外的實習,考察,參觀等社會活動,也不時地穿插其間。奎屯的棉紡織廠,是軍墾戰士開墾出來的老字號了。農七師可是個產棉區。新疆的優質長絨棉就是在那試驗成功的。到了棉花收獲的季節,農七師所屬的各團場,把一車車的棉花送往這裏。博樂的農五師也種植棉花,可他們沒有棉紡廠,棉花都集中到這裏,因此,奎屯棉紡廠的規模不得不大。我們要到棉紡廠考察,廠裏派出的向導人員,帶我們參觀了各個車間。先到了織布車間。車間裏,擋車工線上忙碌,一排排的織布機飛速運轉著,機繒的上下翻動,帶動著經線也在翻動,機梭牽動緯線來迴穿梭。機杼“咣當”、“咣當”,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好大的一個車間,充滿了聲囂。可聲囂再大,也當不住自己的思索,想當年母親織布的艱辛,使自己多了番感慨。與織布車間相比,紡紗車間清靜了許多。一盤一盤的棉條像長蛇似的攀上爬下,紗錠飛轉,綏子不斷膨大。向導指著那根根棉條,解釋道:“這棉條也叫撚子……”說到撚子了,小時候,愛榮和我幫母親搓撚子,一塊搓板,一根莛子,在案子上不停的搓著。“哧”的一下子戳倒了油燈,引著了案子上的一團暄花果兒,慌得愛榮要去找瓢舀水。母親說,遇到這樣,不要慌,用拍子一蓋,火就熄了。

    沒過幾天,我們又考察參觀了奎屯卷煙廠。卷煙廠掛新疆的牌子,名聲可大了。隻見廠裏的空地上,原料煙垛像小山一樣,一排一排的。廠裏的工作人員,給我們介紹了廠子的發展前途,講解了廠裏的經濟效益。我們順著流程線,邊走邊看,那青黃顏色不同的煙絲,有十幾種樣子,分成若幹個等級。卷煙車間把煙絲卷成一根根長條,然後再切斷包裝。看到這,使我想起了老家的天明寺,在解放初期也是個卷煙廠。出品的航空牌香煙,聽說是人工操作的手工造。和這新疆卷煙廠流水作業的全自動,還有從西歐進口的先進機子,是無法比擬的。改革開放以後,這裏內聯外引,打造了將軍品牌。後來又和全國知名企業的雲南紅河集團聯營,支撐了一片天地。

    奎屯的廠子考察過了,我們又走出奎屯,到了獨山子。獨山子在新疆是個為數不多的漢語地名。說它獨,一點兒不假,就像它的名字一樣,獨獨一座小山。山包下的煉油設備,鐵管鋼架,“一”字形擺開,標準的一座石油之城——獨山子煉油廠。它隸屬於幾十公裏外的克拉瑪依。克拉瑪依,維吾爾語,黑油的意思。得名於市內一座天然的瀝青山——油山。聽說那原來就有座黑油山,山下整年噴著黑油。五十年代末期,從玉門油礦撤來了頭戴鋁盔的石油工人,。紅旗飄飄迎彩霞,把營紮在天山下,頭頂天山鵝毛雪,麵迎戈壁大風沙,才開發出了克拉瑪依這個油礦,使我國甩掉了“貧油國”的帽子。如今那黑油山,成了油田的一大人文景觀,連同那高聳入雲的紀念塔,都成了曆史的見證。獨山子是克拉瑪依的一個市區,一座城市能管轄到幾十公裏外的另一座城市,其它的城市都力不能及,隻有像克拉瑪依這樣的礦業之城才會這樣。從克拉瑪依生產出來的原油,通過地下管道,就近在獨山子提煉加工。你看那煙霧裏熛著的波浪式的火舌,是那麽的旺盛,那麽的火熱。它伴隨著石油工人們的辛勞,從沒有停熄過。到了晚上,十幾裏外都能眺見,是獨山子的一大奇觀。獨山子提煉出來的成品油,再通過管道輸送到烏魯木齊等地。七二年在一四七,咱等啊盼啊,要挖的石油管道,就是這條管道。九0年,獨山子的石油化工廠,在奎屯和獨山子之間破土興建。設立了獨奎石化工業園區。到我們畢業時還沒有建成,設想石化廠一經建成,將會把奎、獨連為一體,加上烏蘇,成為天山北坡的金三角經濟帶。後來,果真成了現實。

    六月三十日,是個禮拜天,也是我在學院生活的最後一個星期天。我們政教班邀請院裏、係裏的領導,在教學樓前照了張“全家福”。全福中,自己挨著那“小白楊”,還在那正中位置呢。過後,又到了姑那,我們留戀話別。臨了,姑把那件黃麵短大衣給了我。提起這件大衣,我闖蕩一四七的時候姑就有了,那是化工廠職工的勞保大衣,表哥稀罕地孝敬了姑。那時候,姑冬天穿著它,下地、上團部,在家也離不了,一出門都得披上,那可是姑的護身符(服)啊。我連忙拒絕說:“不,姑,留著有時披披。”姑執意說:“在城裏,用不著了。”拿迴來後,玉冰看天有搞機務,白來黑去的,晚上又冷,就給了天有。我也知道那親人饋贈之物,不要看舊些,且有點兒脫毛,也不可輕易送人。敝帚千金,隻要一 見大衣,就如同見姑。

    “七七”有個著名事件,三七年的“七七”,國家發生了“盧溝橋事變”,從此全國開始了八年抗戰;九一年的“七七”,對自己,對我們政教班也是個事件——同學們要各奔前程,分別了。六號晚上,我們都在互饋信物,互寫贈言。平和子(人名)還饋贈我一本學院出的《畢業紀念冊》。大家要狂歡了,徹夜不眠。隔壁的“耶利婭”也不唱了,大家在長談沉思,沉思長談。天要亮了,才開始收拾行囊,捆好收拾停當。臨上車了,不少同學眼睛裏充滿了淚水,有的甚至淚涔如雨,泣不成聲,像李金魁、向秀華、蔡霞等小妹妹們。就連眼皮特硬的我,也兩眼摩挲,淚承於睫。告別了,親愛的奎屯!再見了,親愛的同誌們朋友們!

    第五章 返璞歸真

    一、反哺社會

    九月份開學,我和文彬給雙雙調到了鄉上的中學。不久,我又被調到黃土高坡上的子校。這黃土高坡,因為沒有水,成為山前的一片荒野。五幾年,“支邊”的來了,就在坡前掏了地窩子居住,父兄拓沃土,風雨沐春秋。從山裏挖了大渠,引來了雪水,開出了這片沃土。繼而修了路,又在坡上建起了前後成行左右成排的新瓦房。那水渠、那房舍、那馬路,竟像我夢中的景象——對新疆的第一印象。道路兩旁是林帶,不,是林線,並配有小水渠。家家戶戶都住進了新居民點,又從山溝裏的“05”部隊,拉電過來。經過十幾年的奮鬥,到七十年代中期,這裏曾經作為新農村,樹過樣板,當過典型,紅火著呢。雖說是子校,可規模大著呢。學校分初中部和小學部兩套班子。小學部接收本場子女,及大隊、牧場的學生,初中部除此之外還要接納外鄉的學子。這些外鄉的莘莘學子,離家比較遠,都得住校。於是,學校辦了食堂,設了宿舍,成立了後勤部。專門負責學生的食宿,樹立了為學生服務的理念。住校生達百十多人,學生食堂不能不大。有人看準了這一點,就買了台磨麵機,但經營不太好,一年過去連本錢還沒撈迴來。我給他算了筆錢,學校從他那拿麵粉,但得保證質量。他嘴裏振振有詞,用口答算算著:“三三見九,三四一二,噢,一年要萬把斤呢。”萬把斤是個什麽概念?不說也知兒。又用麩皮圈養了一批豬,一年過去,他不但還清了本錢,還有贏利,並脫了貧,發了家,帶動了一大片。這個教育上的副產品,響應了上麵的號召,支持一部分人先富了起來。

    學校的東麵有條自然溝,每年開春,積雪融化後流淌著雪水,往後就斷了流,成了條幹溝。農村興“五好”建設的那陣子,修橋補路,溝口被堵了起來,成了全封閉的了。有人建議,利用這現有的地勢,建一座魚塘。我揣摩著:魚塘,哪成啊?養魚得要水啊!就靠開春的那點自然雪水,還想養魚?門兒都沒有。又有人提出,說從別處把水引過來。收的那點學雜費,學校就指它鬧事哩,好嘞,都用到這西水東調,引水濟溝上來了。即便搞成了,儲上了水,在學校旁邊來一大坑,那不是給學校的安全伏上了隱患?都不能采納,得從長計議,重新規劃。開春栽上了優良的蘋果樹,像紅富士,紅、黃元帥等,不兩年兒樹就長大了。春天春花滿園,成為學校一道亮麗的風景。早讀的時候,果園裏書聲朗朗,字正腔圓。課餘,這裏像當年王店學校旁邊的寨壕溝一樣。孩子們登高上梯,攀上爬下,成了孩子們的樂園。春華秋實,到了秋天,樹上掛滿了果子——紅的紅富士,黃的黃元帥,紅黃相間,晶瑩光亮。不用學校明文規定,也沒哪個去碰一下。陶冶了學生的高尚情操。果子謝下來銷出去,用這筆收入,添置了課桌課凳,改善了辦學條件。

    “……黃土高坡哦,大風從坡上刮過,不管是西北風,還是東南風,都是我的歌,我的歌……”黃土高坡上有個新開發的牧業隊,這三家,那五家零星地分布在山溝裏的溝溝坎坎上。離本部比較遠,那些牧民子弟,就學都來不了本部學校。隻有在那設一個教學點兒,方便他們就近入學,拉迴輟學學生,才能完成義務教育。因此,學校派去了老尼,在那籌建教學點兒。籌建教學點兒,可難了去了,為什麽呢?雖說牧民的帳篷、蒙古包都分布在溝溝坎坎上,可不時地流動著呢。開春在溝口,往後順河就往裏走,再往裏,到七、八月份的時候,就到了河的盡頭——那雪山之下的夏牧場。

    夏牧場是大自然最有魅力的地方,也是遊牧人家一年中最能享受凡界人間快樂的去處。因為它天藍地綠,龐大的雪山與密集的鬆林,勾勒出博大而恢宏的地貌。山溪沿多草多花的牧地涓涓而流,水中偶爾有一些高山小魚,鮮活地穿過麗人秀發般的柔順青苔。這裏有水有草,水草豐美。水,剛湧出清泉水;草,高山的小油草,夾雜著藥物的草本植物。牛羊在這裏悠閑地吃著“中草藥”,自得地喝著“礦泉水”,恬靜地享受著陽光的沐浴,不怎麽亂跑。因為往下跑草不好,往上跑沒了草。牧民們無需尾隨畜群,而走家串戶,盤坐在氈房裏,吃著牛羊肉,喝著奶子茶。彈著冬不拉,哼著麥西萊甫。或騎馬外出溜溜,到高山之巔,采集名貴的雪蓮,或到高山溫泉裏泡泡澡,擺治著疑難雜症,心愜人爽。或到鬆林裏尋覓些靈芝、蟲草之類,搞點副產品,找點兒“外快”。這裏生長的小油草,草雖然不高,又不生草稈,卻油乎乎的,牲畜吃了可上膘了。到了八、九月份,牲畜都養得像泥糊的一樣,個個膘肥體壯,頭頭滾瓜流油。然後順河而下,到十月底的時候,又迴到了溝口。根據牧民的實際,於是,老尼就在溝口的冬窩子處,設立了有半年固定時間的教學點兒。剩下的半年,就得跟隨牧群的移動而移動,人們稱其為馬背上流動上著的教學點兒。

    在教言教,不離本行。學校裏,開展了目標教學,又實行了量化考核。把課堂上講解的若幹個知識點,歸納成教學目標。師生都圍繞著目標互動,減少了消費。前提診測、達標過程、展標測標、反饋等目標教學的環節取代了複習、導入、新授、鞏固練習等傳統教學的環節。周一例會,周六周會,全心投入,零懈怠。煙灰缸裏總栽滿了參差不齊的煙蒂,自己的煙癮也大了起來,玉冰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告誡說:“就你這,煙、煙、煙,跟爹一樣。”我笑著反駁說:“呣,又來了,都是些啥口語。”

    九二年七月,局裏利用暑假,在縣二中舉辦了校長培訓班,我才得空去了趟縣城。原來在進修的兩年裏,咦他嘚!縣城裏又改觀了許多。別處尚且不說,就說三河碑處的中心花園吧。那的碑也變了,語錄碑變成了三河碑,碑周圍的平台上,還矗立一組著高大的牧人彈唱的塑像呢。平台四周有塊圓形的花園,園裏綠草茵茵,鮮花朵朵。花園西側的天山西街,從大百貨到蔬菜批發市場的那一段,街道兩旁,鱗次櫛比地排滿了店店鋪鋪——從小百貨到小五金,從土產到農資,由飲食到住宿,並且更名叫啤酒一條街了。路口還豎起了鋼架結構的炫耀門。花園東側的天山東街,到運輸公司的那一段,遷走了糧食局的東倉庫。羅老師我倆在那兒鬧過“愛女”笑話的新源旅社,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起幾層的商貿城。大街兩旁,開起了門門麵麵。是啊,士別三日,須刮目相看,祖國的大建設一日千裏。變化最大的恐怕要數教育了。“反修中學”更名為新源一中(即民族高中),“抗大小學”更名為新源二小。還有新源二中(即漢族高中),三中、四中(即民族初中),六中(即漢族初中)等縣上的學校,校校都有教學樓。就連縣幼兒園也起了高樓,有了現代化的育人設備。學習班結束,緊張之餘,局裏帶我們遊覽了尼勒克的唐布拉。

    唐布拉草原是個峽穀草原,它東側的山梁上,有塊碩大無比的岩石,酷似枚玉璽印章,故而得名唐布拉(哈薩克語的印章)。唐布拉草原東西狹長,雖不算遼闊,可挨山一溜兒的森林,林中夾雜著密葉楊、小葉楊、雪嶺雲杉、紅樺等,再加上,奔騰的喀什河東西貫通,南北山嶺高懸,岩石突兀,斜流頻出,頗多密穀,構成了美麗的山間草原。你看過《天山紅花》嗎?那裏麵就有唐布拉的影子。七十年代末上映的《天山紅花》,就曾在此取過外景。盛夏時節,草原上座座氈房,星羅棋布,馬牛羊在綠色草原上,自由自在地牧放覓食,真應了“藍藍的天上白雲瓢,白雲下麵馬兒跑……”的曲調。哈薩克牧民舉行的阿肯彈唱會、賽馬、叼羊、姑娘追等活動,使遊客可以領略到那民族獨特具草原特色的民俗風情。我們在國道、省道交匯處的喬爾瑪(哈語,狹長小路的意思),匆匆進了快餐。驅車繼續前往,這裏距唐布拉已經很近了,恐怕隻有幾裏路吧。到了那兒,選好地點——依山傍水,且有個小平台。從車上卸下那肉啊、菜啊,吃的、喝的,隻留下少數人埋鍋造飯,大部分人都各選景點上了山。采風的采風,留影的留影。跑美逛足之後下了山,羊肉已經煮熟,嫰羊肉加上就地采來的槁本葉,那味道有家味、也有野味,鮮美極了。接下來就是野餐,似乎山作包廂地作炕,風在伴奏水在唱。車上的音箱裏放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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