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起茶,溫熱的杯身內浮漾著翠色茶湯,小栽眸瞳凝怔的望著,像要借此穩定連自己都茫然若失的內心。


    「十二歲時,小爸第一次帶我見到傳說中的豹眼殺手,當時他全身散發給人的感覺是讓人窒息的,野性、火焰、殺氣還有寒冬的撕裂感,他的每一分氣都充滿致命的銳利,讓人不敢靠近。從此我避開這個人,沒來由的我就是懼怕,連多看一眼都厭惡,這麽一個連靠近我都不想靠近的人,最後竟然會與我有這麽……緊密的糾纏,到現在他給人的……窒息感沒有改變,而我……」


    「你變了?」


    「我變了嗎?」小栽自我解嘲的苦笑。「不如說我能適應了吧!從我主動找上法西與他訂下契約的開始,就注定了我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畢竟羅叔警告過我,我卻任性的沒當迴事,驕傲的認定自己應付得來任何事!」


    「就算你沒主動找上法西,時機到了,法西也會主動找上你,這是天意命定。」隻是由她主動找上法西反而是最好的,畢竟她有足夠的機伶牽製住法西,她的存在更讓法西整個心神無暇他顧。


    「從小到大,小爸、羅叔對我張開的愛與力量太強,無論遇上再怎麽樣的危險,小爸和羅叔的背影永遠會先擋在我身前,他們從不會讓危險與不安全碰上我,因此,我從不覺得世上有什麽真正可怕的事。」


    想起以前自己快樂無憂的在他們身邊笑鬧,小栽忍不住綻開幸福的微笑,看著杯內的茶湯所浮映出的容顏,凝思的眼瞳在這二年中,多了一份磨出的謹慎。


    「從以前我就不曾正眼看過法西,我總是躲在小爸和羅叔的背後,透過他們保護的背影看這位豹眼殺手,無論何時何地,我從來不會直接麵對法西,直到我失去了保護的背影時,我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麽樣的危險,這一次,我非但不能靠小爸和羅叔,甚至不能讓危險傷害了他們!」


    「經過這麽些事,與法西之間的關係,你不可能還隻界定在為著親人安危,才不離開他吧!」


    小栽沉默。


    「精靈小姐,無論先機或機會,我隻和你的真心說話。」明雲軒端詳的直視。「你對法西究竟有何想法?愛上他了?」


    「愛!」她迴以同樣的莫測與直眺。「愛的含義是指動心還是動情!還是指能為他生、為他死嗎?對你老哥我隻怕還達不到這麽感人的程度!」


    「還達不到,是指正朝這個目標邁進,這麽說你對法西果然是動心也動情了。」


    「我說雲軒大師,你的思考方向,也太自我認定了吧!」


    「那該問你,向來喜惡直接的你,為何對法西的答案你永遠閃爍其詞?」


    「也許是你老哥給不了我戀愛的感覺。」


    「但你確實相當在乎他?」


    小栽哼聲一個白眼,沒承認也沒否認。


    「既然如此,何來沒有戀愛的感覺?」


    「老兄,戀愛和做愛隻差一個字,你老哥對前麵的詞完全不行,對後麵的詞,他當殺戮戰場,隨時在那備戰,如果不是他這段期間養傷又養病,我終於得以喘口氣,『捐軀』是很可能發生的,害我每天生活在虎視眈眈的目光中!」搞清楚好不好,在野狼魔掌下,她是無助的小紅帽!


    「真是可憐的小受難者,」明雲軒相當識趣的一表同情。「隻是和我聽到的有點不一樣,明明是這幾天養傷又養病的法西,被你惡意戲整,氣得他火冒三丈,差點當場上演『活人生吞』這種精采戲碼!」


    「誰、是誰造這惡毒的謠言,」小栽馬上冤枉上身的唿喊自清!「你又不是不曉得我這種三腳貓把戲,法西經常一眼看穿,怎麽可能整得倒他呀!」


    「所以說,明知他肩傷在身,又故意撩撥他,欺他不能有太大動作的不便,偏偏撩到他情緒大起後就馬上退到三步之外,讓他碰不著一根毫發,氣得他當場爆發要抓人,嚇得旁人怕他傷口裂開,全冒著犯上的罪名,壓製住他,這些,都是謠言了!」


    查士因為太了解這位和栽小姐有多會趁人之危,深怕傷病在身,無法冷靜的主子會著了小姐的道,過大的情緒與動作會造成病體加重、傷口裂開的危險,所以在主子養傷期間,亦步亦趨跟得可緊。一見主子被小姐激到出現失控的言行,不管主子的怒斥,馬上要人左右攔住!


    沒想到,這種情況反而造成高見和栽的有恃無恐,蓄意在法西麵前悠悠晃晃的挑釁!


    「當然是謠言了,大家認知上有差,養傷不便亂跑是他又不是我,又不許我出酒店範圍,再加上你老哥,講笑話聽不懂、講事情有代溝、玩把戲又不上當,根本是老頭子一枚,再下去,會害我的青春朝氣跟著發黴,我才不想陪他呢!」


    「這麽說,到最後因害怕而認輸的人不是你囉?怎麽了?」眼神這麽不滿的逼來。


    小栽湊上前的麵容,極不悅的伸出食指糾正。「什麽叫害怕而認輸!」這對兄弟懂不懂得說話呀?怎麽老說那麽不順耳的話!「本人我一向尊重病人的需求,哪怕是壞人也秉著善良付出,以不讓病人惡化為宗旨,才幹脆讓他好了。」


    「喔,原來是讓他。」明雲軒微笑表示了解。「真是好宗旨,讓原本三天會好的病拖成七天,讓得好、讓得好。」嗬。


    對他的揶揄,高見和栽斜眼以對,一副你想怎麽樣的挑釁神態!


    她當然不會說,連著幾天,她和法西呈對峙狀態!


    尤其前天,被她惹到忍無可忍的法西,最後深閉上眼,再睜開時霍然調上陰森森的厲色,尤其他肩膀縛著紗布,看起來有股負傷的猙獰,擺明怒不可遏,卻悠靠沙發,怒火的聲轉為輕輕懶懶的漫調,聲聽起來更讓人發毛。


    站在距他幾步外的小栽左右溜著眼,該死,查士不在!


    如鞭般的眼神隨著那柔中帶悚的聲調,全睨向她,緩緩道:「小栽,過來我這。」


    那種臉色,要她過去,除非跟天借膽!


    「好、好嘛!我聽你話不再亂來了!」潤唇,再潤唇,每當他緩著調子喚出她的名字,她就知道別再玩鬧比較好!「以後不故意打你傷口,看你痛到咬牙的表情;也不在你吃下藥昏睡沒防心時,在你身上畫娛蚣和血漿,嚇道恩醫生;還、還有,不在你那……那地方綁、綁蝴蝶結,害、害你差、差點因為解不開而擠爆膀胱!」


    她專挑法西因藥物沉睡要醒來前作畫,因為他一清醒便是道恩醫生例行檢查時,她還記得法西一脫下衣服,道恩醫生手中醫療器具當場掉下,接著是身旁護士的尖叫聲,畢竟猛然看到身上纏繞十多條娛蚣和腥紅血色印滿身,活像什麽詛咒的血案現場一樣,很難有人不驚嚇瞠目!


    她是很有自信自己畫得栩栩如生,還專門等顏料和血漿幹了才替他穿好衣服,接著用尼龍繩繩在他小弟弟上細細裹繞到不見半點原形與肌膚,當法西在浴廁的怒吼爆開時,她已閃人關進客房,一整天死都不開門!


    誰教他之前不顧她的羞恥,拿了一盒藥膏硬要替她……隱私之處上藥,還要逼她做驗孕,如果之後不是他受傷,再加上她死哀活求,他真的要監督她做驗孕,這麽枉顧少女尊顏矜持,她當然要迴報了!


    雖然趁人之危是有點小人,但也隻有法西因藥物陷入沉睡才有機會嘛!平時哪怕他入睡也在戒備狀態,氣息一靠近就醒來,根本不好下手!


    「高見和栽,你如果不走過來,等我走過去,大家都很難看。」最後通牒。


    「我……我想……」


    就在雙方僵持時,查士領著道恩醫生走進。


    「我想睡了,不打擾你們了,再見!」一說完,馬上衝進客房,落鎖!


    「高見和栽——」法西叱怒的聲追來!


    「法西先生——請別衝動——小心傷口!」


    查上和道恩醫生的聲音馬上響起!


    「誰講都沒用——叫理葉拿鑰匙來——拆了這間房——小栽——出來——」


    理葉是法西的日本部屬,這座酒店的負責人。


    「法西先生!」


    顯然是道恩和查士一見他用出臂膀,嚇得趕緊全上前拉住他!


    「你這樣子,我會出去才是不要命呢!」房內的小栽靠在門板上喊著!「先說好喔!一人一次,大家扯平就算啦!」


    「法西先生,請冷靜,否則傷口裂開就不好了。」


    「法西先生,先讓道恩醫生檢查吧!」


    最後,隻聽到查士和道恩與其他侍者一同硬將他拉離的請罪聲。


    這段時間,一遇上和法西有狀況,小栽就閃到這間客房避難,她知道,在法西傷口未愈前,查士是絕不會讓法西跑進來的,以免發生傷病加重的憾事。


    「你這樣胡作非為,等法西複原,絕不會罷休,又何必替自己找碴難過呢!」令人不知該皺眉還是搖頭。


    「幽默一點嘛!我隻是讓他放鬆心情養傷,誰知道會這樣呢!」她攤手,不否認是摻雜了一點報複心態。誰教法西平日看來太囂張,她隻是試驗一下他有沒有「人性化」的反應。


    「說真的,你老哥鬼吼鬼叫的樣子雖然嚇人,可是比較像人一點,平時的樣子太高深了,說起話來像怨靈吐冰絲,笑起聲來四處都見鬼影幢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天生慵懶,說話不帶高低勁,行行好,那根本就是陰森嘛!不太健康了!」


    「原來你是一片好心在為他的健康著想。」明雲軒再次了解的點點頭。「是其他人誤會了。」


    「當然了。」她撇唇。「總之,對你老哥,我隻感受到他極端的淫欲,他的情意……有待培養!」


    「我說過,肉體之歡是常年生活在冰冷中的法西,唯一能安心確定得到的感覺,你的難以確定,更讓他恨不得時時刻刻抱你在懷,隻要他內心陰霾不除的話,他永遠抱不夠你、也要不夠你。」說到這,明雲軒也忍不住一歎:「內心的空洞會折磨他,讓他永遠陷在得不到你、會失去你的夢魘中,最後內心的黑暗與不安會吞滅他,最終落得以悲憾收場的結局!」


    「悲憾?!」


    「你是他的解藥,也是他的毒藥,肉體的歡愉、肌膚的溫暖雖能讓法西平靜穩定,卻都隻是暫時的,隻要你不想起對他的承諾,還有該交給他的信物,那麽總有一天,欲望、激情都讓他覺得這些不足以證明得到你,最後以法西的性格會怎麽做,相信你內心有數!」


    「你既有心點明此事,幹脆說清楚。」搞什麽玄機。


    「當年既給他一道希望之光,如今何不再借那道希望之光照亮他心中的黑暗,帶他走出陰霾與殺性。」


    「我說雲軒大師,你對我的寄望也太高了,要知道以你老哥的性格和他現今的情況,明著正常、實則處在極端邊緣的情緒,還有愈見惡化的趨勢,我很可能不成功便成仁呀!」


    「高嗎?」深意的眼神看著她,「你都清楚,法西外在的傷雖已痊愈,內心的情況卻轉為惡化,他並不因你選擇留下而有所穩定,反而更見嚴重,否則你也不會主動找上我來交易一個機會。」


    小栽抿抿唇,眼神飄開,不想迴應。


    「你心中應該明白,是什麽因素令法西內心的情況轉為嚴重吧!」


    俏麗的嬌顏幹脆別開頭,一聲不吭。


    「一句幸福的咒語,情牽一個殺手。」明雲軒真為一個愛上刁頑精靈的法西哀歎。「當年一個小女孩的誓言,長大後將帶著信物,為他開啟幸福的咒語,結果長大後的小女孩毫無天良的不打算遵守,現在承諾的時間已到,還在裝傻、裝死又裝呆,要他怎麽能不恐慌害怕,所謂的幸福咒語,根本隻是個小騙子玩的把戲!」


    「喂!」高見和栽當下跳起來指著他,沒好氣的喊:「天良這玩意,本小姐多到稱斤論兩賣都沒問題,誰裝呀!就說我沒記憶,這麽關係重大的事總要弄清楚、想明白點嘛!哪能隨便說說就迴答,少在那夾諷帶謗的損我,我會翻臉的!」她這人重情、情義、重諾言的,不要亂抹黑。


    明雲軒一派無辜。「喔!原來你終於承認自己就是那個小女孩,對不起,是我又失言了。」每次談起總迂迴不應,更沒正麵認過。「去哪?」對麵的人忽然站起。


    「唿吸一下……新鮮空氣,找一下暴力和理性之間的……平衡點。」小栽勉力扯著應付的微笑,起身走到窗邊,擴胸深唿吸。


    該死的!背對屋內的人,她握緊雙拳,朝窗外揮舞,發出無聲的呐喊:王八蛋,說那種專門讓她對號入座的事,向來隻有她高見和栽鬧別人,連酷酷的姑丈李虎嘯都拿她沒轍,偏偏就老被這人兜著玩,真是……怒呀!可恨呀!


    惱得隨手拔放在身邊桌幾上的蝴蝶蘭瓣出氣。


    「何不說說你要什麽樣的機會?」唉!小蘭瓣何辜。


    杵在窗前將手中蘭瓣漫灑拋窗,看著紫紅蘭瓣隨風飄揚的小栽,聞言迴首,俏顏換上笑容,雙瞳閃亮。


    「你答應了?」


    「先聽聽再說。」明雲軒悠迭著雙腳,聳著肩。「畢竟我不確定你手中握有的籌碼真有這麽篤定嗎?心岱的能力雖然烏龍,遇上與我有關的事,她精得跟什麽一樣,再加上一個刁鑽好玩的精靈小姐參與其中,這場交易我該信幾分,得想想。」


    這人,真是沉穩,腦袋也清楚到別想對他下任何套,擺明要她先拿出值得信賴的消息再說。哼!她高見和栽吊人胃口的談判可是「鐵腕律師」羅睦天的真傳,這方麵要會讓人吃定,就真有鬼了!


    「你可以考慮,但是如你所說,心岱遇上你的事,精得跟什麽一樣,她若警覺到半點不對,再次失去她的行蹤是可以預期的。」小栽攤手,一副時機一走,大家都沒戲唱。「當然,若不放心,你也可以將這次提議做罷,畢竟目前我唯一確定的是,心岱絕對會來找我。」


    明雲軒俊雅的雙眉輕揚。「我自會思量,直接說你要的機會吧!」


    「待在法西身邊要追過往難,要法西對我放手難,再加上依法西之意,過幾天就要離開日本,那就更難找到我要的真相,我要一個離開這三難的機會。」


    「既然如此,當初何不隨古聖淵離開,選擇留在法西身邊,卻又在幾天後離他而去,這種做法,對法西殺傷力更大!」


    「我若隨小爸離開,這場局隻有提早成死局,小爸和法西定有人會倒下,狐狼會趁勢而入,麒麟再出手,最後隻是一場找不到謎底的破局,哪一種都非我所要,留在法西身邊,穩住他,拖延小爸,麒麟和狐狼也隻能觀望暫不妄動,你能說這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假設一問,這之中完全不包含你的感情?」說得冷靜又正色,仿佛她甩開古聖淵的手,不惜一切抱住法西,淚眼打動古聖淵暫時放手,都經過算計一樣。


    小栽瞳眸一轉,反問:「那我也想假設一問,你喜歡女人嗎?」


    「我已娶妻應該已不是秘密。」


    「你是個有性欲的男人嗎?」太過離塵脫俗、太過飄逸靈雅,讓人懷疑他男子漢的正常度。


    明雲軒微笑。「我很正常。」


    「喔!最後一個問題,應該是個要求,能不能跳場脫衣舞,坦露一下大師你的內在,滿足我的好奇心,我一直很想看,仙風道骨的人出賣色相的感覺是什麽模樣!」


    「我有心達成你的願望,偏偏與原則相悖。」他也感惋惜。「成婚時,我已親口對妻子立誓,衣服下的一切,無論眼觀或碰觸都隻留給她享用。」四兩撥千斤的擋掉她的要求。


    「真是忠貞的為夫之道呀!隻是閣下的老婆,聽說對你無論眼觀或碰觸,好像都沒什麽興趣。」


    古玉姊姊心岱真是暴殄天物呀!一個這麽活生生的花仙美男要供你染指,竟然不好好玩玩,浪費!要她就撕了他的外在,好好研究一下內在是何德行。


    「所以,你也不忍心讓我錯過心岱的行蹤才是,畢竟興趣是需要相處的培養,分隔異地,又怎麽培養感情呢?」明雲軒不忘叮囑,「這話記得轉給心岱,還有,她太喜歡把玩古物,這座酒店內賣的古物雖然不錯,但是有幾樣骨董要她別碰,不適合她的氣場,會反衝她的靈力。」


    「不用擔心,酒店這一帶她還沒玩夠,也沒想要買什麽古……呃!」


    見到明雲軒唇角的淺揚,小栽差點咬住自己的舌頭,根本間接證實心岱就在這附近,內心暗罵自己的大意。


    「上天的懲罰果然嚴峻,我縱有能感受萬物的心靈,偏偏最重要的人在我身邊,都還感受不到。」明雲軒不無慨然。


    「這個機會你到底給不給?」還是轉迴正題,省得又被引出話來。


    「當你給法西信任,卻又忽然消失,他內心陰霾極可能馬上爆發!」


    「卻也有可能物極必反,這個險若不冒,你也很清楚,以法西目前的情況,這場悲憾隻會提早發生。」小栽收斂玩鬧,嚴正地道。


    「想來你對很多事都早有定見,隻是不說出來。」看來這位小姐外表再怎麽瀟灑玩笑,最重要的事卻絕不會掛在口中講。


    「正事是用來做,不是用來講,就不知雲軒大師你的迴答是什麽?」


    「你隻有一天的時間,一天之內希望你能帶迴當年對法西承諾的信物,否則……」明雲軒不改其優雅適然,卻閉上眸緩緩道:「一個滿身罪孽的殺手,在情路上,最終注定,鏡花水月一場空,多情總為無情傷。」


    一天!小栽內心既複雜又隱掠酸楚,後天正是她滿二十一歲的生日,難道,真是天意定數嗎?


    「法西先生,幸好子彈隻貫穿在肩頸上的肌肉,沒傷到動脈、神經,但您的複原力果然驚人,才幾天,縫合的傷口已經愈合得相當完美,以此看來,過二天應可拆線了。」道恩醫生檢視且消毒好傷口後,欣然道。


    「不用再等了,今天就拆線。」法西伸臂攤掌隨又握緊成拳,感覺片刻後道。


    「法西先生,這個傷口雖算不上大傷,但再觀察二天較好,以免傷口有裂開的意外,那可是活受罪!」以此傷口,該有二十天的愈合期,這個人八天不到就要拆線,當真冒險。


    「不用了,現在就拆!」法西直接下令。


    「這……」道恩醫生深感不妥的看向候在法西身邊的查士。


    「法西先生,您決定要拆線的話,要不要讓和栽小姐來照張相再拆線。」看到主子擰皺起的眉,查士忙解釋道:「和栽小姐曾說,您的體格精悍勇猛,配上這個傷口縫線,看起來很性格,很吸引她,還特別交代說她要找個時間照相留影。」


    這個縫線吸引她!「小栽這麽說過?」


    「就在法西先生您第一天受傷,道恩醫生為您做好急救措施時,小姐在您入睡時說的。」查士迴憶般的說著,小姐就愛些奇奇怪怪的事。


    「道恩,你說過這個傷口幾天後拆線?」


    「依傷口看來,也該有個十五到二十,但以法西先生您的恢複力,十天應是可以了。」


    「嗯,那就十天後再說吧!」法西按按肩膀,以他身經百戰的負傷經驗,此傷完全不算什麽,甩動手臂,傷口雖傳來細微的扯痛,卻完全沒防礙,實不覺得有此觀察的需要,但是小栽喜歡……


    「就以法西先生的意思,十天後拆線。」道恩醫生馬上順階而下,身為醫生的立場,多個幾天的愈合,以避免傷口裂開的突發狀況是最好的。


    此時查士身上的手機響起,他不打擾為主子處理傷口的道恩醫生,接起的退到一旁。


    「法西先生,看來和栽小姐是你的鎮定劑和複原良藥,有她在,你的恢複力都超乎常人的快。」唯一不好的是法西幾天能好的高燒感冒,被這位小姐一鬧,拖得和傷口一樣久,道恩醫生邊替他消毒了傷口,包紮好的道。


    「她是我的毒藥還差不多,」法西扯唇,似笑非笑。「在這世上唯一能侵蝕我讓我麻醉的毒品,高見和栽,明知上癮後是自傷的痛苦,卻已經永遠無法失去!」


    「能麻醉人的不止毒品,毒品能讓吸食的人尋求短暫的瘋狂;但是幸福也能令人麻醉,隻是得到的人為的是尋求一輩子的快樂,同樣的功能卻有不同的意義,相信法西先生在和栽小姐身上找尋的絕不會是短暫的瘋狂。」


    「短暫!」傷口上好藥後,法西接過對方遞來的上衣,揚起了凜絕的笑容。「我已握到手,永遠無法再失去的東西,若得不到一輩子的擁有,那就徹底瘋狂,尋求共同的毀滅!」


    「極端的思想,殘忍的行為,真能滿足法西先生的內心?」


    「不能!但是能讓對方一同瘋狂!」法西別好衣扣,浮現的又是平日那抹慵懶的輕笑,卻是透寒般的令人發涼。「毀滅之前的瘋狂有時比殺人更吸引人,就像從準星中看著狙擊的目標,看著對方從生到死都在自己掌控內,那種掌握地獄的感覺,令人興奮得全身血液都要燒起。」


    由此人口中說出的話,光聽就會讓人撩起陰森的毛意,道恩縱然骨子裏打顫也隻能習慣聆聽。


    「法西先生。」查士接完手機後,來到法西身旁低聲報告。


    「多久前的事?」淡銀發色下的雙眉攏起。


    「才剛發現,已請每一層樓的保安與侍者開始找人。」


    「真是令人傷腦筋的丫頭!」法西扣好袖扣。


    「小姐說下午要在房內喝茶看書,等法西先生你開完會,找道恩醫生做完檢查後再通知她,算算時間差不多了,侍者剛才進房想通知她,卻怎麽敲門都沒人迴應,進房後也都沒見到人。」


    「要各樓層的人特別留意酒吧、舞廳、健身房還有精品店。」想起這段時間的小栽,除了頭二天難得乖巧不胡鬧的陪在他身邊外,就開始流連各層樓的玩樂之地,接著頑劣的本性故態複萌,趁他因病又帶傷在身的不便,開始想些詭計耍整周遭人,隻是這迴把戲玩到他身上來時,連他都差點失控。「小栽……沒跑出酒店外吧!」


    「不,可以確定小姐人在酒店內,為防小姐像上迴一樣,改裝混騙跑人,每個出入口已嚴恪把關。」


    見到主子整裝略停的動作,慵射來的眸光,讓查士不再說話。


    「道恩。」法西優雅長指整裝完後,朝身旁的醫生道:「我忘了提一點,屬於我一輩子的擁有,再次從我手中失去的話,哪怕是小栽本人,我也隻好讓她領略痛不欲生的毀滅,無論精神或肉體!」火亮的野芒掠瞳,俊顏添上一股深沉獰意。


    「我的權威領域中也有心理治療,有興趣的話,歡迎預約時間。」


    「果真是好建議呀!」法西大笑。


    「法西先生,保全人員從監視器中沒見小姐出二十五樓。」


    「是嗎?知道我傷好了,開始怕得躲人了。」他低吟淺笑。「就來和這惡魔小鬼玩個捉迷藏,順便想想該怎麽迴報這丫頭幾天來對我的照顧。」


    看著走出去的人,道恩邊收拾醫療用具邊搖頭,「看來這位小姐現在非常需要祝福。」隨又感歎自語,「從我看到那位和栽小姐以來,真正領略到痛不欲生的人,好像都是周遭人,她讓每個人都很想抓狂到自我毀滅!」


    原本對這位小姐的印象僅於那晚,她被法西手下的幹部們強架到法西身邊,好鎮定他們主子狂躁不穩的情緒!


    接著便是法西中槍他趕來救助時,這位小姐又被幾乎失去意識的法西緊緊環著不放,最後是旁人硬拉開法西鉗人的臂膀,才讓她脫身,那時這位和栽小姐凝視昏倒的法西隻是紅著眼眶,一整天都握著法西的手,既不曾放開也黯然不語,讓人瞧了很是心疼。


    接連二迴見到的情況都是如此,讓道恩對這位小姐滿懷同情,認定她一定是個可憐的小姑娘,不得已陪伴在黑幫老大的身邊,直到法西養傷又養病的這幾天,道恩才真是見識了這位小姐的本領與本性!


    狐假虎威,喜歡趁勢擺派頭,刁鑽機伶還帶幾分狡黠的滑溜,隻有在法西身邊才稍見她的安分,這是幾天下來道恩對這位和栽小姐的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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