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解曾經研究過古源世界的戰鬥曆史,遠在覺醒時代沒有誕生前,豎旗決鬥是非常正式化的一種戰鬥模式,決鬥雙方先得用一麵旗子圈出決鬥場地,然後互相確定決鬥規則,最終在眾目睽睽之下決出勝者。

    隨著時代的發展,這場戰鬥模式的局限性越來越多,尤其覺醒時代之後,能力者大量誕生,個人武力的強悍得到爆炸似的增長,一些執著於古老戰鬥模式的新能力者,慢慢被波瀾壯闊的時代所淘汰,懂得創新和擁抱未來的能力者,逐漸成為時代主流,馳騁於風雲激變的浪潮頂端。

    ······

    白解最初沒有意識到身處早就消失在曆史長河的決鬥場,可他畢竟經曆過太多兇險之極的境況,壓下心頭的雜念,恢複鎮定的狀態,還是能夠做到的。

    當理智完全掩過心中的雜念,很多早就發現的細節就映入腦海。

    對麵這人竟然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白解仿佛見鬼一般,看到一個完全一樣的自己,隻有身上穿的衣服不同。

    “喂,你是什麽人?”白解試圖先聲奪人。

    對方沒有接話,仍然垂目靜立,像根死氣沉沉的木頭。

    “喂,你要是不說話,我可就走了!”

    白解想要試探出對方的反應,可自己的身軀仿佛不受控製,雙腳就像釘在了鬆色石板上,怎麽掙紮都動彈不了。

    臉上雖然看起來還算從容不迫,實際上白解心裏已經著急起來,姑且不論這裏是什麽地方,要是麵前這個怪人現在向他出手,以他目前孱弱不堪的身軀,根本不會是對方的一合之敵,隻怕連正麵一拳都接不住。

    可情況似乎正在向最糟糕的結果邁進,眼前這人身體一晃,閃出幾道鬼魅般幻影,白解頓時感到風聲鶴唳,四周仿佛充滿了肅殺的銳利氣息。

    就在白解視線出現死角的刹那,一道勢大力沉的劈掌,像刀斧般落在白解的左肩,將白解擊得側飛而出,在粗糙的石板上翻滾出幾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左肩雖然痛得白解齜牙咧嘴,但他好在恢複了身體控製,一邊檢查肩部的傷勢,一邊小心警惕著。

    骨頭幸運地沒有大礙,但是關節中的神經受到了不小損傷,要是原來,這點小傷幾個唿吸就可以通過真神之力自行恢複,現在卻會給他的左手帶來很大的行動不便。

    咻——

    那人又動了,周身氣勢更加狂暴,瞬間欺到白解身前,單臂提拳揮出,像極了堅不可摧的棒槌,直擊白解胸口。

    胸口可是如今白解的要害之處,像肩膀這些地方還不會對他的性命造成太大危險,胸口可就完全不同了,要是被對方這棒槌似的拳頭擊中,隻怕胸口的骨頭都會碎開。

    可是他能躲開麽?

    這具反應比較遲鈍的身軀,能夠躲開對方倏忽即至的攻擊麽?

    白解仿佛聽到了胸口像瓷瓶般碎裂的哢嚓聲,看見斷裂的碎骨尖端直直的戳/入血氣賁張的心髒,感受到那滾燙中又帶著冰冷的鮮血不斷湧出傷口,最終像火紅的烈焰般噴湧而出。

    不!我怎麽能這麽死掉!我可是白解!

    不畏生死的信心如溫泉般緩緩溫暖了身體,化解了心頭的陰霾和血液中的冰涼,也讓他突然勘破眼前的境況。

    什麽一模一樣的自己!

    全都已經消失不見,就像從未有過一樣,白解眼神漸漸恢複清明,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仍然處於跨入“渡人道”的狀況,右腳還沒有真正踏上巴掌寬的狹道。

    剛才都是幻覺?!

    白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左肩盡管沒有繼續流血,但還是血肉模糊,傳來一陣陣刺痛,胸口燒出一道拳印,脫水的皮膚很是酥癢。

    心裏一沉,原來這些所謂幻覺都會在現實中呈現。如果剛才錘向胸口這拳再往裏麵一些,他隻怕不能安穩的站在這裏了。

    “你身上是怎麽迴事?”冥的語氣有些迥異。

    白解仔細的將剛才的所見所聞描述了一遍。

    “決鬥場,幻境······”冥似乎陷入沉思。

    “你再往前踏上一步。”

    白解略顯遲疑,但還是踏出了這步。

    就像剛才,冥的感知中失去了白解的存在,盡管白解的身軀仍然在他的視線中。

    沒過一會,白解帶著沉重的喘息歸來,身上又多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不要再往前了,你的情況我覺得應該是這麽一迴事。”冥說出他的猜測,“你的這具新身體應該流淌的不是人類的血脈,所以在這‘渡人道’中行進,每往前一步,都會受到‘厄然鏡像’的折磨。除非你放棄這具身體,否則‘厄然鏡像’會一直出現。”

    “你確定我看見的幻影都是‘厄然鏡像’?!”白解顯得尤為吃驚,向冥確認道。

    “我沒辦法確定,但我覺得這種情況的可能性最大。”

    “厄然鏡像”其實是禁陣中非常特殊的一種禁製,具體怎麽構建白解並不清楚,白解隻知道它的能力十分恐怖。

    它的能力是奪取入陣之人的時運,然後轉化為強大鏡像,與入陣之人決鬥,讓其沉浸在幻境中,隨著時運的不斷剝奪,最終走向毀滅的結果。

    不過“厄然鏡像”最特別之處在於鏡像的強大,因為鏡像是由本人的時運形成,所以不管鏡像戰敗還是勝利,都會奪走本人身上的時運,讓其變得倒黴透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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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前麵真地密布著‘厄然鏡像’,我們可就麻煩了。”白解語氣嚴肅起來。

    “你想放棄?”

    “不,我不會放棄的。就算你的推測都正確,我也要拚上一拚。”白解的眸光像星辰般閃耀起來。

    “我果然沒看錯你,那我就幫你一次。”

    冥本來是不應該幫忙的,但白解的這具身體很有可能流淌的不是人類血脈,有些原則,就可以改變。

    “你要怎麽幫我?”白解有些好奇。

    “你的想法是硬扛著‘厄然鏡像’通過‘渡人道’吧,那就需要大量的時運。時運這種東西,無形無跡,無蹤無影,每個人身上的時運都大不相同,時運亨通的人,福祿無憂,一帆風順;時運不濟的人,災禍病患,淒慘無比。我雖然不會傳說中的望氣術,但一些小的法門還是掌握了的。你這具宿體,說實在的,時運比較坎坷,想必你也有所領會。“

    冥的話讓白解想起徐乘的短暫人生,幼時的流離,童年的不羈,少年的苦悶,青年時候的悲痛。怎麽看,都不像時運亨通,福祿無憂的境況。

    “所以你要想單靠自身的時運通過‘渡人道’,近乎不可能。”

    冥實際上說得保守了一些,通過冥簡明扼要的分析,白解也發現他的想法有些不合實際。

    “現在唯一可能的辦法,就是借天運而行。除了我們,實際上萬事萬物都具有時運,滄海桑田,星空輪轉,天辰隕落,四季輪迴······這些其實都在時運的控製之中,像我們身上的時運,其實不過是沾上它們的餘暉罷了。”

    冥的這番闡述給白解打開了一扇嶄新大門,他忍不住想要徜徉其中,沉醉在探索未知得到的快感裏。

    “但是,這種行為應該會付出天大的代價吧?”

    “平衡是構成世界的基本法則。如果不付出代價,奇跡怎麽會發生,你這件事情怎麽會有轉機!”冥倒是不以為然。

    “好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收攏精力,全神貫注地應付接下來的闖關,我最多隻能給你借來三四分鍾的天運,要是超出這個時間,不光你要倒黴,我也得跟著倒黴。”

    白解身上壓力暴增,但他並不怵於身上的重壓,他早就不是那個隻會謹小慎微的白解,生死的曆練,豐富的經曆,鑄就了如岩石般堅韌的性情,以及抵死不悔的意誌。

    白解無言地對著前方點了點頭,明亮且堅定的眸光,讓冥知道了白解的想法。

    “我要開始了!”

    冥雖然對白解說得輕鬆,但借天運這種事情豈會如此輕易,付出的代價更會讓他元氣大傷,甚至可能意念消散。

    不過他並不後悔,他本就是一縷殘念,能夠生存下來已經是老天保佑,他曾經就想這麽平平淡淡地俯瞰世界變遷,但他後來遇到了白解,並且機緣巧合地融入白解的意念核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白解已經無法分離。

    如果白解隻是一個普通能力者,像大多數能力者那樣平淡地渡過一生,或許他永遠不會現身,讓白解知道他的存在。

    但白解的拚搏,鬥誌,傷痛,不甘······這些澎湃而且激蕩的酸甜苦辣,讓它重新感受到了作為人應該具有的人性,這種人性讓隻是一縷殘念的它憧憬不已,曾經有過那麽一次,它想要占據白解的身體,最終它放棄了,因為它被白解的人性所折服,如果它吞噬了白解的意識,它無法保持能夠維持住吞噬而來的人性。

    “小子,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別讓我失望······”冥的內心沒有一絲遺憾。

    白解正等著所謂的天運加持,突然之間,眼睛有些酸澀,心頭仿佛失去什麽極其重要的東西,無比的空虛,讓他感到害怕、不安,又找不出原因所在。

    略顯蒼白的麵龐多了兩道晶瑩的淚痕,白解已經眼眶浸潤,過於失落的淚水止不住地往湧,猶如泉水一般,終於,一股冥冥中借來的天運,加持在白解身上,讓白解感到傷感的同時,內心又充滿從容不迫的鬥誌。

    白解隱隱明白了什麽。

    一步一步,白解步履堅定地在窄道上前進,盡管身旁狂風唿嘯,無數亮紫色的電弧在白霧中若隱若現,透著寂滅的氣息,但他的腳步仍然異常堅定,目光無畏無懼。

    最後這一階段的山道長度遠短於前麵兩個階段,在冥借來的天運沒有消失前,白解已經踏上峰巒之上的白玉雲台,站在峰頂,俯瞰雲海變幻。

    雲台中間,立著一根略顯突兀的方形石柱,石柱的材質似乎與腳下這座峰巒上的岩石相同,表麵青綠,內裏如水墨般浸黑,看上去有些深邃沉重。

    “······我的本體曾經在峰頂留下一根石柱,留予後人······”

    白解想起冥剛剛說的話。

    他來到石柱的正麵,往上麵看去,一目十行,掃過上麵的文字,臉上的表情開始像雲海般變幻起來。

    【贈予白兄——

    石柱上竟然刻著一道奧妙玄秘的精神秘術,按照冥本體的意思,這門名叫“通玄諸妙真法”的秘術,源自一古老傳承,具有經天緯地的玄妙,如果將它修煉成功,可以暫時緩解時空法則的排斥,在這個時代能夠待得長遠一些。

    白解很是驚訝,冥的本體竟然早就知道他的到來,並且還能夠預知他將遭遇的麻煩,提供給他一個治標的解決方式。

    他不清楚冥本體的真實目的,隻是因為他算對方分神的宿體,就算對方知道他體內融合著對方在後世留下的分神,但對方有多少認同感,實在無法估計,這也不太可能成為這件事情的主要原因。

    他敏銳地覺得對方應該有著未知的目的。

    很想就此和冥探討一番,但心頭立刻湧上無法抑製的苦痛,直入骨髓,讓他有些難以禁受。

    周圍的雲海仿佛暗了下來,平靜的雲台上迎來唿嘯的大風,白解略過耳朵的長發散開了,眸光盯向天空,一種仿佛神明震怒的重壓,讓空氣變得無比凝滯,白解想要大口喘息,卻感覺全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起來。

    天運?

    除了天運,白解想不到可能,會讓自己感覺到如此的無所適從,仿佛變成弱不禁風的孩童一樣。

    但是這場重壓仿佛疾風暴雨,來如驟,去如雷,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白解很是憋了一口悶氣,張開嘴巴用力吸了幾口,身上留下的那點凝滯感才完全褪去。

    這算什麽?雷聲大雨點小?白解覺得其中必有玄妙。

    抬眼望了下四周,雲海有恢複了原來的模樣,時散時聚,抽迴目光又掃了眼麵前的石柱,白解眉頭一挑,上麵的刻痕竟然完全消失了,沒等他細查一番,這根筆直的石柱突然隨風散開,化作無形的浮塵。

    默念著“通玄諸妙真法”,一字一句在腦海中閃過,得益於過目不忘的天賦,雖然隻是認真地看了一遍,內容晦澀,真意難解,這秘術還是被他一字不落地拿下。

    盤坐在空蕩蕩的雲台上,白解琢磨著“通玄諸妙真法”,腦海卻不知不覺開了小差,想起那些與冥共同的過往。其中種種,令人慨歎。

    時間漸漸流逝,那根石柱的消失,似乎讓“渡人道”這三關的兇險程度大大減弱,一些本就無所忌憚的強者,瞧見裏麵遲遲沒有動靜,最終耐不住性子,搶著衝了進來。

    當他們大喜過望地發現“闖山關”的難度減弱,便立即爭先恐後地向頂峰邁進,雖然不知道這裏發生過什麽,但本著膽大吃飽的心理,沒有人會願意屈於人後,就算原本對登頂不抱期望的人,現在也如石縫裏的野草產生了無法抑製的野望,爭鬥之心大大增加。

    大概一個多小時過去,寬敞的雲台上又多了數道身影,如沐春風的趙小侯,冷若冰霜的鐵衛嬌,還包括數位神色各異的強者,都是剛才這番登頂爭鬥的勝者。

    不過他們的目光一直若即若離地落在白解身上,有些熱切,有些忌憚,還有些不陰不陽,看不出具體傾向,因為他們非常清楚,作為第一個登頂的人,地位就相當於這座峰頂的臨時主人,盡管隻有名義上的權利。

    白解要是想對他們施些陰謀詭計,隻要不是太過,那些神秘的監管者就不會幹擾,但他們要想反過來對付白解,除非手段非常隱秘,不然白解要是知道,奪去他們的登頂名額,也就在一念之間。

    好在白解現在根本沒有心情對付他們,他的腦海已經被事情完全占據。

    趙小侯和鐵衛嬌非常熟悉,雙方早在少年時代就已經認識,隻不過那時一個是大家閨秀,一個是邊域浪子,家族對兩人的重視程度完全不同,但時過境遷,浪子變成了沉穩明智的暗探統領,閨秀也變成了圓滑世故的商賈主人。

    兩人的生活原本是一對平行線,可是總會有一條直線穿過彼此,讓兩人產生聯係,就像宿命一般。

    這次,白解或許就是讓兩人產生聯係的那條直線。

    兩人不經意地對了一眼,收迴目光的同時,都看向了盤坐在遠處的白解。

    雙方同時邁出步子,步伐的幅度雖然大不相同,速度卻是一致,沒幾步,同時來到白解麵前。

    人早就察覺到兩人之間若隱若現的不尋常之處,這時看到他們走到白解麵前,立刻瞧了過來,眼中露出探詢的目光。

    “你是不是······”

    “佷·····”

    兩人突然意識到雙方的節奏是如此一致,就連語氣都差不多,既包含著探詢,又夾雜著一絲關切。

    最終還是趙小侯讓步,示意了一下,讓鐵衛嬌先說。

    鐵衛嬌對趙小侯微微頷首,然後看向白解:“徐···兄,你最先登上峰頂,不知道有沒有什麽特別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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