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片應該是普通人居住的房區,走上鏽跡斑斑的鐵索橋,對麵是這片廢棄城池的內城,護城河已經暴露出幹裂的河底,城牆曆經歲月遍布著凹凸不平的創口。

    鐵鏈的碰撞聲似乎驚到了天空中的禿鷲,它們哀嚎著結群往遠處飛走。

    進入內城,裏麵的建築更加高大恢弘,但也破敗得更加糟糕,建築的頂部都已經崩塌,隻有幾座建築的屋頂還保留著。

    圓臉少女的目標,就是其中的一個。

    幾個人繞過開闊的噴泉廣場,來到一個頂部像鑽石般的建築麵前。

    平整的石門緊緊關閉,兩側浮刻著許多鬼神的畫像,工藝精湛,栩栩如生,一舉一動都仿佛近在咫尺。

    “你們得過來幫我一下。”圓臉少女示意著。

    白解和齊天賜走到門前,按照圓臉少女的指示推動石門的一角,但是,石門卻紋絲不動。

    “不行,你的力量太小了。”圓臉少女不滿地看著齊天賜。

    “需要多大的力量?”白解問道。

    “你的力量再大也不行,這不是力量多少的問題,必須得有人同時推動石門。”

    “你退後,我試試看。”

    “你想幹什麽?”圓臉少女退到一旁。

    “煉神——化一為二!”

    白解快速結起個術印,神秘氣息從身上浮現,背後像是多了一道暗影,模模糊糊,仿佛他的分身一樣。

    “分身!”圓臉少女張大了嘴。

    陰影忽然從白解的身後消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石門前,白解看也不看他,通過心靈感應,兩人同時把石門往裏麵推去。

    轟——轟——哢!

    石門艱難地向著兩側移動,露出僅能容納一人通過的窄道,就沒辦法再繼續推開。

    “你這是分身嗎?”

    白解將陰影散去,圓臉少女走過來,滿臉好奇地問著。

    “不是。”白解言簡意賅的迴答著,“你繼續帶路吧!”

    圓臉少女的好奇暫時收迴了眼底,她覺得這兩個家夥是越來越神秘,相應的,對於她的吸引也越來越大。

    圓臉少女點起很耐用的牛火,一種用牛油和燒燒草特殊製成的火燭。燃起來非常穩定,不怕潮濕環境,手指粗細的一根,就可以使用五六個消小時。

    圓臉少女舉著牛火走在前麵,在穩定的火光下,周圍的情況展現在他們的眼前。

    這裏似乎是這座城市的研究機構,周圍有許多放置文件或記錄的書架,幾個固定的長桌上擺著古老的化學實驗器材,不過裏麵已經塞滿了灰塵。角落裏還有放置廢物的地窖,從裏麵透出一股陳舊腐爛的味道,讓人不想再聞第二次。

    “這是什麽地方?”齊天賜幫白解提出了他的疑問。

    “古千玨人研究星空的實驗室,我把它叫做‘千裏眼’。”

    “曆史上有過這麽個民族嗎?”

    圓臉少女看著齊天賜臉上的疑惑,笑了笑,說道:“古千玨人是天北疆域土生土長的原住民,他們非常排斥與外界接觸,所以曆史上很少有關於他們的記錄。”

    “原來如此。”齊天賜咂著嘴。

    “古千玨人很喜歡探索神秘現象,對於他們來說,神秘現象就像本源一樣重要,他們於是建立了很多這樣的研究中心。這裏是他們最重要的一個。”

    “為什麽這麽說?”白解看著她。

    圓臉少女將火光照向頭頂,在數十米高的位置,有個如同水晶般的透明隔層,正好今天晴朗無雲,星光透了進來,在隔層上匯聚成讓人感到震撼的星辰海洋。

    “因為隻有這裏,才能捕捉到從星空中傳遞來的神秘訊息。”說話的時候,她的目光一直盯著頭頂。

    “我們上去吧,時間快到了。”

    “時間,什麽時間?”齊天賜問道。

    “你們不會認為,證明神明的存在是件容易的事情?必須得天時,地利,人和,通通都調整到最佳狀態,隻要出現一點差錯,機會將轉瞬即逝。”

    三個人沿著石質階梯盤旋向上,一直走到最頂層,距離星光匯聚的地方近在咫尺。

    這層像是專門為觀測星空而建的,地上散落著許多與星空有關的器物,大都鏽蝕風化,看上去沒辦法再繼續使用。

    圓臉少女早有準備,從祭祀長袍裏麵,不斷取出樣式嶄新的觀測儀器,然後將它們通通對準透明隔層,像機械師般忙活了起來。

    白解放心洛洛,走到圓臉少女的旁邊,看著她連接著插頭,不時停下來確定著什麽。

    “白解!快看!”

    齊天賜本來無聊地沿著護欄閑逛,突然之間,匯聚在隔層上的星光像煙花般炸開,雖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但是光線的變化已經足夠引人注意。

    環境突然變暗,一種未知的氛圍似乎在他們的旁邊徘徊。

    “你們不要亂動!”圓臉少女發出了聲音。

    她終於連接好了這些儀器,拍了拍手,又從祭祀長袍裏取出一根權杖,頂部是個星辰環繞的雕塑,鬆褐色的杖身上印著的屬於古千玨人的符號。她就像真正的女性祭祀一樣,雙手捧著權杖,將其麵色虔誠地舉過頭頂。

    “無所不能的千玨人···我們是世間最偉大的探索者···天空被我們征服,大地為我們顫抖···全知全能的神明,請將光輝降臨此地······“

    白解看著像個純正祭祀的圓臉少女,在她臉上,看不到玩世不恭,看不到古靈精怪,她就像真的成為了祭祀,全神貫注地與神明進行聯係。

    “你覺得,她有沒有可能真的聯係到神明?”齊天賜靠近白解,壓低聲音說著。

    就在這時,圓臉少女的身體突然痙攣了起來,手腳都怪異地扭曲著,瞳孔泛白,眼皮上翹,臉上的肌肉不停顫抖,口中發出意味不明的怪聲,聲調不像他們聽過的任何一種語言。

    齊天賜退到了白解的身後,顫聲說道:“不會···真的有神明降臨了吧?”

    白解皺著眉頭,迴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他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常波動,圓臉少女的異變突如其來,沒有一點預兆,很難說,是不是真有神明附在了她的身上。

    圓臉少女步履蹣跚地往護欄邊上走去,身體抖動的幅度不斷增強,看上去就像行屍走肉一般。

    白解和齊天賜跟在她的旁邊,看著她爬上護欄,以一種怪異的方式站在上麵,腳往內翻,膝蓋和大腿呈垂直的角度,手臂緩緩伸向不遠處的透明隔板。

    這時,透明隔板從裏到外,像通電般地亮了起來,與此同時,圓臉少女的手臂產生不正常的伸長,瞬間就長到了兩米,五根手指已經快要觸碰到透明隔板的下沿。

    白解突然間心血來潮,掉頭跑到那些儀器旁邊,深吸口氣,用力地扯斷其中一條線路。

    “啊——”

    驚慌失措的聲音突然傳來,護欄邊上,圓臉少女身上的異常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正像個失足落水的柔弱少女,手忙腳亂地攀在滑手的護欄上。

    “她······!”齊天賜吃驚地看著圓臉少女,扭過頭,又看著白解,“剛才都是騙人的?”

    “這得問她了。”白解的目光看向護欄。

    護欄上,圓臉少女遲遲爬不上護欄,不得不向別人求救:“幫我一下!”

    “你又想騙我們?”齊天賜哼了一聲,“我們不會再上當了!”

    “我···沒有,我是真的爬不上來,救救我!”圓臉少女的身體搖搖欲墜。

    白解的身體從齊天賜的旁邊竄了出去,飛在空中,像是展翅的鵬鳥,抓住圓臉少女的後領,將她帶到了安全位置。

    “你為什麽要出手······”

    “她的情況是真的。”

    齊天賜啞口無言地看著白解。

    迴到安全位置的圓臉少女,像個溺水的人一樣,渾身打著寒顫,臉色煞白煞白,嘴唇失去血色,頭發被汗水浸濕了沾在皮膚上,看上去狼狽不堪。

    她不停地大口吸氣,聲音唿唿作響,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她舒服一些。

    過了一會,她緩過來後,抬起目光看向沾在身前的兩個人。

    “說吧,你剛才是怎麽騙的我們?”齊天賜豎起眉毛。

    她細弱的迴道:“剛才,他不是已經看出來了?”

    “他是他,我還不知道。如果你不想說,那我們就把你丟在這裏,讓外麵那些禿鷲吃光你的血肉。”

    “我說,我說。”圓臉少女似乎真怕被丟在這裏。“這身衣服和那些儀器,都是我從黑市淘來的幻術道具。它們可以讓人不自覺地陷入幻術,隻要它們沒有受到損壞,就是日境強者也脫離不出來。”

    “這麽厲害?”齊天賜兩眼放光。看向圓臉少女的目光多了一分難言的意味。

    “你那段頌言,又是怎麽迴事?”白解突然問道。

    “那都是我照著傳說瞎編的,它們沒有任何意義。”

    “恐怕不是吧······”白解意味莫名的說。然後,他轉過身,目光向仍然處於發光狀態的透明隔板看去。

    “那也是你偽裝出來的?”齊天賜也看向那邊。

    沒想到,圓臉少女卻搖搖頭,語氣也是疑惑:“我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這種情況,它們,我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後退!”白解爆喝一聲。

    話音未落,巨大的透明隔板就如玻璃般爆裂開來,鋒利的碎片從耳旁疾速劃過,空氣中充滿了令人不舒服的味道。

    “有東西出現了!”齊天賜指著透明隔板的破口,大聲嚷道。

    三個人已經退到了石階邊緣,圓臉少女被白解夾在肋下,他們看著那邊,一隻巨大的金光手掌緩緩降臨,皮膚上映襯著玉質光澤,手掌的背後,被刺眼的白芒完全籠罩住了,無法探知巨掌的來曆。

    “神明!”圓臉少女驚然失聲,她的瞳孔大得可以放下拳頭。

    “什麽神明?”齊天賜捂著嘴鼻,手忙腳亂地躲著激射而來的碎片。“你是說這個怪手?”

    “鎮上的老人說過,神明從來不會將他們的真身完全展露出來,當他們降臨的時候,往往會是一部分軀體。”

    “什麽奇怪的傳說,這麽聽起來那麽玄乎。”

    “他們不會說謊,我們可能真的···遇到神明了!”圓臉少女的語氣莫名變得虔誠,就像第一次展露出心聲一樣。

    “不管它是不是神明,我們都得趕緊離開這裏了。”

    白解發現,那層透明隔板似乎支撐著整座建築的穩定,突然崩塌,導致整座建築變得岌岌可危,已經隱約聽到地基斷裂的聲音。

    這時,那隻金色巨掌又有了新的動靜,它似乎在尋找著將它喚醒的東西,一陣波動散開,猶如漣漪一樣,圓臉少女立刻驚叫了一聲。

    “它發現我了!”

    糟糕,白解暗道。本來還想找個合適的缺口出去,如今,看到已經朝這邊伸來的金色巨掌,他不得不做出果斷的決定。

    “你們靠後!”白解把圓臉少女交到齊天賜的手上,隻背著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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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搖搖欲墜的厚實牆壁,雙手握緊意刀,氣勢像火箭般爆發,大喝一聲,揮刀衝著牆壁就是一斬。

    “拔刀——星河洪流!”

    如洪流般的刀勢不可阻擋,瞬間在牆壁上破開一道缺口,一直通到外界。

    白解轉頭,衝著齊天賜喊道:“我們走!”他率先衝了進去。

    金色巨掌的速度比想象的要快,前一瞬間還在遠處,現在立刻出現在了身後,齊天賜不敢迴頭,鉚足勁,緊隨在白解身後。

    砰!

    整個研究所終於崩塌了,像是抽去支架的稻草人一樣,四分五裂地倒塌,興起滾滾的塵土。

    兩人頭也不迴地往外麵衝去,穿過護城河上的鐵索橋時,迴頭望了一眼。

    研究所的倒塌隻是毀滅的開端,整個內城的建築,都在紛至遝來的倒下,大地在震動,天空也被突然出現的烏雲所遮掩。

    “這就是你說的神明?”齊天賜看著背上的圓臉少女。

    圓臉少女的驚訝明顯更上一層,她眨眼不眨地看著身後,眼神凝滯,表情暗沉。

    “神明為什麽要毀掉這裏?”她開始自言自語。

    “還有什麽為什麽,肯定是神明覺得這裏的破敗和自己的身份不符,所以把它們毀滅掉,然後重新建造一個。”

    齊天賜的玩笑話卻讓圓臉少女陷入沉思,她呢喃的說:“難道真是這樣?”

    三人繼續跑著,很快就離開了這座廢棄城池,迴到那個岔路口處。

    “我們怎麽不迴去?”看著白解前行的方向不是井口鎮,齊天賜出口問道。

    “我們不能迴去。”白解說,“我有種感覺,要是我們現在迴到鎮上去,恐怕會給 鎮子帶來天大的災難。”

    “那我們也可以暫時找其他地方待一下,你走的方向,可是直接通到天柱禁區的。”

    “現在是進入天柱禁區的最好時機,我覺得,而且現在正好已經過了十二點。”

    不知不覺,時間的腳步已經邁過昨天,按照他們的計劃,今天將是最好的時機,因為天柱禁區外圍的罡風會從今天開始變弱,持續大概一周的時間,這也是他們行動的時間期限。

    “你們要去天柱禁區?”

    白解看著齊天賜背上的圓臉少女,說道:“你要是不想去,我們可以把你留在這裏。這裏離鎮子不遠,他們很快就會發現你。”

    “誰說我不想去的?”她強著脾氣迴答,“那裏我已經去過無數次,蒙上眼睛我都不會在那裏迷路。”

    白解和齊天賜相視一笑。白解說:“那好,我們給錢給你,你來作我們的向導,等我們順利出來以後,這些星核就是你的。”他摸出讓圓臉少女心動過的那三枚星核。

    “成交!”圓臉少女的瞳孔中倒映著星核的光芒。

    三人繼續前行,高大的戈壁一片接著一片,四周伸手不見五指。還好,圓臉少女,也就是福樂琳,對這片地形熟悉無比,在她的指引下,他們順利地穿過了這片如迷宮般的戈壁山。

    “我可以下來了!”

    “你的力量恢複了?”齊天賜將福樂琳從背上放下。

    她不太靈活地走了幾步,表情還有些掙紮,漸漸的,動作順暢了起來,她的表情也放鬆了下來。

    “我覺得,我們應該再等幾個小時,最好是天剛亮的時候,那時罡氣的減弱程度最大,風險也最小。”福樂琳建議著。

    “你說的都不錯。”白解點點頭,“但是,我們現在沒有別的選擇,最好盡快進入天柱禁區。”

    “為什麽?是因為那隻手掌?”福樂琳也覺得,那隻手掌和傳說中的神明有些出入。

    “我沒辦法解釋,就是一種感覺,你可以把它當成是心血來潮,那隻金色手掌,一直緊緊跟著我們。”

    “不會吧?我們已經跑出幾百公裏了,它還跟著我們?”齊天賜迴頭,望了一眼被黑暗籠罩的遠方。

    “但是,這個時間進入天柱禁區的話,在穿過罡風的時候,遇到風險的可能性會大大增加。”福樂琳說。

    “你不是把天柱禁區當做後花園嗎?這點事情,應該難不倒你才是。”

    “你別誇我,我不喜歡被人誇獎!”福樂琳滿臉潤紅地看著白解,“既然這樣,我可以帶你們穿過罡風,但是,報酬裏得多加一枚星核。”

    “可以。”白解點點頭。對於他來說,星核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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