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津渡口,隨著史進和李忠出手,氣氛一下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陳世榮被李忠單手抓著後脖頸提著,神似一隻焉了吧唧的公雞,再不複之前的高傲。


    他整個人此時都是懵的,完全想不到這艘貨船的商人會如此大膽,敢直接對他動手。


    看著太守家公子被別人抓在手裏,那都頭顧不得心中的恐懼,趕緊命令手下拿出武器嚴陣以待。


    就他娘的知道此人不好惹,果然就出了這麽大差錯,他心裏略帶苦澀的想到,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當他看到對麵一個儒雅模樣的文士帶著幾十個夥計,拿著刀槍與自己等人對峙時,就知道府衙這些隻會耀武揚威的兵丁不可能是人家的對手。


    再說公子還在對方手裏,打起來他們投鼠忌器,哪裏打得贏。可若不糾纏住這貨人,讓對方跑了,太守的雷霆怒火他也承受不起。


    “曉得什麽叫一見史進誤終生了吧。”史大郎心裏嘀咕一句,隨手扔下稅吏的屍體,麵對找死的人他從不手軟。


    看著那都頭進退不得的為難樣子,他從朱武手裏接過亮銀盤龍槍,隨意比劃兩下後,笑嗬嗬的問道:“這麽廢物的兒子,太守有幾個?”


    “一……一個……”都頭哆嗦的答道。


    “一億個?”史進來了一句諧音梗。


    見眾人茫然無解的表情,他才想起宋朝還沒用億這個計量單位,隻好暗道無趣。


    “太守家真的隻有這麽一個寶貝兒子?”史進轉身來到郝思文跟前求證。


    “確實就這一個,說是陳太守的命根子都一點不過分。”郝思文沉聲答道,又接了一句說道:“你們不該這樣做的,容易走上絕路。”


    他是真沒想到這夥兒人如此剛烈,一言不合就直接反抗,甚至挾持太守之子。


    這一會兒功夫,他已看清場麵上的前因後果,若不出意料,估計是那風陵渡稅吏看這夥兒人好欺負,跟陳世榮一起想吞下人家的貨物。


    看他們熟門熟路的樣子,類似的事情估計已經幹過很多次,郝思文心裏十分不恥這種行徑,仗著官府勢力幹匪寇的事。


    他心裏暗暗為史進等人可惜,要知道蒲州一向是朝廷的軍事重鎮,他們與太守結下愁怨,就算手裏有人質,怕是也很難逃出官軍的天羅地網。


    “哦,不知郝郎君以為我等該如何應對?”史進笑著迴了一句。


    “閣下如何知道我姓名?”郝思文驚詫的問道。


    “在下華州人氏,離蒲州並不遠,井木犴的大名我還是略有耳聞,隻是聽說郝郎君文武全才,為何會在碼頭出力?”史進迴道。


    他很好奇這個平生不得誌的蒲東三傑之子,怎麽淪落到這種地步。


    沒想到自個兒的名聲都傳到華州去了,郝思文苦笑一聲,將今日與陳世榮的衝突簡單敘述一番,最後說道:“我看陳世榮等人應該是看上你們的貨物了,想做無本買賣,你們犯不上意氣用事,把身家都搭上。


    錢財沒了可以再賺,隻要保全性命,他日未必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對對對,郝思文說的對,你們切莫自誤,隻要把我放了,本公子保證不計較此事。”那邊的陳世榮終於醒過神來,大喊大叫起來。


    “閉嘴,再敢喊叫俺就剁了你的命根子。”李忠一句話嚇得陳世榮立馬縮起頭,再不敢說話。


    史進沒搭理那個官宦公子,他明白郝思文沒有替對方開脫的意思,隻感歎井木犴平生不得誌是有些道理的。


    在道君皇帝統治的腐朽朝廷下生活,想要通過委屈求全來找機會,實現平生抱負,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水滸好漢中的青麵獸楊誌,和眼前這位井木犴,就是最鮮明的例子,隻要你還保留一絲良知與底線,就會與滿朝奸佞格格不入。


    不過對方好心提醒,又是水滸中難得的真正好漢,史進自然不想此人困死在自己的思維牢籠裏,便出言說道:“郝兄的好意我心領,隻是不敢苟同。


    如今朝堂上下沆瀣一氣,說是官府,卻幹著比土匪還不如的勾當,地方官賄賂朝堂相公,相公們則哄著官家,而道君皇帝更厲害,親自下場整什麽花石綱。


    天下多少委屈求全的百姓,一聲不響的死去。要知道孫子臏腳,是離開魏國轉到齊國方能實現抱負,韓信受胯下之辱,若沒有轉投漢王,一直留在項羽營中,怕是此生都不會得誌,留下兵仙的名號。


    我等雖不才,卻也不願做那砧板上的魚,無聲無息的被官府欺壓至死,再說我們拿了這太守獨子,怎麽也會多一些勝算。


    世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陳勝吳廣為我等匹夫趟了一條路出來,咱們後人若連跟隨的勇氣都沒有,豈不讓前人嗤笑。


    你郝思文若隻是隱忍負重,縱使有一天被人起用,也隻是被當做走狗看待,絕不會是因為你的為國建功立業之誌。


    沒有放手一搏的膽氣,如何配得上井木犴的名號!”


    郝思文被史進的一番話說的訥訥無語,最後的當頭棒喝更是直擊他的心靈。


    是我錯了嗎,一時的隱忍有什麽不對嗎,他怔怔出神,想起三年來的心酸無奈,多少次不顧麵皮的祈求達官貴人賞識,就承受了多少次對方的貼臉嘲諷。


    仔細一數,原來自己都隱忍三年多了,可依然碌碌無為,毫無所得,郝思文苦澀的想到,莫非自己真的錯了?


    他不再自信日後有機會實現抱負,三年光陰已經虛度,如今的世道,哪怕三年又三年,自個兒很可能依舊四處碰壁吧……


    史進見郝思文聽進去他的話,立在那裏不說話出神,也不打擾對方,隻希望這個好漢莫要像原著中那樣蹉跎失意十多年,心灰意冷之下,行屍走肉般過活,最後落得被活剮的下場。


    他轉身看向那都頭說道:“給你個活命機會,派人去通知太守大人,他兒子在我們手上,讓他到城裏最大的酒樓相會。”


    都頭趕緊點點頭,吩咐一個伶俐手下幾句,便讓他急急的去太守府報信。


    等這都頭安排妥當,史進向陳世榮說道:“想來陳大少爺肯定知道蒲州城最大的酒樓在哪兒,就勞煩你給咱們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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