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9年4月5日,地中海西南海岸。


    位於直布羅陀海峽南岸的休達港(ceuta),還是一如既往的舟客繁忙,幾乎每天都有幾十上百艘商船從地中海和大西洋方向經此停靠,金銀、絲綢、羊毛、香料、糧食和奴隸等貨物也從這裏轉賣或者購買。


    作為扼守地中海通往大西洋的海上咽喉,即便休達港被葡萄牙的恩裏克王子征服後,受到了msl世界的抵製,但地理位置的優勢,還是讓休達港成為地中海沿岸的重要貿易港口之一。


    然而隨著一百多年前地理大發現和新航路的開辟,繁榮的地中海貿易開始退潮,歐洲,尤其是西歐的海洋國家不願意繼續承受奧斯曼帝國的過路費盤剝和威尼斯人的貿易壟斷,紛紛減少了地中海方向上的貿易規模。


    不過,來自奧斯曼帝國的特產和奴隸仍然有一定的市場,威尼斯和熱那亞這兩個老牌地中海海軍和金融強國的底蘊也仍然還有一些,現在地中海貿易的規模雖比百年前差了不止一籌,卻仍然有著最後的生命力……隻是那美好的時光,終究還是過去了。


    這天,一艘從地中海方向駛來,懸掛著威尼斯共和國旗幟的卡拉克商船緩緩靠近休達港海域。


    卡拉克船是三桅帆船,噸位通常超過三百噸,這艘威尼斯商船也不例外,船體長度超過了35米,載重也接近四百噸。


    此時這艘帆船的甲板上,現年五十一歲的奧圖修斯·克裏皮亞船長正皺著眉聽取了望水手的匯報。


    “……小安特,你是說……休達港北麵出現了一支奇怪的海軍艦隊?而且其中三艘黑色的船還沒有風帆?難道是奴隸槳船?”


    看上去二十五六歲,藍眼珠,一頭褐色卷發的安特聽到他的疑問,連忙搖頭道:“不!奧圖老爹!我敢肯定!那不是奴隸槳船!那三艘船實在太大了……上帝寬恕!


    如果那三艘黑船是靠槳手劃動的,恐怕傳說中的赫拉克勒斯也不能驅動它們!”


    老奧圖修斯看了看滿頭都是汗水,臉色惶恐不安的年輕水手,心裏也不免疑惑起來,小安特在船上已經八年了,什麽船沒見過,怎麽會嚇成這樣?


    “……讓雷亞諾暫時指揮,我要上去看看!”奧圖修斯猶豫一下,還是穿上了皮衣順著桅杆的繩梯向上攀爬,他相信小安特不會對自己撒謊,那麽休達港出現的陌生艦隊他就必須親眼看看……這可能關係到威尼斯共和國在地中海的利益!


    作為“最尊貴的威尼斯共和國”(威尼斯正式國名)的公民和老船長,老奧圖的“酒神號”武裝商船還在東地中海做過幾次無本買賣,他很清楚一支懸掛陌生旗幟的艦隊意味著什麽……總之絕不會是和平!


    可能是喜歡吃橄欖油的緣故,老奧圖的身體還算硬朗,很快就爬上了桅杆,然後在望遠鏡裏看到了那支陌生的艦隊。


    隻是第一眼,他的目光就死死盯在了三艘與眾不同的無帆黑船身上,再也無法移開!


    尤其是那艘最龐大的黑船……它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也是船嗎?


    沒有風帆,它如何航行呢……等等!


    奧圖修斯腦海中突然想到了去年傳到威尼斯的西班牙笑話……據說那些對宗.教十分狂熱的瘋子在美洲的殖民地,被一個東方移民建立的國家占領了,教廷正在號召所有基督徒停止內戰,一致對外,然後瑞典人就加入了戰爭……這確實是個笑話!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教廷的告示裏說,那個名叫東華共和國的國家,擁有可以讓船隻不使用風帆就直接航行的邪惡魔法……難道這就是東華人的艦隊?


    他們真的追西班牙人來到歐洲了?


    ……


    另一邊,停靠在休達港外海的陌生艦隊,當然就是經過14天航行,終於從加納利群島來到休達港的東華海軍大西洋艦隊。


    四個月前,大西洋艦隊從潘州殖民地出發,一路北上直取裏約熱內盧和累西腓,中間雖有波折,陸軍還在裏約出現了部分傷亡,但憑借著火力優勢和無敵的海軍鐵甲艦,葡萄牙人並沒有機會翻盤。


    隻不過占領兩個城市後,艦隊並沒有停留太久,而是繼續出發,北上前往被葡萄人占領的佛得角群島。


    不過剛從累西腓出發不久,大西洋艦隊正巧遇到了從北麵氣勢洶洶過來,準備進攻葡屬巴西的荷蘭西印度公司海軍艦隊。


    這支荷蘭海軍艦隊規模龐大,足足有六十多艘船,雖然大部分船隻噸位都不算大,但也把潘學忠嚇了一跳,還以為荷蘭人是過來幫葡萄牙人場子的,連忙下令準備迎戰,結果這時候荷蘭人派送信船過來,他才搞明白是自己誤會了這群信仰不堅定的荷蘭奸商。


    原來1626年墨西哥戰役結束後,西班牙人陸海軍的慘敗,就讓一直惦記著巴西的荷蘭人蠢蠢欲動……他們早在1625年就試圖進攻巴西,還在薩爾瓦多地區成功登陸,但隨後就被當時的西班牙海軍給趕跑了。


    現在看道西班牙海軍主力被東華人消滅,荷蘭人就動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準備把盛產蔗糖的巴西據為己有。


    至於東華人的態度……荷蘭人東印度公司早就接觸過東華人,自認為算是最了解東華的歐洲國家,所以並不認為這個人口不足五十萬的東方國家有這麽大的胃口想要全部吞並巴西,所以荷蘭西印度公司便派出了雅各布·維勒根斯坦指揮的艦隊遠征巴西。


    誰知道遠征艦隊剛靠近累西腓外海,就撞到了已經占領了累西腓的東華大西洋艦隊……


    得知事情的經過,潘學忠在感慨荷蘭人胃口不小和運氣糟糕的同時,也說服了眾人暫時放過這支荷蘭艦隊。


    他這麽做不是對荷蘭人有什麽好感,而是根據執委會的歐洲戰略,大西洋艦隊需要充分利用歐洲內部矛盾,也就是拉一派打一派的方式來實現對歐洲局勢的控製。


    而現在既然已經把天主教陣營的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搶了大半,那對新教陣營的荷蘭就不能直接開戰……雖然開戰也沒什麽,但這樣一來東華就不能介入其中進行攪屎,還可能會造成歐洲的團結。


    一個團結的歐洲,是執委會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麵。


    於是潘學忠就給西印度公司艦隊司令雅各布·維勒根斯坦寫信,聲明巴西的歸屬,並邀請對方本人或者代表隨大西洋艦隊前往歐洲……


    ……


    迴到現在,休達港外,自然選擇號艦橋上,潘學忠葉晨和宋維綸,還有荷蘭商人克裏斯蒂安和一名長著鷹鉤鼻的紅發青年正在用望遠鏡看著正在向南麵港口行駛的一艘送信船。


    隻見那名紅發青年收迴目光,看看潘學忠思索幾秒,然後用荷蘭語對身旁的克裏斯蒂安道:


    “……克裏斯蒂安先生,我想提醒上將閣下,休達港是伊比利亞人占領了兩百年的城市,也是馬德裏的重要財政收入來源,這裏的總督是絕對不會投降的,他正在浪費進攻的有利時機。”


    克裏斯蒂安點點頭,把他的話用漢語對潘學忠複述了一遍,


    但潘司令聽完卻微微一笑,看著那紅發年輕人道:“威廉先生,開戰之前下發最後通牒,是必要的外交程序和禮儀,隻有野蠻人和心虛者才不宣而戰。


    另外,我們和哈布斯堡家族的恩怨,與休達港的居民無關……我必須給他們選擇拿起武器為國王而戰,還是選擇逃離戰場的機會。”


    那個叫威廉的荷蘭青年聽了潘學忠的迴答,張了張嘴,半晌才迴了一句,“……您可真仁慈!”


    在他看來,戰爭隻要勝利就可以了,騎士的禮儀,在歐洲早就是過時的東西了!


    潘學忠學過荷蘭語,能聽懂威廉的話,當即搖頭道:“不!我並不算仁慈,我隻是有絕對的信心贏得勝利而已!


    休達港不可能比裏約熱內盧更加堅固!”


    威廉沉默了,他沒有去過裏約熱內盧,但他在過去兩個月裏,親眼目睹了這支艦隊用絕對的火力攻破了佛得角群島和加納利群島上的幾個堡壘……在開花彈火炮和熱氣球炸彈麵前,休達港的防禦工事確實根本無法抵擋住東華人。


    “……司令!參謀長!東北方向和大西洋方向有十多艘帆船好像在觀察我們……要對他們進行驅趕嗎?”


    這時一名海軍參謀登上艦橋,向潘學忠和葉晨匯報道。


    “那些船上都掛著什麽旗?”葉晨問道。


    “距離比較遠,有的了望手看不太清,不過可以確定的有英國、荷蘭、西班牙和威尼斯的商船。”


    “嗬嗬!這裏真不愧是歐洲最繁忙的航道!這才多久,就有這麽多商船經過!”


    宋維綸用手掌遮住午後的陽光,看向北麵的直布羅陀海峽,如果仔細瞧的話,還能看到對岸的歐洲地平線。


    他想了想,對潘學忠道:“……我們建議讓伏羲號或和蚩尤號出動,把附近的各國商船【請】過來!


    畢竟我們拿下休達港以後,也要恢複這裏的商業貿易,讓我們未來的商業夥伴們提前參觀這場登陸作戰,也有利於提振他們的信心。”


    宋維綸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上來就攻打西班牙的地中海港口,除了獲得落腳點,卡住地中海的咽喉,也有拿西班牙人立威的意思,要是觀眾不夠,那就太浪費了。


    潘學忠和葉晨略微一想,全都點頭同意,葉晨立刻讓旗手給伏羲和蚩尤號下命令,讓他們把附近圍觀的各國商船禮貌地請過來……至於怎麽“禮貌”地請,那他管不著,反正以鐵甲艦的速度,真要想追,沒有任何帆船跑得掉。


    果然,隻用了不到一小時,就有八艘分別屬於荷蘭、英國、西班牙、威尼斯和法國的商船被“請”到了大西洋艦隊附近,老實得像八隻母雞。


    至於其他母雞……不,是其他商船,已經拚命提速逃走,不願意接受邀請。


    這八艘船上的所有人此刻都來到了各自甲板上,目瞪口呆看著剛剛把自己驅趕過來的兩艘無船帆黑船,以及不遠處那艘比這兩艘船大了一倍不止的黑色巨艦,還有船上懸掛的藍底旗幟……


    上帝啊!


    那些關於東華人的傳言竟然是真的!


    他們真的擁有不用風帆就能行駛的戰艦!


    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衝擊,然而,更加令他們快要崩潰的是,東華人的船上,竟然陸續飛起來幾個魔法球,魔法球下麵還站著人!


    “……熱氣球小組的偵查報告出來了。”葉晨拿著一份簡報遞給潘學忠,介紹道:“港口的守軍正在集結,炮台那邊也有動作,好像在輸送火藥和炮彈。”


    “知道了。”潘學忠接過簡報看了看,然後又問道:“距離信使約定迴來的時間還有多久?”


    葉晨抬起左手手腕看了下手表,答道:“還有十五分鍾。”


    潘學忠不在乎那個葡萄牙信使的死活,點點頭,“嗯,信使如果沒有按時迴來,那就算他倒黴吧!通知船上的槍炮組和其他船,準備重炮六輪齊射,優先轟擊炮台和港口的軍事設施……”


    “老潘,等一等!”


    沒等潘學忠說完,剛剛過來的王啟年突然插話道:“既然我們要從西麵登陸,然後從陸地進攻港口,那海軍是不是就省著點用彈藥?


    休達港的炮台和建築打壞了也是我們修啊!”


    潘學忠聞言搖頭道:“從節省彈藥和事後建設的角度,老王你說的有道理,不過……”


    他指了指不遠處那些各國商船,冷笑道:“不過咱們這一仗是殺雞儆猴,不用炮彈把休達港狠狠犁一遍,歐洲人又怎麽會知道惹惱我們的代價呢?


    現在的確浪費點彈藥,但是以後可省了不少麻煩啊!”


    “是啊!”宋維綸也笑嗬嗬地道:“這是立威之戰,當然是威越猛越好!我們想把休達港變成澳門,也得先用大炮把西班牙人打服才行!”


    王啟年順著潘學忠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七八艘歐洲商船,不禁恍然失笑道:“……我光想著登陸來著,倒是沒想到這一層……


    好!既然要立威,那我這次登陸就多帶些重炮,遇到負隅頑抗想打巷戰的,就用重炮連人帶建築一起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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