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9年1月1日,共和十年元旦。


    在過去的一個多月時間裏,廣袤的拉普拉塔平原的大部分地區都重新換了個主人,原本西班牙拉普拉塔殖民地,現在也變成了新洲共和國的潘州殖民地。


    這個“潘”,當然就是指主導這次遠征的大西洋艦隊司令潘學忠海軍上將。


    以發現者或者軍事統帥的名字命名新征服的領地,在歐洲人中比較常見,執委會也不想因為新地名的問題扯皮,所以通常也沿用這個命名習慣。


    所以現在墨西哥、中美洲地區、秘魯,還有金山山脈以東,就出現了很多個“李將軍堡”、“王家屯”、“趙州”、“孫縣”,聽名字就能知道這裏最初的開拓者和征服者姓什麽。


    當然,有些重要地名的還是需要經過執委會檔案局的審核,以避免出現太多重複地名或者重複的山脈和湖泊名……本土姓李姓王姓趙的那麽多,冒出幾十個“趙縣”“李鄉”和“楊鎮”怎麽辦?


    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執委會檔案局也曾有人提出一個辦法,那就是和給孩子起名一樣,以後就從詩經和楚辭裏按順序抽出一個字來給新地名命名,既省了扯皮,又顯示了東華諸夏的底色。


    不過這個辦法卻沒有被執委會采納,因為無法獲得新領地命名權,會挫傷開拓者和軍方將領的積極性和冒險精神——


    “好啊!我發現的地方,我打下的領地,我還沒有命名權,那我不就成了純粹打工的嗎?”


    類比一下,就是孩子出生了,卻不跟父親姓,雖然沒啥實際損失,但是很打擊人。


    人活一世,無非圖利圖名圖不朽,而一個由自己命名的新地名,是最直接實現不朽的辦法,隻要新洲共和國還在,隻要地名沒有改,那後人肯定會知道自己的當初的功績。


    中國人為什麽熱衷生兒子建祠堂,還不是為了讓後人一直記得自己?


    誰也不想人死以後,一生的故事也無人知曉,隨風而逝……


    總之,得到了拉普拉塔殖民地和布宜諾斯艾利斯城命名權的潘學忠,在這次軍事行動中算是名譽方麵最大的贏家,而作為代價,他也隻能在其他方麵補償王啟年和宋維綸等人,比如王啟年就得到了蒙德維的亞的新命名權,宋維綸則得到了聖佩德羅的命名權。


    他們一個喜歡足球,就給蒙德維的亞改名為金球城,還準備以後在市中心建一個足球場和黃金足球杯,一個則隨大流地從詩經楚辭裏隨便選了“璿璣”兩個字,把聖佩德羅改成了璿璣城。


    其餘參與行動的陸海軍上校及以上的軍官全都見者有份,分別都得到了一個小鎮的命名權,算是用這種惠而不費的東西,獎勵他們這段時間的辛苦付出。


    ……迴到現在,經過一個月的清理修繕,原來的布宜諾斯艾利斯,現在的潘州城,已經煥然一新。


    新成立的潘州殖民地總督府,剛剛把潘州城附近部分的牧場和耕地,分配給了願意改宗盤古和效忠共和國的本地居民,並且宣布廢除原本由西班牙人設立的委任監護製度和封建等級,頒布了刑法稅法和治安條例,同時吸納部分願意配合的當地人參與地方的管理……


    這套殖民地標準流程是墨西哥戰爭後的治理經驗總結,雖然潘州殖民地受到大西洋公司的支配,但宋維綸也不可能放著好用的辦法不用,然後自己瞎搞,他是個商人,不是什麽社會實踐家。


    “……小肖,以後拉普拉塔就靠你了!記住!不要信任不肯改宗的人,但更要防著已經改宗的……必須先讓他們納投名狀,然後才能給與一定的信任!”


    潘州城原本的總督府的一間會客室裏,潘學忠王啟年和宋維綸三人,正在給剛剛上任的潘州殖民地總督肖寒玉傳授當殖民者的經驗。


    隻聽潘學忠繼續道:“……你現在手上有一千燧發槍兵,三挺機槍和六門火炮,也有五艘軍艦,這個實力確實足夠你吊打內陸的西班牙殘黨和北麵的葡萄牙人,但是你畢竟是海軍出身,不熟悉陸戰。


    在地麵打仗,光有火力優勢也不是絕對就穩贏的,地形,士氣,補給和天氣,都會影響戰鬥結果。


    所以我的建議是,你不用急著剿滅幫助的西班牙人,穩固當前的地盤,做好新移民的接收工作,然後發展畜牧業和食品加工業,訓練好民兵,這些事情做好了,殘存的西班牙人肯定沒辦法翻盤!”


    聽了潘大司令諄諄教誨,一身蔚藍色軍服的肖寒玉鄭重地起身敬禮道:“司令!我明白!我絕不會輕敵冒進……實際上今年和明年我都計劃主要發展經濟,成立磚窯廠肉製品加工廠木材廠和奶酪廠,尋找附近的礦脈……”


    他把自己的大致計劃對三人介紹了一下,引得三人頻頻點頭,顯然他們都對這位認真踏實的年輕人十分滿意。


    肖寒玉是第一批跟隨遠征艦隊從東江管委會返航的少年,他原本姓朱,是遼東的流浪孤兒,被肖振軍收養以後,就改了現在的名字。


    這些年他在海軍少年軍校、海軍軍官學校、海軍運輸船見習大副、武裝商船船長一路吃苦下來,積累了一身過硬的軍事素養和一絲不苟的工作習慣。


    宋維綸在東方港剛與其接觸,就發現他比東方港所有人都適合擔任新殖民地的總督……至少比那個老陳家的廢物兒子合適多了。


    “寒玉同誌!我相信你可以勝任這個職位。”宋維綸笑道:“……第一批兩千明人移民大概一個月後就能到這裏,所以你現在就要做好接受工作。”


    “我馬上組織人手修建房屋!”肖寒玉點頭答應。


    潘學忠笑著看看其他兩人,見他們沒有其他意見,就對肖寒玉擺手道:“那我們就沒什麽事了……你去忙吧!後天我們就出發了,如果還有什麽事需要我們幫忙,趁這兩天提出來。”


    “好的!屬下告辭!”肖寒玉對三人敬禮,幹脆利落地轉身離開。


    等會客室的大門重新關上,一直沒說話的王啟年突然歎道:“小肖他要是出身再好一些,現在應該都當上本土分艦隊司令了……”


    他說著看向潘學忠,“老潘,你可能不知道本土艦隊的情況,現在海軍裏青年軍官裏混上艦長的,一多半都是二代!


    我倒不是說他們沒能力,不配當艦長,但這種情況對背景不深厚的肖寒玉們並不公平!


    肖寒玉還算好的,起碼他背後還站著一位元老公民,其餘無依無靠的孩子呢?


    難道要他們一輩子被二代三代們騎在頭上,永遠做一個低級軍官?”


    這番話說完,王啟年自己也意識到了有些可笑,於是便搖頭自嘲道:……嗨!我說這些幹嘛?我自己家的小子以後要是進陸軍,我能不照顧嗎?


    ……就算我不照顧,我的老部下,我的老夥計能不另眼看待嗎?


    唉!陸老大總說軍隊不要軍閥化門閥化,現在還管用,可以後呢?


    以後怎麽辦呢?”


    潘學忠張了張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他自然知道隨著小輩們的長大,陸海軍和執委會各部門也開始出現了“太.子黨”的跡象,別的不說,海軍內部確實已經有不少年輕的二代們躍升成了艦長。


    “老王!你想的太悲觀了!”


    宋維綸這時打破沉默道:“本土的陸海軍還遠遠沒有軍閥化的跡象!”


    他用湯匙攪拌了一下咖啡,拿起來喝了一口,才指著門口道:


    “我認為,隻要肖寒玉這樣的平民還有機會得到軍事精英的教育,隻要軍隊內部從軍校到軍隊的晉升製度還是暢通的,隻要軍方的內部條例和參謀軍令體係還能正常運作,我們的陸海軍距離軍閥化就還遠得很!


    就像蚩尤號的艦長小許,他的成績和表現也很優秀,如果我們因為他父親是元老公民,就不讓他當艦長,這不是同樣對他不公平嗎?


    真正的公平應該是機會公平,而不是結果公平,更不是按照直接出身和血統分配利益和資源……陸老大和我們想努力達到的,就是盡量維持一個機會公平和監督公正的社會環境。


    普及中小學教育、設置政.府雇員的考試門檻,保持一個開放的媒體環境,還有最關鍵的權.力製衡體係和全社會共同認同的價值觀……都是為了創造機會的公平。”


    見宋維綸說了一大堆,好像還想說,王啟年隻好抬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打住!打住!宋財神,你知道你總是有理!你就當我杞人憂天好了!”


    說完,他轉頭看向對麵的潘學忠,“老潘,咱們還是研究研究怎麽在裏約熱內盧登陸吧!


    我聽佩洛斯說,裏約可是一座堅固的堡壘,而且葡萄牙人應該也不會直接被嚇得投降。”


    潘學忠也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世界上沒有打不破的堡壘!我們帶了不少開花彈和炸彈,葡萄牙人不投降,就用大炮幫他們做決定。”


    ……


    就在大西洋艦隊對南美的葡西殖民地展開無情打擊的時候,新洲共和國的存在和其在美洲亞洲的軍事崛起,也已經影響了神羅內戰的進程和整個歐洲的局勢發展。


    受此影響最大的,當然是已經失去菲律賓、新西班牙、秘魯等大部分亞洲美洲殖民地的西班牙帝國了。


    1618年,發生在波西米亞的“第二次擲出窗外事件”,直接導致神羅內戰開啟,為了維護哈布斯堡家族在德意誌地區的統治,當時的西班牙國王腓力三世立刻全力援助神羅皇帝,鎮壓新教徒……然後哈布斯堡王朝就被幾乎整個歐洲針對了。


    1621年,腓力三世去世,長子腓力四世繼位,然而他接手的是一個看起來版圖龐大,實際上已經外強中幹甚至搖搖欲墜的帝國。


    1625年,隨著北歐強國丹麥下場參戰,神羅內戰進一步升級,西班牙的財政也到了崩潰的邊緣。


    可偏偏第二年,一個來自新大陸的噩耗又給了西班牙重重一擊!


    一個由失落的東方人在美洲西北海岸建立的國家突然崛起,並用魔法一樣難以置信的手段,占領了新西班牙殖民地!


    當消息傳迴馬德裏的宮廷和整個歐洲,包括腓力四世在內的所有歐洲君主,都瘋一樣開始搜尋關於東華人的信息和情報。


    各種傳得神乎其神和妖魔化的傳說越傳越離譜,最後還是羅馬教廷公布了耶穌會的傳教士湯若望等人的刪減版遊記和對東華人的介紹。


    整個歐洲這才明確知道了東華人的來曆——這是確實是一個流浪的中國人建立的國度,隻不過他們顯然與東方的明帝國截然不同,因為這居然是一個“先進”的議會共和國!


    (當然,這個先進,主要是荷蘭人這麽覺得,其他歐洲君主國可不認為共和製先進。)


    更令歐洲人感到迷惑的是,這些東方人……是如何使用魔法手段讓帆船擺脫風向影響的?


    但羅馬教廷和荷蘭人緊接著公布的一些魔改翻譯的東華書籍,馬上就給了人們答案……原來是這些東方異教徒通過獻祭靈魂掌握了邪惡的魔法,現任教宗烏爾班八世還公開唿籲新教徒們放棄自相殘殺,共同應對東華異教徒的威脅。


    當然,這隻是對歐洲的信徒和民眾這麽說,實際上教廷和知道東華內情的荷蘭、英國、西班牙和法國的上層,全都加快了對盤古教經典在內的所有東華書籍的研究,希望獲得東華海軍的技術……或者魔法。


    然而戰爭打到一半,天主教陣營和新教陣營雙方的訴求和利益矛盾都沒有得到解決,怎麽可能就因為一個遠在新大陸的東方國家而終止?


    於是,趁著西班牙帝國失去重要產銀地,天主教陣營財政緊張的好機會,號稱北歐雄獅的瑞典也在1627年年中下場參戰了,戰爭天平立刻向新教一端傾斜。


    同年,西班牙財政破產,馬德裏宣布無限期停止支付到期的西班牙債券,把一幫歐洲銀行家們直接坑得哭爹喊娘,包括十六世紀盛極一時的金融巨鱷富格爾家族,終於承受不德意誌內戰和西班牙第三次賴賬的打擊,徹底完蛋!


    與此同時,東華人在美洲和亞洲的快速擴張,也在持續不斷地傳到歐洲,並最終在1628年底,引起了半個歐洲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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