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們想采訪魏忠賢?!我沒聽錯吧?”


    李仁軍聽完兩人的請求,眼睛瞪得老大,手上的鉛筆直接掉在了桌麵上。


    李翼翔見狀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咬牙道”“是這樣的李叔,你看……娜娜她不是《每日新聞報》的記者嘛!


    這幾天她已經采訪了不少京城的人物,要是她能做一個對魏忠賢的專訪,肯定能……”


    李仁軍抬手打斷道:“得了!你們知不知道魏忠賢在大明的權勢有多大?我現在想見他都要提前預約!


    還專訪……你們以為大明真正的大人物那麽好說話嗎?


    你要是想采訪不管事的內閣首輔方從哲,我也許還能安排一下,但是魏忠賢不行!”


    說完,李仁軍站起身,走到滿臉失望的米娜麵前,向她解釋道:“娜娜,不是我不願意幫忙,而是現在我們和大明的關係……比較微妙!


    魏忠賢權傾朝野,就跟他的外號九千歲一樣,現在大明除了天啟皇帝之外,就數他最大!


    我們和大明之間的海關租借地協議、貸款和軍購合同,還有移民事務,都要他點頭才行……我不能冒這個險!”


    李仁軍這些話並不是推脫,而是實情。


    自從天啟三年魏忠賢鬥倒了東林黨,基本掌握了朝堂,這位原先對李仁軍比較客氣的前市井混混,對他態度也慢慢變得冷淡傲慢起來,


    雖然看在東華人強大的軍事實力和銀子的份上,魏忠賢沒有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反而加強了對使館的保護,但也別想他再像第一次見麵時那樣,到東廠門口親自迎接了。


    李仁軍想見對方,雖然不至於提前幾天預約那麽誇張,但是提前打招唿卻是必須的……而這已經算是整個大明獨一份了。


    到了天啟七年的現在,魏忠賢和他的閹黨勢力毫無疑問地掌握了大明這架龐大的帝國機器,數千萬上萬萬的大明百姓的命運就掌握在手上,魏忠賢沒有喪失理智,已經算是頭腦冷靜的了。


    權力就是那麽讓人著迷,而掌握億萬人生死卻沒什麽製約的權力,就更加是一劑猛藥,很難有人不受影響。


    李仁軍反正覺得魏忠賢這幾年是越來越飄了……而為了不造成個人因素所造成的外交災難,如果沒有必要,他現在也不會隨便去找魏忠賢,萬一見麵的時候哪句話沒說好,惹惱了這個權力滔天的老太監?


    雖然李仁軍和東華都不怕和大明撕破臉,但是這總歸是沒有必要的事情。


    李仁軍沒有餘地的拒絕,讓兩個年輕人都很失望,尤其是李翼翔,他之前已經把牛吹出去了,現在沒有做到,更加覺得尷尬。


    倒是米娜善解人意地開口道:“沒關係,李叔叔,是我們沒有考慮周全……既然這樣,那我就去采訪那個首輔吧!”


    李仁軍點點頭,笑道“……好!我這就給你安排!魏忠賢那人其實也沒啥文化,采訪他確實不如采訪方從哲……不過方老頭現在老得不行,還患上了耳背的毛病,早就不管內閣的具體事務了,你就跟他隨便聊聊吧!”


    他說完,想了一下,又轉身拿起桌麵上的那份通報,對二人說道,“…….你們來得正好,剛剛送來的消息,吉龍島號四天前剛剛到了複興港,預計會在那裏停泊二十天,你們如果想乘坐她返迴本土,最好在十天內出發,不然就隻能在等夏天的時候了……”


    “我看看!”李翼翔連忙接過通報,上麵果然寫著吉龍島號於4月2日到達複興港,東江管委會通知各部門的返航人員盡快趕到複興港。


    “娜娜,怎麽樣?你想迴去嗎?”李翼翔轉頭詢問道。


    米娜猶豫道:“現在就迴去……太早了吧?我的專題報道才做好了三分之一。”


    李翼翔想了想,說道,“那就等夏天的時候在坐吉龍島號迴去吧!不過……我覺得我們可以去複興港那邊看看,采訪一下登船的新移民,然後去遼東的戰場舊址看看,說不定會比單純地采訪大明的人物更有意義!”


    李仁軍聽到這話,心裏一動,也說道:“小翔說的沒錯,娜娜你確實應該去遼東好好走走,那裏才是真正的英雄誕生之地……”


    ……


    1627年4月的金州半島,已經是一片綠意盎然勃勃生機的景象。


    複興灣內的複興港,也是一如既往地千帆競發,各類船舶絡繹不絕。


    作為目前東北亞地區乃至整個亞洲工業最發達的港口,除了冬季的三四十天的封凍期,幾乎每一天都有大批商船運來糧食、棉花、礦石和木材等原料,然後再從這裏運走武器,棉布、食鹽、罐頭和各類鐵器等商品。


    繁榮的貿易讓這座城市迅速富裕了起來,各個工廠在不斷擴充產能,這裏的人口也在迅速增長。


    而隨著後金退往蒙古,遼西走廊重新和遼東打通,大批大明直隸山東地區的明人移民通過陸海通道湧入遼東各地,讓東江管委會的人口規模達到了八十幾萬之多!


    複興港作為東江管委會的所在,人口也突破了十七萬,成為東江管委會人口最多的城市。


    十幾天吉前龍島號到港後,來自大明和朝鮮的船隻也明顯越來越多,拋開那些正常做生意的商船,多出來的船隻大多是注冊在東江管委會的各種客船,船上的乘客也基本是準備乘坐吉龍島號前往本土的新移民。


    “……近仁兄,這東華鯤鵬巨艦果真如你所言!在海上如同山嶽一般!


    東華之工匠莫不是掌握了什麽鬼斧神工之技?怎能讓這般大的鐵船航行於大海?”


    一艘船身上刷著“s丁0224”編號的250噸蛟龍級武裝運輸船甲板上,二十歲出頭,身穿青色儒服,來自濟南府的秀才孔益之仰著頭看著停泊在碼頭的吉龍島號,滿臉吃驚。


    在他身後,一位同樣身穿青色儒服的中年人廖近仁笑著解釋道:“東華人此前數百年久居於北冥苦寒之地,若不是憑借著善於這等工匠之術,也撐不到拓殖新洲,返迴中土了!


    不過這營造工匠之術終究是末流,東人不尊名教,不施聖人教化,一味用兵用強,內部又興盤古邪道,崇敬鬼神,排斥我儒門中人……恐怕終難長久啊!”


    “哦?真的不能長久嗎?我看未見得吧?”


    孔益之從吉龍島號上收迴視線,搖搖頭,“天啟年以來,東人水師在大明沿海橫行無忌,私收關稅,朝廷水師對其無可奈何!


    又有遼東數戰,那東華高某人僅以三萬火器兵就驅逐建奴,奪其老巢……這等初興強盛之國,縱使有衰敗之日,卻也要比大明長遠的多了!


    反觀如今的大明,才是真的危機四伏,不能長久啊!”


    “益之!慎言!”


    廖近仁臉色一變,左右看看,遠處隻有幾個水手在忙著拋錨卸貨,才鬆了口氣。


    “這裏又不是大明的管轄之地,近仁兄何必如此?閹黨還能管到這裏嗎?”孔益之滿不在乎地說道。


    廖近仁低聲道:“我等身為大明士林一員,怎可……詆毀朝廷!若是被人知曉……”


    孔益之嗤笑道:“知曉又如何?涇陽先生有言,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我等讀書人若是連說話都不能說,何談心憂天下?


    近仁兄!


    須知正視問題,乃是解決問題的開端!


    大明就是有太多空談之輩,才落得今日的局麵……若是再不振作,掃清朝堂上的閹黨,重整軍備,即便東華人不興兵侵奪大明土地,西北之地的建奴也要死灰複燃!


    到那時節,難道我等讀書人要去侍奉建奴嗎?”


    孔益之一番話說得廖近仁默然無語,他又如何不知大明積弊難返?


    隻是國事多艱,他一個小小的舉人,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天啟四年東華人在登州劃設海關和租借地,他沒辦法。


    東華商人向山東傾銷私鹽,他也沒辦法。


    連自家佃戶偷偷跑到東華人的地盤上,他還是沒辦法。


    甚至為了巴結登州的海關太監,換取自家的安全,他還不得不幫助東華人招募移民……


    大明的讀書人是可以憂心天下,但人微言輕,連個正經的官都不是,憂心天下又有何用?


    不過這些想法廖近仁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他欣賞孔益之的一腔熱血,因為他自己做不到,所以欣賞,對方想要去東華本土一探究竟,他也願意借錢幫他買船票……


    他覺得,也許隻有這樣擁有一腔熱血的年輕人,才能真正找到拯救大明的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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