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人?他們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呂建成聽說荷蘭人的一艘武裝商船到了複興港,馬上將嚴家傲找了過來,後者聞言一笑:


    “荷蘭人正在和英國人葡萄牙人爭奪南洋的控製權,有吉龍島號在,荷蘭人應該不會直接阻攔我們占領納土納群島……”


    呂建成想了想,蹙眉道:“……這可不一定!不管是荷蘭人英國人還是葡萄牙人,他們總歸是都基督教國家,而我們則是異教徒。


    吉龍島號即便可以讓他們深深忌憚,不敢輕易與我開戰,但是想和他們做生意…….就難了啊!


    歐洲人絕對不希望一個非基督教國家和他們一起瓜分世界,本土讓吉龍島號現在露麵……可能會促成歐洲人的聯合!”


    嚴家傲聽出對方責怪的意思,隻好無奈地說:“實在沒辦法啊!本土太缺人了!殷人的規模不能再繼續擴大了,而現在隻有吉龍島號可以一次裝著大量的明人移民前往本土……


    至於歐洲國家聯合起來對付咱們,我們分析過了,這應該不太可能。


    現在歐洲還不是民族\/國家階段,他們內部天主教和新教聯盟打得腦子都快出來了,哪有功夫放下仇恨和咱們全麵開戰?


    我們實際上要對付的,就是一個衰落的西班牙。


    本土的造船廠現在已經可以製造機帆船和新式火炮……海軍參謀部做過推演,憑借高機動性和更遠的射程,保守估計,三五年後本土海軍艦隊應該可以和所有歐洲國家的海軍抗衡……”


    “哦?這是真的嗎?機帆船真有這個能力?不是隻有蒸汽鐵甲艦才能碾壓風帆戰艦嗎?”


    呂建成興奮地看著嚴家傲,他過兩個月就要坐著吉龍島號迴本土擔任海軍部長了,得知本土海軍現在這麽強,也不禁有些失態。


    “理論上是這樣。”


    嚴家傲點點頭,解釋道:“蒸汽鐵甲艦確實有碾壓優勢,但機帆船也可以部分做到這一點。


    機帆船沒有鐵甲艦的裝甲優勢,但是總重低,續航能力強,可以吊著風帆戰艦打!


    本土造船廠製造的機帆船雖然也不算成熟,不能進行超長時間的機動航行,但是隻要在海戰中擁有一段時間的絕對機動優勢,就足夠解決掉敵人的風帆戰艦了。


    現在本土一共有三艘新洲級機帆船服役,還有三艘在建,對付西班牙人的艦隊問題不大。”


    “好!!我就知道老馮和林永茂他們有本事!”呂建成想了想機帆船逆風追逐風帆戰艦虐菜的場麵,不禁一錘桌麵,哈哈大笑的站起身,在辦公室裏來迴走了幾圈,才稍微平複了心情,繼續問道:


    “……那大明和後金這邊呢?你們準備怎麽處理?尤其是後金,他們現在已經和科爾沁蒙古結盟,我聽楚雲鵬說,你們想在三年內解決後金,咱們可沒有那麽多騎兵啊!”


    嚴家傲搖頭道,“後金確實應該盡快消滅或者大幅度削弱,但咱們與大明之間目前的合作關係也是不穩定的,維係這種合作關係的是天啟皇帝和魏忠賢,還有現在的所謂“閹黨”內閣,一旦天啟駕崩,情況很可能失控!


    呂主任,我還沒來得及去找李局長了解大明朝廷內部的具體情況,現在的天啟皇帝……他能活到兩年以後嗎?”


    呂建成想了想,搖頭道:“……這個我也不能肯定,聽京城的小李和小錢說,魏忠賢現在權勢滔天,雖然麵子上對咱們還比較客氣,但已經不太重視我們的意見了。


    倒是天啟的身體據說還不錯……當然,如果有人真想讓他駕崩,可能也就是太醫院一碗藥的事!”


    ……


    另一邊,碼頭的吉龍島號內的底層貨艙裏,王成正在向莫文韜介紹吉龍島號的運力情況。


    “……老莫,船上的貨艙客艙都經過一定的改造,在滿足最低生活標準的情況下,一次可以運載9000人左右,再多的話,船上的生活環境就太過惡劣,可能會提高人員死亡率……”


    他沒有說完,莫文韜就打斷了他,“這個最低生活標準是怎麽製定的?難得吉龍島號還能用,我們還是盡量多運一些人吧!”


    王成一愣,介紹道:“……最低生活標準就是一間船艙裏住八個人,就是學生宿舍那種上下床鋪,船上的食物由我們統一供應。


    如果非要再擠一擠的話,或許還能再裝個兩三千甚至更多人,但是那樣就有人要睡底層的封閉貨艙了……”


    莫文韜聞言,看看小肚腩挺起的王成,指正在底層貨艙裏裝卸貨物的工人,搖頭道:“老王,別看我們這裏的老百姓過得還不錯,但那是因為有我們在!


    大明朝各地可是有無數農民掙紮在餓死的邊緣!


    你知道天津人牙市場裏,一個能生養的女人多少錢嗎?


    才三十幾兩銀子!


    他們都要餓死了,哪裏還管住宿條件怎麽樣?能遮風擋雨,能有口吃的,我們再許諾給他們分配新大陸的土地,這些人根本就不怕吃苦!


    他們最怕的,是吃苦也看不到過上好日子的希望!


    能多裝人就多裝吧?能救一條命算一條……”


    莫主任說著,下意識想要從口袋裏摸煙,但王成已經先一步把自己的遞了過來。


    “……我明白了,我會重新設計船上的設施,盡量多拉走一些人。”王成說著,也給自己點上,認真地承諾道。


    這時,一名身穿白襯衫的辦事員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對莫文韜道:“……莫主任!有艘荷蘭武裝商船來了,呂主任找您和王經理迴去議事!”


    ……


    亨利·魯賓在隔離區的大澡堂裏痛痛快快地洗了熱水澡,接著又在汗蒸室裏待了一陣,最後帶著滿足的愜意,住進了東華人在隔離區的開的賓館。


    每一次在東華人的港口靠岸停留,他總要在東華人建立的類似土耳其浴場的澡堂裏洗浴一番。


    此前他很少洗澡,如果要洗刷,也是隨便衝刷就算了,但是第一次接觸東華人的洗浴,他已經愛上了這種感覺。


    身為一名猶太船長,亨利·魯賓的衛生習慣已經要比那些“海上乞丐”出身的船長好不少,可惜,巴達維亞並沒有商人建立類似的公共浴場,所以他總是樂於接受與東華人進行貿易的任務。


    在他看來,東華人至少在清潔習慣上,是最文明的。


    當然,東華人在其他方麵的表現也沒有弱於歐洲人,先進的共和政體、繁榮高效的商業金融體係、發達的商品製造能力……以及強大的海軍實力,都讓他有種想要去東華本土看看的衝動。


    “篤篤!”


    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隨後那位東華海關員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魯賓先生,你在房間裏嗎?我帶來了有意購買你船上貨物的買家!”


    好快的速度!


    亨利·魯賓心裏讚歎了一句,從柔軟客廳裏柔軟的沙發上站起身,打開了房門。


    “尊敬的魏先生,我沒想到您的效率這麽高!”魯賓船長按照東華人的握手禮與魏東生和他身旁的中年男人握手,笑道。


    “……時間就是就是生命,船長先生。”魏東生淡淡一笑,為他介紹道:“這位是聚寶盆商業貿易公司的襄理陳希齡先生,他想要買下你船上所有的白糖和銅錠。”


    陳希齡顯然與各類商人船長打慣了交道,他先是用簡單的荷蘭語與亨利·魯賓打個招唿,然後才用漢語笑嗬嗬地說道:“……魯船長,咱是誠信商人,在複興港商業局那裏備案過的,公司商號也有幾位東華公民的持股,斷不會行坑害客商之事,砸自家招牌!”


    亨利·魯賓聽到對方的公司有東華貴族公民入股,態度頓時熱情了一些。


    不管東華人在海上如何霸道,但是他們的商業信譽確實極好,也願意遵守契約,基本沒有像一些明國商人那樣,采用各種的小伎倆蒙騙外國商人。


    沒過多久,在魏東生的撮合下,亨利·魯賓和陳希齡就初步達成了交易,白糖和銅錠的具體出售價格,要比複興港的商品交易市場的均價低一點,但是陳希齡願意全部用東華金幣和銀幣支付,亨利·魯賓沒多猶豫,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如今歐洲各國的主流經濟思想還是【重商主義】(實際上這個說法是後來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總結的),或者更確切地說,是【重金銀主義】,其核心思想大致有三條。


    第一條,一個國家必不可少的財富就是貴金屬,如果本國沒有金礦銀礦,就要通過貿易來獲得。


    第二條,對外貿易必須保持順差,也就是出口多於進口,這樣才能積累財富。


    第三條,世界上的金銀是有限的,所以一個國家得到金銀變得富裕,就意味著另一個國家失去金銀變得貧窮,國際貿易的本質是零和博弈。


    這種觀念當然是很有局限性的,一個國家的富裕並不完全取決於金銀貨幣多寡,而是取決於勞動生產物的多寡。


    金銀和其他貨幣,本質上隻是勞動價值的一種載體,真正的具有價值的是勞動、承載勞動的土地和調配勞動力的資本。


    隻不過在這個工業革命尚未興起,歐洲還是手工業為主的時代,重商主義對金銀的看重,確實也比較符合此時的生產力發展水平。


    陳希齡支付給亨利·魯賓的金銀幣,有相當一部分,是吉龍島號運來的黃金,這些黃金的一少部分被分配給了東江管委會的一百多位公民,所以他們持股的公司,也有了一些充足的現金儲備。


    談成了交易,陳希齡順勢邀請亨利·魯賓和大副安德森在樓下提吃了一頓晚餐,而從對方的口中,亨利·魯賓兩人得知了另一條爆炸性的消息——


    東華人本土所在的美洲西海邊,有一座大金礦!


    這次那艘東華巨艦就帶來了超過280萬枚弗羅琳金幣的黃金!


    他無法想象那麽多黃金堆在一起是什麽樣子的!


    不過,好心的魏東生很快就讓他親眼看到那個畫麵。


    隔離區旅館的三樓,魏東生遞給亨利·魯賓一架雙筒望遠鏡,指著窗外不遠處的勝利廣場,自豪地介紹道:“……請看,船長先生,那就是勝利廣場,中間那塊被欄杆和崗哨圍住的,就是整整十噸的金塊和金條!”


    亨利·魯賓連忙拿起望遠鏡,搜尋一下,果然看到了那一片金燦燦,被金條金塊壘成金字塔狀的“金山”!


    沒有人能夠承受這樣的誘惑而不心神動搖,尤其亨利·魯賓還是個猶太人,他盯著那座金山時的眼神裏,自然全是貪婪。


    但是他隨後就想到這座金山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惹不起的東華人,馬上就感到了深深的痛苦。


    上帝啊!!


    為什麽不是我擁有這麽多的黃金呢!


    他喘了幾口氣,強壓下內心的情緒波動,轉過頭勉強對魏東生一笑,問道,“……尊敬的先生,為什麽要將這麽多黃金放在廣場上呢?


    它們應該待在金庫裏,以免被竊賊盯上!”


    一直在注意他反應的魏東生,富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反問道:“船長先生,您覺得哪個竊賊有本事在幾百名巡警和上萬士兵的保護下,將黃金偷走呢?


    我們不怕竊賊,因為我們會逮住他們送去服苦役!


    我們也不怕強盜,因為我們會在木杆上將他們吊死!


    我們更不怕其他國家的軍隊來搶奪黃金,因為我們就是強權!


    隻有我們搶別人,不會有別人搶我們!”


    這話一出。亨利·魯賓和身後的大副安德森都陷入了沉默。


    對方的話非常傲慢和無禮,卻也是事實!


    拋開東華的陸軍不說,隻把海軍拿出來,東華海軍的那艘吉龍島號,恐怕就是世界最強大的戰艦了!


    兩人甚至不知道東華人是怎麽在不借助風帆的前提下,讓她動起來的!


    擁有這樣海上武力的國家,不是強權是什麽?


    東華人就這樣隨意地把一座金山擺在城市中心的廣場上,周圍又有哪個國家敢派軍隊過來搶呢?


    “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貴國確實擁有足夠的實力可以不用顧慮這些!”


    亨利·魯賓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金山,然後對魏東生微笑道:“忘了對您說了,我是文森特號的船長,同時也是聯省共和國東印度公司的商務代表,根據澎湖協議,東印度公司的商務代表有權要求與東華共和國殖民地的總督見麵。


    現在我想行使這項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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