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無不勝的李靖,從未做錯過選擇:兵分兩路,窮其巢穴。


    這是一段艱苦而漫長的追擊之路。


    北線由李靖親自率領,在離吐穀渾王城伏俟城不遠的赤水,遭遇了第一場硬仗。


    伏允見唐軍此次動了真格,誓與自己不共戴天。


    既然跑不掉,又欺負到頭上來了,吐穀渾幾百年的威名還在,他麾下吐穀渾的兒郎也不是吃素的。


    明刀明槍,正式開幹。


    在伏允的地頭,吐穀渾展示出恐怖的戰力。


    大唐名將,萬人敵薛萬均,薛萬徹兄弟,首當其衝。


    他們以為伏允已是驚弓之鳥,勝利易得,輕敵冒進之際,竟然陷入重圍。


    他們雖然拚盡全力,但兩人的戰馬被殺,身體幾處受傷,隻能下馬苦鬥,更危急的是,他們身邊的兵將,也損失了十之七八。


    眼見已是全軍覆沒之局,情勢險到極處,也危到極處。


    但天無絕人之路,他們的救兵出現了。


    契苾何力,李世民最忠誠和勇敢的外族戰將,率領鐵勒勇士,如天神一般,衝入伏允的包圍圈。


    鐵勒的騎兵,無愧於草原之上,最勇敢善戰,最彪悍勁猛戰士的稱謂,七衝八撞之下,伏允頂不住了,又一次潰敗遠逃。


    事實上,唐朝自李世民中期開始,突厥和鐵勒,甚至百濟等少數民族的將領,就已經登上了曆史舞台,開創屬於他們的傳奇。


    到唐玄宗李隆基時期,李林甫為了杜絕邊將入相之路,重用外族不識漢文的將領,年歲日久,積重難返之下,邊境幾大戰略核心要地的節度使,絕大部分已非漢族了。


    以國之重器,授與外族,想要求得長治久安,當然是絕無可能。


    但外族將領,確實在戰場之上,更加勇猛善戰,外族戰士,天生就是馬背上的強者。


    李世民當時為天下各族尊奉的天可汗,自然海納百川,兼收並蓄,這種泱泱大國之氣度,本來也是盛唐的風采。


    用其強,用其長,本來就是為政之義,隻是後來者,蒙蔽自己雙眼,隻見到處,長處,而有意或無意忽略外族將領統兵打仗的弱點和短處時,政治軍事就走向了崩壞。


    但現在,正是外族將領的高光時刻。


    契苾何力的勇猛和果決,成就了赤水之戰。


    唐軍大獲全勝。


    吐穀渾來不及逃走的畜產,全部成了唐軍的戰利品,竟然達到了驚人的三十萬頭。


    這是伏允的絕大部分家底,伏允已經一戰輸光家底。


    但他的軍隊,還沒有被全殲,還具備散而複聚的戰鬥力。


    窮寇必追。


    李靖趁熱打鐵,全軍出擊,乘勢攻下吐穀渾的王城伏俟城。


    但伏允再一次施展“地雖下,人已遠”的遊擊戰術,飄然遠引,往西逃竄到河源之地。


    他想等待唐軍退出吐穀渾後,一如曆史上無次上演的劇本,他想再一次卷土重來。


    這是故事,也是故實。


    但李靖沒有再給伏允機會,他在伏俟城再一次做了精確的部署。


    他居留伏俟城,全盤接收吸納吐穀渾殘餘力量,將追擊追殲伏允的任務,交給了李大亮,薛氏兄弟和契苾何力等人。


    在河源,那是黑黨項的自留地,李大亮追上伏允。


    雙方在蜀渾山大戰,伏允所部,當看到戰意昂然的唐軍時,已沒有任何勇氣和士氣再去抵抗到底。


    沒有任何疑問,李大亮又收獲了五萬頭雜畜。


    在大草原上,遊牧民族的財產,就是蓄產,經過連續幾次的失敗,伏允的力量在快速消弱,他再起的資本,也所剩無幾。


    但再次稱霸,對於伏允來說,似乎太遙遠了。


    現在是保命要緊。


    伏允繼續西逃。


    他是真怕了.


    能多遠,他就想跑多遠,他想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伏允選擇了逃往西域的路線。


    他進入突倫磧,這是茫茫不毛之地,對於唐軍而言,已是完全陌生的領域和勢力範圍。


    追擊的唐軍有些猶豫,也產生了分歧。


    薛萬均兄弟首先認慫,他們在赤水一戰中,被打怕了。


    生死邊緣走過一遭的壓力,讓他們對遠在千裏外的陌生地域,油然生出了陌生感和失去了自信心。


    他們堅持不應該派兵入磧。


    但有人退縮,就有人奮進,有失敗,也一定會有成功的人。


    拯救薛萬均兄弟的契苾何力挺身而出,他不容置疑地說道:“虜非有城廓,隨水草遷徙,若不因其聚居襲取之,一朝雲散,豈得複傾其巢穴邪!”


    契苾何力確實是知兵之人,況且,他也是有建功立業,一心報效明主心態的真正猛將。


    他精準地預判到伏允身有羈絆,易被圍殲,然後,他也認為伏允部屬的戰意,已經在屢戰屢敗中,被唐軍摧毀。


    這種驚弓之鳥,隻要給他足夠的壓力,他們一定會從內部崩潰。


    契苾何力決意窮追不舍,死嗑伏允。


    他親自挑選了一千名敢死騎士,作為前鋒,隨自己入磧追擊。


    薛萬均看到有人打了頭陣,才揮軍緊跟契苾何力,生怕被契苾何力搶了頭功。


    伏允以為身後的唐軍,正準備歇一口氣,但他失策了。


    他以為水草不生,生存條件惡劣的沙磧,會成為唐軍無法逾越的天險,但契苾何力本人也是蕃將,對於草原和戈壁沙漠地形,並不像中原將領那樣有著天然的畏懼。


    雖然艱苦,但可以克服。


    但契苾何力的軍隊,在磧中還是遇到了現實的障礙,那就是他們找不到幹淨的水源,萬般無奈之下,他們隻得殺馬取血。


    幸虧突倫磧並不是無邊無涯,契苾何力很快追蹤到伏允的牙帳。


    這是一場一麵倒的戰鬥,很快就結束了。


    伏允的部屬是漏網之魚,早就膽戰心驚,看到大軍壓境的騎兵,立即崩潰逃命。


    這一戰,徹底收割了伏允的力量,伏允輸光了他所有的籌碼。


    契苾何力俘虜了伏允的妻子兒女,斬殺了吐穀渾幾千軍民,並且收獲了二十萬頭雜畜。


    這已經是伏允所有的本錢。


    但除惡務盡,首惡必擒,契苾何力還要做最後一件事。


    伏允率領僅剩的一百餘親衛逃入磧中深處,但敗亡之勢已成,無糧無水無援軍,隻剩下等死一條途徑。


    這種難捱和絕望的滋味,讓伏允內部產生了分化。


    大部分人選擇離開伏允,自求生路,但也有一小部分人,有了更好和另外的計劃。


    他們想借助伏允的人頭,用做安身立命之資。


    這是伏允唯一剩下的價值,臨陣殺將,以命換富貴,也是傳統上的分化之策,這種場景,以前上演過無數次,以後,還會上演更多次。


    伏允的部下,向唐軍獻上了伏允的人頭。


    契苾何力最後的任務完成。


    伏允死,獨立的吐穀渾政權覆滅。


    李靖坐鎮伏俟城,也是收獲滿滿。


    他派出大軍,繼續清剿吐穀渾餘部,順者生,逆者死,情勢非常明顯。


    慕容順被吐穀渾推舉出來收拾殘局。


    他由於長期在長安做人質,在吐穀渾族內並無根基,因而,即使貴為伏允的長子,也依然鬱鬱不得誌。


    但當唐朝的軍隊大勝已成,吐穀渾麵臨亡國滅種之時,他的親中原王朝的身份起了作用。


    吐穀渾和唐朝都需要一個可以接受的人,出來進行戰後的談判和重建。


    於是,慕容順殺掉伏允原來權力核心的天柱王,向李靖投降。


    和隋朝開建四鎮不同,唐朝在吐穀渾故地設置了羈縻州府,以慕容順成為新的吐穀渾王,也是唐朝的西平郡王。


    新的吐穀渾政權,又延續了相當一段時期,直到出現那個可怕的鄰居和對手。


    北線大獲全勝,完美收官。


    南線卻基本無戰事。


    因為伏允選擇了出逃北線,因而,侯君集領導的南線大軍,撲了個空,但沒有功勞,也可謂有苦勞。


    他們一路行來,已達二千裏之遠,並且沿途並不平靜。


    侯君集順路打了下秋風,與擋路的吐穀渾地方部落激戰一場。


    戰鬥無關重要,勝負早已分明,接下來的行程,似乎成了一場與自己賽跑的行軍。


    他們行走在無人之地,享受大自然美景的同時,也驚歎於大自然的威力,盛夏降下霜雪,山頂皚皚白雪。


    侯君集心情大好,過星宿川,至柏海,北望積石山,在黃河的源頭,發思古之悠情。


    然後,施施然和李靖的主力軍,會師於大非川。


    李靖此次出征,是一次完美的軍事行動,達到了所能想象的任何高度。


    但也還有些不和諧的因素出現,問題出在六路大軍中的另外二路。


    李靖掛帥,麾下五大總管,總計六路大軍,但參加總攻的隻有四路大軍,那就是李靖,侯君集,李道宗和李大亮所部。


    另外兩路軍隊,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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