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猛的妻兒,也是隋軍的階下之囚。


    但樊猛在陳朝的位置,卻敏感而重要。


    他是水軍江防將領。


    率領八十艘水軍戰船,在長江水麵,遊弋巡邏,以防禦楊廣的軍隊渡江。


    這是一支生力軍,也是水軍的精銳。


    更為最重要的是,這也是一條救命或逃命的通道。


    當建康戰事吃緊時,這是一條可以逃往長江上遊,或是出海的通道,也是一條保命之路。


    這種生命要道,肯定不能交給樊猛,否則,如果他身在曹營心在漢,建康君臣的退路都沒有了。


    於是,陳後主想以任忠代替樊猛,指揮水軍。


    當蕭摩訶傳遞命令時,樊猛竟然抗命。


    他非常不高興,認為臨戰之時,要自己交出兵權,是不信任自己,也是對自己的侮辱。


    實權人物不高興,後果很嚴重。


    事情透露出十分的古怪,在蕭摩訶的居中遊說之下,樊猛竟然拒絕交出兵權。


    陳後主無可奈何,隻能不了了之。


    這意味著陳後主,作為一國之君,已經失去對於朝廷的控製,也已經失去了對軍隊的掌控。


    陳國上下離心,君臣生隙,已處於一推就倒的境地。


    樊猛雖然不爽,但魯廣達卻真心感懷陳後主的知遇之恩。


    隋陳二軍,在白土岡對峙,一觸即發。


    賀若弼與輕騎登上山頂,極目遠眺,看到了陳國擺出的古怪陣型,南北延亙二十多裏,但自己正麵的最前線,也就是陳國的南線,卻並沒有絕對優勢的兵力。


    賀若弼大喜,這是天亡陳國,即使他們軍隊再多,卻不能集中力量,合圍自己。


    自己雖隻有區區八千甲士,卻可以集中全力,衝垮對手的陣型,大有可為。


    戰鬥剛開始,賀若弼便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他低估了都城建康的戰力。


    竟然有一個人,很能打,也真正在打。


    魯廣達率領其麾下軍將,拚死力戰,竟然絲毫不落下風。


    陳國將士有陳後主的重金賞賜加持,一個個打了雞血一般,鬥誌昂揚,雙方甫一接觸,賀若弼的軍隊,立即就被殺死273人。


    這是一個慘重的損失。


    賀若弼一路行來,陳國軍隊望風而降。


    他以為對麵的軍隊也和他所碰到的京口城的軍隊是同一個級別,但他顯然低估了建康軍隊的鬥誌和戰力。


    賀若弼陷入苦戰,他進退二難,第一放戰鬥,將被擊退四次。


    戰事一度非常吃緊,為了脫身,他隻能采取火攻,放火燒煙,趁亂退軍。


    這是一個非常不好的開始,甚至有可能,已經動搖己方軍隊的信心和鬥誌。


    賀若弼兵少,又是孤軍深入,如果長期相持,是一種災難。


    但賀若弼久經戰陣,他展示了一流統帥的,臨機應變和高超的指揮能力。


    他敏銳地發現了陳國軍隊的弱點。


    戰前的動員會上,陳後主為激勵士兵死戰,向兵將承諾,當場兌現軍功,當場發放獎勵。


    於是,魯廣達的士兵們,割掉賀若弼陣亡將士的人頭,趾高氣揚地奔向陳後主領賞。


    賀若弼非常敏銳而精準地判斷出,對麵陳國軍隊的互不統屬。


    並且他觀察出陣型的中部,由孔範率領的軍隊,軍容士氣驕惰而懶散。


    孔範的無能,被賀若弼一眼看穿看透。


    賀若弼立即作了一個天才而大膽的決定。


    他舍棄魯廣達,率軍直奔孔範的軍隊。


    麵對如狼似虎的隋朝精銳甲士,自詡南朝第一的孔範露出了他的真實麵目。


    百無一能,他不過是嘴炮第一。


    孔範和賀若弼剛一接戰,便感覺不是對手,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孔範立刻臨陣逃走。


    孔範辜負了陳後主,也辜負了自己。


    他的逃跑,是致命的。


    二軍對壘,一旦陣腳一動,便再也無迴天之力。


    孔範一退,隋軍立即全軍全力追擊。


    陳國陣腳全亂,騎兵步兵,紛亂逃命,陳國死亡的將士達到五千多人。


    大勢已去,陳國再無迴天之力。


    陳國,崩潰得如此突然而充滿戲劇性。


    賀若弼是陳國的苦主,他的兵士抓到了蕭摩訶。


    不過,蕭摩訶頗有大將之風,容色自若,辭氣不撓,並不畏死。


    賀若弼久聞其名,對他惺惺相惜,禮遇並釋放了他。


    蕭摩訶有用。


    賀若弼需要蕭摩訶去穩定投降的陳國兵將。


    這是政治,比戰場之上,真刀真槍地拚殺,更講技巧。


    但蕭摩訶此人,命運多桀,一生鬱鬱不得誌。


    他入隋之後,在漢王楊諒叛亂中,迎來了他此生的宿命。


    陳後主也很快迎來了他的宿命。


    任忠快馬馳入台城,他知道要避免成為俘虜,唯一的希望,是和陳後主一起走水路,從長江之上逃跑。


    他見到陳後主,直言戰局的失敗已無可挽迴,並且為自己開脫道:“臣無所用力矣。”。


    陳後主根本就不明白真實的情況,他覺得還可以挽迴下,想做最後一搏。


    於是,他把自己私人珍藏的二箱黃金取出來,對任忠說“為我南岸收募人,猶可一戰。”


    任忠趕快收下二箱黃金,他知道大勢已去,對陳後主說:‘陛下唯當具舟楫,就上流眾軍,臣以死奉衛。”


    陳後主旁徨無依,再無半點主意,隻能相信任忠,讓任忠趕快去準備撤退事宜。


    他自己也命令宮人趕緊收拾行裝,準備沿江上溯,投奔周羅睺。


    一切收拾停當,就等任忠前來接駕。


    但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


    任忠終於來了。


    可是,他身後是韓擒虎的五百隋軍。


    任忠不忠。


    任忠原來的想法是借用陳後主的水軍,一起逃往上遊,再另做打算。


    可是,事與願違,當他發現逃走已成奢望時,任忠立即臨時變節。


    他投降韓擒虎,並成為他攻占皇宮的領路之人。


    但是,因為任忠有功於隋朝,他的背主求榮行為,剛開始時,並沒有受到懲罰。


    很久之後,楊堅才發現任忠的不恥行徑,楊堅頗有不平地說:“平陳之日,悔不殺任蠻奴(任忠)。”


    但任忠成就了韓擒虎的一世威名。


    韓擒虎一生最耀眼的功績,就是活捉陳後主。


    如果沒有任忠,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真是時也命也。


    因為突然的崩潰,陳國舉國上下,甚至都沒有事先準備,任何撤退的計劃。


    但戰事至此,陳國再無振作的可能。


    任忠告別陳後主,趕緊出宮安排撤退事宜,但他卻在石子岡碰到了率領五百敢死之士的韓擒虎。


    任忠心中五味翻騰。


    這支隋朝軍隊的出現,完全出乎任忠的意料之外。


    賀若弼的軍隊當時還在和陳國主力纏鬥,不可能來得這麽快。


    任忠看到韓擒虎五百死士氣吞如虎的士氣,便錯誤判斷,隋朝的大部隊,已經渡過長江,包圍建康城。


    如果大兵壓境,那任何的抵抗,甚至是逃跑,也徒勞無益。


    任忠不過是個見風使舵的人而已,他立即思考自己的退路。


    當時,任忠手下還有幾百軍士,完全有一戰之力。


    但他立即作了一個決定,他既不跑,也不戰,任忠下馬解甲,向韓擒虎投降。


    為了立功,他還主動向韓擒虎獻策,說可以活捉陳後主,搶立首功。


    任忠輕車熟路地,帶領韓擒虎直奔陳後主的居所。


    朱雀門赫然在望,此門之後,陳國的宮城,就會敞開大門,任由隋軍窺探。


    朱雀門守軍是陳國的精銳近衛軍,而隋軍,隻有韓擒虎區區五百死士,加上任忠投敵的幾百號人。


    一方占據地利,一方占有人和,但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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