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朕看過的那顆武三思帶來的那塊石頭,即為精冥石無誤,你所言不尋常處為何?”聖人表情微妙地望向遠處幾人,又看了看裴談。


    心說自己也沒能見過幾迴精冥石的裴談一愣,“隻是有此感,未能掌握實證。”


    “吟天殿乃朕繼位以來,首一間專為大典所造之建物,其中更是包含有複唐、還都、祭水之深意,精冥石亦為朕欽定之材料。若有人要以此兩物做文章,恐隻有眼下立於殿前你們幾人了。”


    聖人的態度讓裴談很困惑,其一在於既知朝中有黨爭一事,而他是否真的知曉歸屬於韋後、武三思那一派,究竟要行何事,而朝中、坊間的人又為何稱其為“複周”。


    裴談揣摩聖意,又不敢對他所言之“敢做文章者唯有殿前數人”一句,妄加揣測,反倒認真吃起刀上的肉來。


    與此同時,其他六人從聖人讓內侍用盤遞去的肉中,品出了一絲聖人的不滿,即便仍困於爭執之中,口中生出喋喋不休的齟齬,但還是在手中取過炙肉之後,緩和了片刻,且欲待眼下爭執之事有了定論後,便加入聖人一方,享用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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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人初與聖人接觸時,為打開聖人心扉,也想了許多方法,最終才以入口的吃食和極易拉攏彼此之間距離的攜家拜訪,獲得了他的信任。


    而彼時就已發現了些隱患,太子妃——當今的韋後,似並不買他們的人情賬,甚至於還夾帶了些敵意。


    若早知善於交際的韋後,已在城中一步步開始布局將來之事,他們也不會用與之相仿的態度對待她。


    可至聖人太子之位將穩,武氏承嗣、三思已無可能再續武周國號時,太子妃與武氏的往來就顯得有些不明不白了。


    武三思從對太子一家不理不睬,轉而極盡諂媚,之後更是讓自己兒子與太子之女李裹兒結為連理,這般用心之目的顯而易見——就是為他日武後百年之後,順利成章地不受李唐一族報複。


    五人知曉其中用意後,對武三思所為雖不齒,但轉念一想此番舉動也是因為忠於大唐,便不予詳細追究,相互之間和氣共處。


    哪知聖人穩坐明堂後,韋後心中所想是取李唐而代之,成為武後之二的另一番光景,而武三思更是表現出早早知曉她的計劃,且一副願以助紂為虐的姿態。


    這時五人才最初一迴察覺出事態或將不妙,哪知欲向聖人挑明時,就已落入武氏、韋氏密謀已久的陷阱中。


    以韋氏、武氏的兩位話事人韋後、武三思而言,張、敬、崔、桓、袁五人發動兵變,殺兩位寵臣為李唐祭旗,再攜太子入宮,逼迫武後遜位之時,他們與五人以及五人心中憧憬的李唐,就走向了陌路。


    李唐再繁盛,終歸姓李,武周末年生再多不堪,也是武家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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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人無意治國,韋後同於明堂侍朝,大小事由朝臣問過,聖人不答,皆由她領一眾複周朝臣或商議,或決斷。


    且朝中、城中皆傳所謂“複周”,如何又是複周,韋後想要的是一個如同武周朝的韋氏朝權。休見眼下武三思仍在幻想恢複姑姑的武周朝,自己則恰到好處、左右逢源地坐上皇位,但在韋後的盤算中,其實能利用全部天時地利人和,最有可能取代聖人,坐上皇位的,真正算來,確隻有她一人。


    聖人雖不愛理朝政,甚至對與治國相關之事深感乏累、常顯倦怠,之外更是懶於應付大唐內外之矛盾,但對朝臣、內宮之動向卻極盡掌握,之中唯獨一人,他時時處處不以控製之欲,而以共存之心相待。


    此人就是韋後,撇去早年間的承諾、海誓山盟不談,隻以複唐後,二聖臨朝這般的姿態論,聖人無時不刻、處處都在與她展現出唯有兩人才可治此泱泱大國的姿態。


    韋後心中,這樣的姿態就是她足以成為一位新皇的全部原因。


    五王是她無法保持此般姿態的攔路石,於是在他們主動接近彼時的太子時,韋後就與武三思籌備起他日若李唐得複,之後如何將強烈支持複唐之人清出朝堂的計劃。


    四處招攬於武周朝生龍活虎,事事得心應手,卻被兵變一下中斷了仕途的年輕朝臣,再與極力支持五人的李唐老臣產生摩擦,於朝堂之上,時時處處對立,直吵鬧到溫吞如水的聖人也無法繼續忍耐。


    所謂牽一發動全身,朝堂之中黨爭,若生對立之局,皆以勒令兩方領頭之人停止紛爭為要,因此顯唐一方之五王,複周一方之韋後、武三思,首當其中要被聖人問責。


    可就算是問責,之中還有一處易被忽略的地方——韋後、靜德王武三思終歸是聖人一族中的親屬與外戚,與外姓郡王的五人不同,沒有更多能牽扯在其中的關係。


    因此聖人發難時,五王要遭遇的,比韋後、武三思兩人要來得更為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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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結果就是,親近疏遠,五王最終被徹底架空,名義為“送”實則是“遣”迴了各自的郡王王府中,不再幹預朝政。


    “誰知這層關係,到如今,朕倒有些拿不準了……”聖人想起往事,與彼時不再、不明其中就裏的裴談提了幾句。


    “你看六人此時,三王口中皆是大唐之將來,而皇後、三思,字字句句都不離那吟天殿,此兩項哪一項又不是朕在意之物,這該如何定奪利弊、對錯?”


    裴談在腦中構想了許多種迴答的方法,卻沒有一項讓自己感覺能完美應付聖人此刻的言語,悄然望向貞觀殿內。


    這時地麵反射的光線,打入殿內,殿內離得近的陳設一覽無餘,首當其衝就是一尊半人高的香爐,這尊香爐,裴談倒是認得,還是元年冬天,翠峰山老道丘真人因道觀翻修,特意清洗鍍金恭送於宮中的,是件北魏的老物件。


    想著想著,他靈機一動,“下臣聽聞,前高宗皇帝、武後每有遇事不決,不願輕信朝臣時,就往翠峰山丘真人處問道,今聖人不得解,為何不以兩位尊上彼時行動為綱,也向真人求道一番?”


    “你這田舍漢,平日習佛,今日又怎勸我往道觀去?”


    “佛念來世,道說今生,聖人此刻之事,恰是今生。”


    裴談恭敬地叉手,遠處六人正巧因難達成某項一致,往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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