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晴不定的霍光想起昨夜霍顯吹過的那些枕邊風,越發覺得不悅,他背著手站在原地,對上官太後的這道口諭頗為不滿。


    劉賀自然知道霍光正處於矛盾之中,仲父的心情一看就不好啊。


    朕可管不了那麽多,當孝子和明君的機會,現在可就擺在麵前。


    “仲父,朕想起來了,太後曾經與朕說過,夏侯勝是仲父給太後選的老師,如今太後親自來陳情,該如何是好?”劉賀有些矛盾地問道。


    霍光看到了天子猶豫的模樣,看來天子恐怕也被這詔書弄得措手不及。


    “陛下如何看待此事?”


    “朕?”劉賀茫然地問道。


    劉賀在玉階上左右踱了幾個來迴,最後才像下了極大的決心說道:“孝昭皇帝大行,太後本就心情鬱結,已經流連無病榻上數月之久,最近才有所好轉。”


    “雖然這夏侯勝詆毀孝武皇帝,令人齒冷,但他畢竟是太後的老師,如若像先前所說的那樣重判,恐怕會讓太後傷心啊。”


    “雖然夏侯勝有些可惡,但是朕不得不考慮太後的聖體……”


    “仲父,如今太後親自來陳情了,此次可否成全朕的孝心,輕判夏侯勝?”


    劉賀如同一個沒有主見的青年,猶豫地問著霍光,似乎頗為矛盾。


    霍光不怪天子,要怪就怪上官太後。


    “陛下,夏侯勝詆毀孝武皇帝,此乃大罪,怎可以輕放呢?”霍光將問題拋給了手下的禦史大夫和廷尉,“蔡公、李公,你二人分別掌管監察百官和律法斷獄的大事,你們來說說,這夏侯勝該不該重判?”


    這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要麽會得罪太後,要麽就會得罪大將軍。


    權衡利弊之後,還是得罪太後的風險要小一些。


    “陛下,微臣認為,夏侯勝犯的是大罪,不可網開一麵。”李光看似剛正不阿地說道。


    “老夫深知陛下對太後的孝心,但是大漢律令也不可輕易篡改,該判何罪就當判何罪,日後,陛下麵見了上官太後,再將其中的緣由說與太後,想必太後深明大義,也定可以明白陛下的苦心的。”蔡義也一本正經地說道。


    “二公說得倒也有理,朕倒是想聽聽其他人的意見,安樂,你是朕昔日的屬官,與朕最為熟識,昔日就與朕朝夕相處,朕也想聽聽伱的意見。”


    朝堂之上,劉賀現在已經有了不少的助力,比如說趙充國、張安世、劉德和王吉等人。


    如果他確實要做成一件事情,那麽他們一定會緊跟自己的步伐的——從他們的表情,也能看出來他們此刻在躍躍欲試,想要有所表達。


    劉賀卻沒有叫他們,為了一個夏侯勝,還不到亮出自己所有底牌的時候。


    但是安樂就不同了。


    是可以擺到台麵上來隨意使用的棄子,就算日後被霍光給搬掉了,劉賀也不會覺得可惜。


    朕給了你左馮翊的位子,你得投桃報李。


    安樂沒有想到天子會叫他,他站著的位置在三公九卿後麵的第二排,一般是沒有機會在大朝議上發表自己的言論的。


    如今被天子點了名字,是又驚又喜。


    連忙從人群當中擠了出來,下拜說道:“廷尉和禦史大夫說得在理。”


    這安樂滑得像一隻泥鰍,竟然想要躲開。


    但是劉賀得按住他的頭,逼著他表一個態。


    “嗯,朕想知道的是你的看法,你應該是知道的,朕想當一個孝子,但是又不想做出破壞大漢律法的事情,安卿可有什麽好辦法?”劉賀進一步地點撥著這個“棄子”。


    “這……這……”安樂不禁就開始擦汗了起來,他終於感覺到這朝堂實在是不好待啊。


    在昌邑國的時候,安樂以為到了長安,站在未央宮的前殿裏,就能飛黃騰達了,但是來了之後才知道,處處都是危機。


    就那這半個月來說,他不敢望其項背的丞相楊敞,說罷官就罷了官;德高望重的夏侯勝,說下了詔獄就下了詔獄;那些博士官和儒生,說判了刑罰就判了刑罰。


    搞不好,一個不小心,就要釀成大禍的,滑到深淵裏的。


    此刻,就是這樣一個危機。


    夾在太後、天子和大將軍中間,安樂是一動都不敢動啊。


    “安卿為何不說話,沒有聽清朕剛才說的話嗎?”劉賀又緊閉了一步。


    慌亂的安樂似乎聽出了一些言外之意,天子似乎一直在強調在昌邑國的事情。


    昌邑國能有什麽事情,竟然還會和長安的事情產生關聯。


    安樂不停地在腦海中搜索,忽然找到了一絲的亮光。


    對了,那件事情和今日朝堂上的事情有關聯!


    欣喜若狂的安樂連忙說道:“陛下,微臣有一個法子,可能對眼下的困局有所幫助。”


    劉賀臉上欣喜,內心暗喜。


    這安樂果然還是開竅了。


    “哦,那安卿快快說來。”


    “夏侯勝之罪不可輕判,但是也不能讓太後鬱結,微臣覺得,陛下可以從少府裏拿出錢財來,替夏侯勝贖刑。”


    對啦,就是此事,當年在郡獄裏的時候,劉賀就是用這個法子把那郭開給救出來的。


    不錯不錯,還能辦成一些事情的。


    “廷尉李卿,安卿所說的事情可否?要替夏侯勝贖刑,所費多少?”


    李光不停地往霍光的方向看去,但是卻沒有得到什麽答複,最後隻得老老實實地說道:“具五刑乃死刑,贖刑需要金二斤八兩。”


    “少府樂卿,少府之中,可拿出這筆錢來?”


    “迴稟陛下,少府可拿出這筆錢來。”


    按照大漢的規定,這金二斤八兩兌成五銖錢不過兩萬八千錢,但是實際兌換至少是七八萬錢。


    不管是多少,對於坐擁幾十億錢的少府來說,簡直是九牛一毛。


    劉賀對霍光說道:“仲父,安卿提的這個法子可行否?”


    霍光沉默了片刻,雖然這最後的結果不如他的意,但是自己剛剛還一直說大漢律法不可更改,那此刻自然也不好說不。


    最終,他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大漢律法中確有贖刑這一條,安樂想的法子頗為周全,既能全陛下的孝子之名,又能不破大漢律法,甚好。”


    霍光雖然這麽說,但是表情卻不甚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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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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