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著洪佳人說話？小棠淺淺地笑了笑，眼眸有些深沉。“阿棠。”見他妻子出神，王明軒叫她。
“沒什麽，隻是覺得自己很羨慕那樣的人。”王明軒知道小棠說得是昌雨，活得那麽單純，沒有任何的汙染，一看就是被保護過度了。
夕陽西下，晚霞的光輝灑在水池中，落了水中的女子一身溫暖的橘黃色光暈。馮家老宅的景致又是早年前的建築，女子隨意墜著鬆鬆垮垮地長發在水中戲水，美好寧靜的像是一副畫。
不過，王明軒可沒有心情欣賞這些，見天際漸漸暗了下來，將手裏他妻子看得書丟到一邊，王明軒走過去，伸手讓水裏的人扶著自己，“阿棠，該上來了，水裏該涼了。”
小棠將手遞過去，正準備腳上用力上去，就被走過來的人直接抱了起來，腳踝上的水順著她的腳向下流，沾濕了抱著她的人的長褲。
“總得先擦一擦。”她說。
王明軒絲毫不在意地抱著他的妻子向房間裏走去，一邊走一邊伸手摸了摸她赤luo的腳，微涼的感覺讓他擰眉，“明天不準在我不在的時候，下水。”
“中午的時候水是溫熱的。”完全狡辯的話。
“再不聽話，直接挨罰。”
小棠怔了怔，忽然明白他說得‘挨罰’是什麽意思，臉上有些不自然的暈紅。
迴到室內，他讓她坐在沙發上，給她用毛巾擦了擦腳，覺得她的腳還是有些不正常的涼，王明軒直接用手幫她暖，夏天他的手很溫暖捂著她的腳，很快就不覺得那麽涼了。
“晚上，想吃點什麽？”他問她，似乎見她神情有些困倦的萎靡，想讓她早點吃了飯休息。
原本有些犯困的人聽到了晚飯，似乎是真的有些餓了。
“想吃什麽？”
“酸奶。”
王明軒蹙眉，雖然知道他妻子一向喜歡奶製品，但是最近卻有點太過頻繁了，尤其是對發酵型酸奶的喜歡更甚，幾乎每天都會吃酸奶，總吃酸奶，讓他擔心她的腸胃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阿棠，晚上吃酸奶對胃不太好。還想吃什麽別的嗎？”
搖頭，胃口一直不好的人，不太想進食。除了鮮奶製品。
不能任由著她這樣，現在已經錯過了馮家一向的晚飯飯點，南苑廚房很久都沒有開過火，時間長了廚具也不齊全，但是馮家每天晚上有人會給她送晚飯過來，他自從和小棠來到馮家也就沒有下過廚。
今天，難得他迴來的早，看她困倦的厲害，給她換了件衣服，拉著她到北苑去，親自做給她吃。
走在路上，小棠就有些後悔答應他了，馮家這麽傳統，這個時候馮家飯點剛過就讓王明軒親自動手做晚餐，似乎真的不太好。但是她明白，王先生一旦決定的事情一般很少會改變，隻能就這麽跟著他去了。
北苑的女傭似乎剛剛整理過一家人晚餐後的殘局，連擺放好的餐具都是剛剛洗過的。
阮舒文見小棠過來，上午燙傷的時候知道王明軒有怒氣，她也沒有敢多問，現在見夫妻兩個人過來，急忙問了問，“阿棠，上午給你用的燙傷藥膏管用嗎？”
“挺好用的，已經消退了。”
阮舒文帶著小棠向房間裏走，看王明軒去了廚房，就說，“晚餐找傭人他們去做吧，你陪著阿棠。”
“不用了，舅母，讓她陪著你。”王明軒親自動手下廚對於小棠和宜莊裏的人來說似乎看慣了都不覺得奇怪，現在在馮家，沒有人見過，阮舒文知道王明軒因為小棠身體不太好，對這個孩子格外地上心，但是一個大男人下廚，先不提馮家一向恪守的規矩，這飯做好了，能好吃嗎？阮舒文總覺得不放心。
“阿棠。”阮舒文帶著小棠坐了一會兒喝了一杯茶水，就見她有些心不在焉的。
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就說道，“邵珩做不好，還有家裏的人可以做晚飯，不用擔心。”
小棠搖頭，“他做飯很好吃。”
“是麽？”阮舒文這下覺得好奇了，畢竟離開這兒的時候也才剛剛二十多歲，沒有見他真的做過飯。
小棠陪阮舒文說話，偶爾在她端起水杯的時候，阮舒文還是可以看到她身上那些中午留下的青紫的淤痕，女孩子皮膚雪白顯得更加的明顯，“隻中午上過一次藥嗎？”
“嗯。”小棠點頭，有些傷痕在的地方她觸及不到。
“來，舅母給你上一次藥。”
小棠怔了怔，還是搖頭了，“不麻煩您了，我迴去了自己擦一些藥油。”
“藥油必須搓開，邵珩在做飯，我來給你搓開藥油，不然晚上一定會疼。”
拒絕的話小棠從來都能毫不猶豫地說出口，甚至不會看對方的臉色，也不論對方會不會真的感到尷尬，但是麵對阮舒文她是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這樣和善溫婉的長輩，拒絕的話到了喉嚨裏，到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
臥室裏，將小棠的袖子推起來，阮舒文看到這孩子這麽纖細的腕子覺得有些心疼，“太瘦了。多吃點好的，總要好好補補，不然這樣體格總要生病。”
其實，小棠想說她的身體相比早在的半年前早已經好了很多，如果沒有王明軒的照顧，她怕是手臂多半會真的變得沒有。
藥油不斷地在掌心搓熱了，覆在白淨的肌膚上，阮舒文幫著小棠搓藥油，即便小棠穿得一向保守沒有裸.露不當的地方，阮舒文還是在她的後頸上看到了痕跡，和淤青的痕跡不一樣，過來的人明白那是吻痕。
王明軒和小棠，兩個孩子有多好，不要說阮舒文就是馮家的每個人都看在眼裏，但是這麽久為什麽這兩個人還是沒有孩子呢？
如果說一開始剛結婚的時候，小棠年齡是有些小了，但是現在正是應該要孩子的時候這夫妻兩個人倒是沒有絲毫的動靜。
到了阮舒文你這個年齡的長輩總希望著孩子們快點兒結婚，好容易婚事定下來也結婚了，就是盼望他們能有自己的孩子。
“阿棠。”
聽坐在沙發上幫她擦藥油的阮舒文叫她，她隨即應了一聲，“您說。”
“避孕藥還是不要吃的比較好。”
小棠愕然，忽然明白阮舒文指的是什麽，也沒有和她多提，隻說了句，“知道了。”
“每天早上送過去的湯，要按時喝了，今晚多喝點。”
小棠知道長輩真的擔心的問題，什麽都不能說，所以隻能點頭應了下來。人總是有很多的無奈，她也是如此。
擦好了藥油，見眼前的女孩子出神出得厲害，阮舒文以為她在想著王明軒，便說，“到廚房去看看吧。陪著我，也沒什麽真的有意思的。”
“不會的。”
“行了，快去吧。”阮舒文淺笑，“去看看邵珩做了什麽好吃的，順便等會兒讓我也來嚐嚐他的手藝。”
“好，一定先給您吃。”
“你這孩子。快去吧。”
“嗯。”用紫砂壺給阮舒文倒了一杯熱茶放進她手裏，小棠才出來。
廚房。
切了土豆條，聽到身後有人走進來的腳步，不用想王明軒就知道是誰，“怎麽，真的餓了？”
沒有迴答他問得話，小棠走過來，被剛剛做好的酸奶凍吸引了，酸奶加著一些濃鬱香味的芝士，又加了藍莓，這樣的西點讓人看了覺得很容易開胃。
火上的油鍋還沒有熱，這其間，王明軒打開餐具櫥找了一把餐叉給他身邊的人，“嚐嚐。”接過了餐叉，小棠沒有去吃酸奶凍，隻是看著他在切土豆和紫薯條，“一會兒要做什麽？”
“炸了土豆和紫薯條。”
小棠看著他榨紫薯條和土豆條，又想到做好的酸奶凍，一時間覺得有些無奈。
又把她當孩子哄了。
“一會兒要一杯熱的鮮奶，再要一個三明治。”
“這些……”
“這些給你當零食吃。”
“……”果然。
很久沒有吃過西式的餐點了，小棠很有胃口。酸奶凍雖然口感很好，但是和酸奶比起來發酵的酸澀還是差了很多。
“不好吃嗎？”
“也不是。”小棠搖頭，“還是覺得酸奶的味道更好一點。”
“總吃酸奶會把腸胃吃壞，酸奶凍沒那麽酸，晚上吃剛好。”
“你晚上也沒有吃飯。”肯定的語氣，說完小棠就在微波爐裏又放進了一杯鮮牛奶。
“阿棠……”看他妻子取了熱好的牛奶端出來倒入了玻璃杯裏，王明軒欲言又止。
端在手裏吹冷了一些，才遞到他唇邊，也許是因為她這個體貼的動作王明軒就著他妻子的手將濃鬱的鮮奶喝了下去。
“邵珩哥，唔……”剛走到門外看到這一幕的昌雨剛想說話，就被身後的佳人直接捂住了嘴。
端在手裏吹冷了一些，才遞到他唇邊，也許是因為她這個體貼的動作王明軒就著他妻子的手將濃鬱的鮮奶喝了下去。
“邵珩哥，唔……”剛走到門外看到這一幕的昌雨剛想說話，就被身後的佳人直接捂住了嘴。被洪佳人直接捂著嘴，拉扯著走了很遠，昌雨有些不甘願，直到和洪佳人到了後院鬆開了捂著他的嘴。
“佳人姐，你拉我到這兒幹什麽？”拂開洪佳人捂在他嘴上的手，昌雨直接說道，“你剛才沒有看見那個丫頭喂邵珩哥喝了牛奶，馮家的牛奶是從牧場直接取迴來的，不和市麵上賣的一樣濃鬱成分更高，邵珩哥喝了……”
“噓！”看眼前的人越說越急，洪佳人直接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周昌雨你能不能別這麽大聲，知道他喝了最鮮的純牛奶還不快去買藥去。”
“好，我馬上就去……”少年撇嘴，先走著最後實在覺得焦躁，就直接跑了起來。
佳人看著跑遠的周昌雨，歎了口氣，再看向這無邊的夜色，眼眸有些說不出的沉重。
廚房裏，隻要從門前一過就能聞到其中濃鬱的奶香味。
剛剛烤好的吐司夾了生菜和一些番茄醬，小棠加了奶酪在裏麵，王明軒看著她吃也沒有說什麽，難得見她今天晚上胃口這麽好，她想要什麽就順便給她做了些來吃，西點不像傳統的中菜那麽麻煩，巧克力慕斯和一杯熱可可，家裏有西點的材料，一會兒就能做好。
小棠喜歡奶製品，所有和鮮奶有關的都很喜歡。
將幾塊慕斯蛋糕，和牛奶放在托盤裏，小棠說，“舅母說，要嚐你的手藝，我去送給她嚐一嚐。”
“去吧。”王明軒輕撫他妻子的長發。
等小棠出了廚房，王明軒臉上剛才還有的溫和淺笑很快就消失不見了，手裏的削水果的水果刀放下丟在一邊，他出了廚房很快向前廳走了幾步直接在一旁露天的盥洗池旁吐了起來。
剛才喝掉的鮮奶全都吐了出來。
還是有點太高估自己了，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直接打開水龍頭漱口清洗。
“給。”因為水流聲過大沒有聽到靠近的腳步聲，王明軒隻是漫不經心地洗手沒有接，走過來的人送過來的藥瓶。
“不要嗎？”站在一旁的人接著問他。
王明軒還是不接，也沒看身邊的人。
兩個人這樣僵持的沉默，直到又有人走過來打破了這份沉寂，“邵珩哥，佳人姐給你藥你怎麽不要，這是我買的。”
昌雨有些不明白洪佳人和王明軒之間莫名的冷然的氛圍是因為什麽。
從洪佳人手裏拿了自己剛買好的藥給王明軒，昌雨說，“趕緊吃了藥會好一點，不然會過敏。”
“什麽時候迴來的？”王明軒看眼前遞給自己藥瓶的少年，一開始的漠然似乎變了一些，不過言語間不冷不熱的語氣還是讓昌雨覺得有些意外。
畢竟，即便是王明軒，也很少對他態度這麽漠然。
愣了半晌，昌雨迴答王明軒，“今天剛剛迴來的，去看了我媽就想去看你了，可你不在家裏，南苑在不在。”
知道他一定見過阿棠了，王明軒用昌雨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手，王明軒冷然淺笑，“昌雨，前些日子你在加拿大闖的禍，你母親知道嗎？”
“怎麽突然問我這個？”昌雨有些無奈，最不想提及的事情被人提起來，顯然讓他學乖也很容易。
“沒有事情，不要到南苑去。”這不是詢問，這是類似於警告的一句話，昌雨心思單純聽不明白，洪佳人可聽得明白。
下午昌雨剛去了南苑，現在王明軒說這些話，無非是因為打擾到了那個女孩子。
將藥瓶打開，生硬地吞了一片藥片，昌雨見王明軒吃藥才想到剛才想說的話被轉移了話題一直沒有說，“三哥，你怎麽能喝家裏的這種純牛奶，她喂你喝了，那個丫……。”看王明軒變了臉色，昌雨就改口，支支吾吾地說，“她，她會害死你的，乳糖不耐症怎麽能喝純鮮牛奶。”
“昌雨。”
沒有絲毫情緒波瀾的語調，讓昌雨覺得自己說的話似乎有些不對了，“她是誰？”漫不經心地問。
“什麽？”夜晚，前廳的燈光下，昌雨看著王明軒的暗沉的眼眸，一時間像是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你該叫她什麽？”又問了一遍。
昌雨後退了一步，怔愣了一會兒他才想明白過來王明軒問得是什麽。昌雨在國外的周家呆著的時候，整日跟在王明軒身後，所以他的一些情緒反應他很敏銳的就能覺察出來，現在王明軒雖然什麽都沒有說，但是昌雨明白現在的他似乎有些生氣。
想了想，才立刻迴他話說到，“她，她……是，三表嫂。”
“記著你說得話，嗯。”臉色變了變又恢複成往常的漫不經心，沉默了半晌，剛才臉色陰沉的人驟然又笑了，王明軒走過去拍了拍昌雨的肩膀，淺笑道，“昌雨，要對阿棠恭敬，不然，說不定你母親就會更加了解你在外的所作所為。”完全是玩笑的戲謔的話，昌雨聽了隻能幹笑了兩聲。
這再明顯不過的威脅，他就算再無知也知道這其中的意思了。
“記著該有的稱唿，待她必須要像你現在待我一樣。”沉穩的語調，出口擲地有聲。
洪佳人聽著恍然一怔，這話似乎不單單是說給昌雨聽得，也是說給她聽得。
心裏一時間的滋味很不好受，她原本這次過來完全是偶然，根本就沒有想要怎樣，昌雨從小就很維護王明軒，現在他親眼見了那個女孩子喂他喝了純鮮牛奶，小少爺脾氣上來了還不是要氣得跳腳。
如果不是她及時拉著昌雨，必定不知道今晚還會出什麽混亂。
乳糖不耐症，碰鮮奶製品就算了，還喝了一整杯純牛奶。這些如果都不算到了極限，洪佳人覺得乳糖不耐症患者親手做一些奶製的西點才更加的折磨人，但是，現在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隻為了不要讓那個女孩子掃興，隻為了讓她開心，他就忍著這些，什麽都沒有說。
——待她要像待我一樣。
他是這麽給昌雨說的，洪佳人站在一邊隻聽著就覺得今天晚上自己站在這裏更是多餘的很。
“邵珩哥，你……”昌雨想說什麽，但是覺得今晚似乎他說什麽都是錯的，話說到一半就不再說了。
將昌雨拉到一邊，洪佳人臉色已經淡然了很多，她說，“昌雨拿的這些藥，最好晚上迴去再吃一次才不容易過敏。他自己拿來的藥估計已經忘了和你說怎麽吃了。”
洪佳人說話的時候，王明軒隻沉默著，夜色中沒有人能看得出他此時的情緒。
“就算你覺得自己胃口再好，鮮奶類的製品還是少吃比較好，小棠不知道你有乳糖不耐症嗎？這一次還是好的，如果下一次……”
“洪佳人。”王明軒蹙眉，“我和你說過什麽？”
佳人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不要自以為是地揣測別人的習慣。”王明軒擰眉。
什麽都會變，乳糖不耐症也會好。
阿棠喜歡奶製品，長此以往吃得多了，也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好，起初的時候是會有一些抗拒的反應，但是後來，就像阿棠可以為了他嚐試去接受一些蜂蜜和甜食一樣，他在慢慢地接受一些鮮奶的奶製品，沒有什麽不能改變，王明軒隻是非常不喜歡這種自作聰明揣測他人習慣的人。
因為是在他母親身邊長大的一個孩子，他對她已經到了足夠的耐心。
“我隻是……”想了想，佳人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她感覺得到這種一開始的漠然，現在，終於演變成了深深的排斥。站在那兒像是詞窮了，什麽都不再說。
“昌雨，早早迴你母親身邊去，別讓她晚上再擔心。”
“好，我知道了。”周昌雨最聽的就是王明軒的話，王明軒帶著他到馮清淺的東苑去，他很快就跟上了，少年的心思單純的很，完全沒有看出剛才的局麵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昌雨跟著王明軒走了幾步，正好看到從北苑出來的女孩子，不像上次見麵一樣隨意散著長發，似乎編發後的女孩子站在月光下更加吸引人的視線。
因為太過漂亮的人愣了半晌，恍然迴過神以後，少年因為自己的冒失之舉變得臉色窘紅，”三，三表嫂。”
“叫我嗎？”小棠問，不溫不火的語氣，“我以為你還會和上一次一樣叫我‘喂’。”
難得聽到他妻子揶揄的語氣，王明軒任由著她取笑昌雨。
“你......”少年羞愧的臉色更紅，“對，對不起。”
“嗯，還懂說對不起。”漫不經心的嗓音。
難得聽到他妻子揶揄的語氣，王明軒任由著她取笑昌雨。“你......”少年羞愧的臉色更紅，“對，對不起。”
“嗯，還懂說對不起。”漫不經心的嗓音。
眼前的女孩子語氣平靜，卻似乎不給他留絲毫情麵，昌雨急了，“我知道，我下午找你的時候有些唐突了，但是我都說了對不起了你還想怎樣。”
“沒想怎樣，反正我一向對人沒有禮貌。”
被小棠這麽一說，昌雨更覺得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了，說她‘對人沒禮貌’的話是下午出自他的口中。
被看起來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一個女孩子逼得沒有話說了，昌雨通紅著臉，半晌隻齜牙咧嘴地說了句，“你——”然後就沒有了下文。
“我怎樣？”月色下的女子，眉眼間有清冷的月華在流淌，似乎沒有絲毫情麵之說。
實在是窘迫了，萬般無奈下昌雨急的直接跺腳，指著小棠對身邊的王明軒說道，“邵珩哥，你看她——”
“邵珩哥？”她呢喃迴味，神色揶揄。
這樣矯情意味十足的稱唿，再配合少年的嗓音溫軟的嬌嗔，完全是撒嬌的語氣。她微微怔住。
身邊接觸過的異性大都是年長自己的，像是昌雨這樣比自己年紀小，又因為被家裏寵溺更像是沒長大的男孩子小棠幾乎從未接觸過。
所以，即便是冷然的她在聽到他對王明軒的矯情稱唿後，唇角都浮起戲謔的淺笑。
周昌雨知道自己被家裏人一直看成長不大的孩子，但是被現在這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丫頭給嘲笑了，他受不了了，“不理你們了……”
被這麽直接地嘲笑了一番，昌雨拔腿就走，眼看著少年漸漸走遠，王明軒無奈地看著他的妻子，略微曲指敲了敲她的額頭，“你呀——”
小棠扶開他的手，看著少年消失在北苑的身影，說，“去吧……”
“將晚飯吃了，一會兒我過來接你。”
“嗯。”小棠點頭。
見王明軒出了北苑，她也沒有想要迴房間裏去，走下漢白玉石頭砌成的台階，她繼續向前走直到出了北苑，看著正站在花壇旁邊的女人，站定不再向前走。
似乎是聽到了背後的腳步聲，佳人迴過頭對上女孩子的淺笑，神色有一瞬的尷尬後迅速恢複常態。
“小棠。”出口她的嗓音有些不自然。
“佳人姐，吃過晚飯了？”自然而然地問題，不顯得過度親昵也不顯得過度疏遠。
“吃過了。”佳人順應著迴答，“我過來看看阮伯母，如果她休息了就不再去打擾了。”這樣的解釋有些蒼白，洪佳人不知道這個女孩子什麽時候就站在這裏了，至於她，昌雨還有王明軒之間的話又聽了多少，想要借口從這兒離開迴到西苑去，忽然見女孩子對她說道，“既然來了，就進來坐。”
借口還沒有找，女孩子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如果再找借口顯得生硬，洪佳人知道答應了一聲說，“好。”
正廳裏，阮舒文自己一邊看電視一邊織毛衣，麵前的茶幾上放得是一塊王明軒烤好的黑sen林慕司蛋糕，搭配了一杯小棠沏好的英式奶茶。吃過晚飯已經有好些時候，這樣的西點當宵夜甜點再好不過。放下手裏的茶杯，一開始就覺得庭院裏有說話聲的，阮舒文放下手裏的毛衣針，用遙控器將電視的聲音調小了一些。
可，現在似乎聽不到什麽了，她注意力從庭院裏又收了迴來，繼續織手裏的毛衣。
佳人意外於小棠並沒有和她一起到北苑的正廳去，而是轉身去了廚房，“剛剛烤好的黑sen林慕斯要嚐嚐嗎？”
將剛好的蛋糕放在餐碟裏，小棠放在廚房裏一側的簡單餐桌上。
今晚，向來漠然的女孩子似乎有些不同於往日的熱絡，洪佳人感覺得到。
“謝謝。”見小棠將吃蛋糕的餐叉遞給她，佳人衝她淺笑。
端了一杯牛奶，小棠選擇了和洪佳人麵對麵坐著。廚房裏的餐點，熱牛奶，加了奶酪的三明治，加了芝士的酸奶凍，還有熱可可的香儂味道，這些濃鬱的奶製品，似乎彌漫在整個廚房裏，醇香的味道，一般人聞著覺得會食欲大增，但是對於有輕微乳糖不耐症的王明軒來說，佳人知道這絕對是一種折磨。
為了不掃這個女孩子的興，她沒有想到那個人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王明軒對什麽都挑剔，都不願意將就，但是為了這個女孩子，他竟然可以……
對麵，漫不經心地喝牛奶的人似乎並不知情。
洪佳人，看在眼裏，越看越覺得諷刺至極，這樣不成正比的付出，憑什麽她就可以如此坦然地消遣著他的所有好？
黑sen林慕斯入口，是無盡的難言苦澀。
小棠端著牛奶慢慢啜飲，看著明顯心不在焉地坐在自己對麵的人，眼神忽明忽暗有些讓人難以捉摸的心驚。
“佳人姐。”小棠和她說話，讓洪佳人一怔瞬間迴過神來，“這裏還有很多西點，王明軒自己做的，你喜歡什麽就自己來拿。”
“噯，好。”
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佳人就在這話裏似乎聽出了什麽玄外音，她說，這是他做給她的，這些看似精致的點心，在佳人眼裏完全變成了諷刺的利器。
微微恍惚，再看自己對麵的女孩子，安靜地喝牛奶，不像是會說出這麽暗藏諷喻的話。是自己想多了。
酸奶凍加了芝士，嚐了一口，佳人就不再吃，看著小棠她蹙眉後，說道，“小棠，這些都是邵珩自己親手做的？”
“嗯。不和你胃口嗎？”小棠問得隨意。
“沒，沒有。”佳人神色略顯尷尬，想了想還是直接開口了，“你不知道他不能碰奶製品。”明明是問句，卻說出了陳述的語氣，僵硬，帶著近似質問的感覺讓人聽來很不舒服。洪佳人在質問她，小棠想了想，淺淺笑了笑，眼瞳卻一片漆黑。
“小棠，邵珩從年少起就一直有輕微的乳糖不耐症，他不能接觸奶製品。”
“嗯，原來如此。”小棠喟歎。
她不得不承認洪佳人是個相當聰明的女人，她一直都很擅長從她所顧忌的事情上做文章。
年少起？明明就知道她和王明軒完全如同鴻溝的年齡差，她還是要把這些提出來。
“雖然他那個人是不太喜歡說自己的這些習慣，但是你還是知道一點比較好。”想了想，洪佳人又無奈地說道，“算了，這原本就不怪你，你不了解他，和小時候一樣，他還是固執己見的很，乳糖不耐症也不是什麽問題，他就還是不想輕易說出來。”
不了解他？和小時候一樣？
這樣的句式和字詞被小棠完全捕捉了迴來，還坐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小棠對佳人語氣平靜地說道，“原來是不能接觸奶製品，我知道了，沒想到佳人姐知道這麽多。”
知道洪佳人也是聰明人，一聽她的話想必就會聽出一些什麽，果然在小棠說完後，洪佳人的臉色就突然變了。
“人們常說知道的太多不好，不過，看來現在似乎多知道一點什麽也沒什麽不好，至少可以說給我這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聽一聽。您說，對不對佳人姐？”
這些話完全都是話裏有話的，佳人越聽越看起來臉色蒼白。
“小棠，你說這些話給我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沒什麽，佳人姐多想了，我隻是想謝謝你。”看著放下手裏的牛奶杯走過來的女孩子，洪佳人的臉色變了又變，“小棠，我沒有想要……”
小棠淺笑著繼續說，“如果不是佳人姐，我怎麽會知道這麽多。真是麻煩您過來給他送藥，有心了。”
原來他們說得話，她都聽到了，佳人臉色再也無法保持著往常的鎮定。
“真是難得佳人姐惦記著他，先是給他送了藥，又好心地過來告訴我這些，你不說，我還真是不知道這件事。看來我確實是失職。”
女孩子說這些話，臉上即便帶著些許淺笑，佳人看在眼裏都像是在對自己的討伐，這些看似無意的話都是在指責她今晚的多話。
她並沒有想要這樣的。
“既然王明軒不能沾染奶製品，那我們來吃就好了，總不至於這麽留著浪費了，佳人姐，你也來吃。”將這些鮮奶的點心都放在佳人的麵前，見她神色窘迫尷尬，小棠倒是生生笑了，“吃啊，怎麽不吃？他既然不能吃，那你來吃好了。”
佳人看著女孩子明麗的笑覺得諷刺無比，明明這些都是王明軒為她做的，現在拿來給她吃，這個女孩子似乎有意給她難堪。
“佳人姐，怎麽不吃？”
小棠看到紅了眼眶的女人，擰眉。女人的眼淚啊，真是沒用。
“沒什麽，隻是覺得自己很羨慕那樣的人。”王明軒知道小棠說得是昌雨，活得那麽單純，沒有任何的汙染，一看就是被保護過度了。
夕陽西下，晚霞的光輝灑在水池中，落了水中的女子一身溫暖的橘黃色光暈。馮家老宅的景致又是早年前的建築，女子隨意墜著鬆鬆垮垮地長發在水中戲水，美好寧靜的像是一副畫。
不過，王明軒可沒有心情欣賞這些，見天際漸漸暗了下來，將手裏他妻子看得書丟到一邊，王明軒走過去，伸手讓水裏的人扶著自己，“阿棠，該上來了，水裏該涼了。”
小棠將手遞過去，正準備腳上用力上去，就被走過來的人直接抱了起來，腳踝上的水順著她的腳向下流，沾濕了抱著她的人的長褲。
“總得先擦一擦。”她說。
王明軒絲毫不在意地抱著他的妻子向房間裏走去，一邊走一邊伸手摸了摸她赤luo的腳，微涼的感覺讓他擰眉，“明天不準在我不在的時候，下水。”
“中午的時候水是溫熱的。”完全狡辯的話。
“再不聽話，直接挨罰。”
小棠怔了怔，忽然明白他說得‘挨罰’是什麽意思，臉上有些不自然的暈紅。
迴到室內，他讓她坐在沙發上，給她用毛巾擦了擦腳，覺得她的腳還是有些不正常的涼，王明軒直接用手幫她暖，夏天他的手很溫暖捂著她的腳，很快就不覺得那麽涼了。
“晚上，想吃點什麽？”他問她，似乎見她神情有些困倦的萎靡，想讓她早點吃了飯休息。
原本有些犯困的人聽到了晚飯，似乎是真的有些餓了。
“想吃什麽？”
“酸奶。”
王明軒蹙眉，雖然知道他妻子一向喜歡奶製品，但是最近卻有點太過頻繁了，尤其是對發酵型酸奶的喜歡更甚，幾乎每天都會吃酸奶，總吃酸奶，讓他擔心她的腸胃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阿棠，晚上吃酸奶對胃不太好。還想吃什麽別的嗎？”
搖頭，胃口一直不好的人，不太想進食。除了鮮奶製品。
不能任由著她這樣，現在已經錯過了馮家一向的晚飯飯點，南苑廚房很久都沒有開過火，時間長了廚具也不齊全，但是馮家每天晚上有人會給她送晚飯過來，他自從和小棠來到馮家也就沒有下過廚。
今天，難得他迴來的早，看她困倦的厲害，給她換了件衣服，拉著她到北苑去，親自做給她吃。
走在路上，小棠就有些後悔答應他了，馮家這麽傳統，這個時候馮家飯點剛過就讓王明軒親自動手做晚餐，似乎真的不太好。但是她明白，王先生一旦決定的事情一般很少會改變，隻能就這麽跟著他去了。
北苑的女傭似乎剛剛整理過一家人晚餐後的殘局，連擺放好的餐具都是剛剛洗過的。
阮舒文見小棠過來，上午燙傷的時候知道王明軒有怒氣，她也沒有敢多問，現在見夫妻兩個人過來，急忙問了問，“阿棠，上午給你用的燙傷藥膏管用嗎？”
“挺好用的，已經消退了。”
阮舒文帶著小棠向房間裏走，看王明軒去了廚房，就說，“晚餐找傭人他們去做吧，你陪著阿棠。”
“不用了，舅母，讓她陪著你。”王明軒親自動手下廚對於小棠和宜莊裏的人來說似乎看慣了都不覺得奇怪，現在在馮家，沒有人見過，阮舒文知道王明軒因為小棠身體不太好，對這個孩子格外地上心，但是一個大男人下廚，先不提馮家一向恪守的規矩，這飯做好了，能好吃嗎？阮舒文總覺得不放心。
“阿棠。”阮舒文帶著小棠坐了一會兒喝了一杯茶水，就見她有些心不在焉的。
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就說道，“邵珩做不好，還有家裏的人可以做晚飯，不用擔心。”
小棠搖頭，“他做飯很好吃。”
“是麽？”阮舒文這下覺得好奇了，畢竟離開這兒的時候也才剛剛二十多歲，沒有見他真的做過飯。
小棠陪阮舒文說話，偶爾在她端起水杯的時候，阮舒文還是可以看到她身上那些中午留下的青紫的淤痕，女孩子皮膚雪白顯得更加的明顯，“隻中午上過一次藥嗎？”
“嗯。”小棠點頭，有些傷痕在的地方她觸及不到。
“來，舅母給你上一次藥。”
小棠怔了怔，還是搖頭了，“不麻煩您了，我迴去了自己擦一些藥油。”
“藥油必須搓開，邵珩在做飯，我來給你搓開藥油，不然晚上一定會疼。”
拒絕的話小棠從來都能毫不猶豫地說出口，甚至不會看對方的臉色，也不論對方會不會真的感到尷尬，但是麵對阮舒文她是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這樣和善溫婉的長輩，拒絕的話到了喉嚨裏，到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
臥室裏，將小棠的袖子推起來，阮舒文看到這孩子這麽纖細的腕子覺得有些心疼，“太瘦了。多吃點好的，總要好好補補，不然這樣體格總要生病。”
其實，小棠想說她的身體相比早在的半年前早已經好了很多，如果沒有王明軒的照顧，她怕是手臂多半會真的變得沒有。
藥油不斷地在掌心搓熱了，覆在白淨的肌膚上，阮舒文幫著小棠搓藥油，即便小棠穿得一向保守沒有裸.露不當的地方，阮舒文還是在她的後頸上看到了痕跡，和淤青的痕跡不一樣，過來的人明白那是吻痕。
王明軒和小棠，兩個孩子有多好，不要說阮舒文就是馮家的每個人都看在眼裏，但是這麽久為什麽這兩個人還是沒有孩子呢？
如果說一開始剛結婚的時候，小棠年齡是有些小了，但是現在正是應該要孩子的時候這夫妻兩個人倒是沒有絲毫的動靜。
到了阮舒文你這個年齡的長輩總希望著孩子們快點兒結婚，好容易婚事定下來也結婚了，就是盼望他們能有自己的孩子。
“阿棠。”
聽坐在沙發上幫她擦藥油的阮舒文叫她，她隨即應了一聲，“您說。”
“避孕藥還是不要吃的比較好。”
小棠愕然，忽然明白阮舒文指的是什麽，也沒有和她多提，隻說了句，“知道了。”
“每天早上送過去的湯，要按時喝了，今晚多喝點。”
小棠知道長輩真的擔心的問題，什麽都不能說，所以隻能點頭應了下來。人總是有很多的無奈，她也是如此。
擦好了藥油，見眼前的女孩子出神出得厲害，阮舒文以為她在想著王明軒，便說，“到廚房去看看吧。陪著我，也沒什麽真的有意思的。”
“不會的。”
“行了，快去吧。”阮舒文淺笑，“去看看邵珩做了什麽好吃的，順便等會兒讓我也來嚐嚐他的手藝。”
“好，一定先給您吃。”
“你這孩子。快去吧。”
“嗯。”用紫砂壺給阮舒文倒了一杯熱茶放進她手裏，小棠才出來。
廚房。
切了土豆條，聽到身後有人走進來的腳步，不用想王明軒就知道是誰，“怎麽，真的餓了？”
沒有迴答他問得話，小棠走過來，被剛剛做好的酸奶凍吸引了，酸奶加著一些濃鬱香味的芝士，又加了藍莓，這樣的西點讓人看了覺得很容易開胃。
火上的油鍋還沒有熱，這其間，王明軒打開餐具櫥找了一把餐叉給他身邊的人，“嚐嚐。”接過了餐叉，小棠沒有去吃酸奶凍，隻是看著他在切土豆和紫薯條，“一會兒要做什麽？”
“炸了土豆和紫薯條。”
小棠看著他榨紫薯條和土豆條，又想到做好的酸奶凍，一時間覺得有些無奈。
又把她當孩子哄了。
“一會兒要一杯熱的鮮奶，再要一個三明治。”
“這些……”
“這些給你當零食吃。”
“……”果然。
很久沒有吃過西式的餐點了，小棠很有胃口。酸奶凍雖然口感很好，但是和酸奶比起來發酵的酸澀還是差了很多。
“不好吃嗎？”
“也不是。”小棠搖頭，“還是覺得酸奶的味道更好一點。”
“總吃酸奶會把腸胃吃壞，酸奶凍沒那麽酸，晚上吃剛好。”
“你晚上也沒有吃飯。”肯定的語氣，說完小棠就在微波爐裏又放進了一杯鮮牛奶。
“阿棠……”看他妻子取了熱好的牛奶端出來倒入了玻璃杯裏，王明軒欲言又止。
端在手裏吹冷了一些，才遞到他唇邊，也許是因為她這個體貼的動作王明軒就著他妻子的手將濃鬱的鮮奶喝了下去。
“邵珩哥，唔……”剛走到門外看到這一幕的昌雨剛想說話，就被身後的佳人直接捂住了嘴。
端在手裏吹冷了一些，才遞到他唇邊，也許是因為她這個體貼的動作王明軒就著他妻子的手將濃鬱的鮮奶喝了下去。
“邵珩哥，唔……”剛走到門外看到這一幕的昌雨剛想說話，就被身後的佳人直接捂住了嘴。被洪佳人直接捂著嘴，拉扯著走了很遠，昌雨有些不甘願，直到和洪佳人到了後院鬆開了捂著他的嘴。
“佳人姐，你拉我到這兒幹什麽？”拂開洪佳人捂在他嘴上的手，昌雨直接說道，“你剛才沒有看見那個丫頭喂邵珩哥喝了牛奶，馮家的牛奶是從牧場直接取迴來的，不和市麵上賣的一樣濃鬱成分更高，邵珩哥喝了……”
“噓！”看眼前的人越說越急，洪佳人直接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周昌雨你能不能別這麽大聲，知道他喝了最鮮的純牛奶還不快去買藥去。”
“好，我馬上就去……”少年撇嘴，先走著最後實在覺得焦躁，就直接跑了起來。
佳人看著跑遠的周昌雨，歎了口氣，再看向這無邊的夜色，眼眸有些說不出的沉重。
廚房裏，隻要從門前一過就能聞到其中濃鬱的奶香味。
剛剛烤好的吐司夾了生菜和一些番茄醬，小棠加了奶酪在裏麵，王明軒看著她吃也沒有說什麽，難得見她今天晚上胃口這麽好，她想要什麽就順便給她做了些來吃，西點不像傳統的中菜那麽麻煩，巧克力慕斯和一杯熱可可，家裏有西點的材料，一會兒就能做好。
小棠喜歡奶製品，所有和鮮奶有關的都很喜歡。
將幾塊慕斯蛋糕，和牛奶放在托盤裏，小棠說，“舅母說，要嚐你的手藝，我去送給她嚐一嚐。”
“去吧。”王明軒輕撫他妻子的長發。
等小棠出了廚房，王明軒臉上剛才還有的溫和淺笑很快就消失不見了，手裏的削水果的水果刀放下丟在一邊，他出了廚房很快向前廳走了幾步直接在一旁露天的盥洗池旁吐了起來。
剛才喝掉的鮮奶全都吐了出來。
還是有點太高估自己了，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直接打開水龍頭漱口清洗。
“給。”因為水流聲過大沒有聽到靠近的腳步聲，王明軒隻是漫不經心地洗手沒有接，走過來的人送過來的藥瓶。
“不要嗎？”站在一旁的人接著問他。
王明軒還是不接，也沒看身邊的人。
兩個人這樣僵持的沉默，直到又有人走過來打破了這份沉寂，“邵珩哥，佳人姐給你藥你怎麽不要，這是我買的。”
昌雨有些不明白洪佳人和王明軒之間莫名的冷然的氛圍是因為什麽。
從洪佳人手裏拿了自己剛買好的藥給王明軒，昌雨說，“趕緊吃了藥會好一點，不然會過敏。”
“什麽時候迴來的？”王明軒看眼前遞給自己藥瓶的少年，一開始的漠然似乎變了一些，不過言語間不冷不熱的語氣還是讓昌雨覺得有些意外。
畢竟，即便是王明軒，也很少對他態度這麽漠然。
愣了半晌，昌雨迴答王明軒，“今天剛剛迴來的，去看了我媽就想去看你了，可你不在家裏，南苑在不在。”
知道他一定見過阿棠了，王明軒用昌雨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手，王明軒冷然淺笑，“昌雨，前些日子你在加拿大闖的禍，你母親知道嗎？”
“怎麽突然問我這個？”昌雨有些無奈，最不想提及的事情被人提起來，顯然讓他學乖也很容易。
“沒有事情，不要到南苑去。”這不是詢問，這是類似於警告的一句話，昌雨心思單純聽不明白，洪佳人可聽得明白。
下午昌雨剛去了南苑，現在王明軒說這些話，無非是因為打擾到了那個女孩子。
將藥瓶打開，生硬地吞了一片藥片，昌雨見王明軒吃藥才想到剛才想說的話被轉移了話題一直沒有說，“三哥，你怎麽能喝家裏的這種純牛奶，她喂你喝了，那個丫……。”看王明軒變了臉色，昌雨就改口，支支吾吾地說，“她，她會害死你的，乳糖不耐症怎麽能喝純鮮牛奶。”
“昌雨。”
沒有絲毫情緒波瀾的語調，讓昌雨覺得自己說的話似乎有些不對了，“她是誰？”漫不經心地問。
“什麽？”夜晚，前廳的燈光下，昌雨看著王明軒的暗沉的眼眸，一時間像是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你該叫她什麽？”又問了一遍。
昌雨後退了一步，怔愣了一會兒他才想明白過來王明軒問得是什麽。昌雨在國外的周家呆著的時候，整日跟在王明軒身後，所以他的一些情緒反應他很敏銳的就能覺察出來，現在王明軒雖然什麽都沒有說，但是昌雨明白現在的他似乎有些生氣。
想了想，才立刻迴他話說到，“她，她……是，三表嫂。”
“記著你說得話，嗯。”臉色變了變又恢複成往常的漫不經心，沉默了半晌，剛才臉色陰沉的人驟然又笑了，王明軒走過去拍了拍昌雨的肩膀，淺笑道，“昌雨，要對阿棠恭敬，不然，說不定你母親就會更加了解你在外的所作所為。”完全是玩笑的戲謔的話，昌雨聽了隻能幹笑了兩聲。
這再明顯不過的威脅，他就算再無知也知道這其中的意思了。
“記著該有的稱唿，待她必須要像你現在待我一樣。”沉穩的語調，出口擲地有聲。
洪佳人聽著恍然一怔，這話似乎不單單是說給昌雨聽得，也是說給她聽得。
心裏一時間的滋味很不好受，她原本這次過來完全是偶然，根本就沒有想要怎樣，昌雨從小就很維護王明軒，現在他親眼見了那個女孩子喂他喝了純鮮牛奶，小少爺脾氣上來了還不是要氣得跳腳。
如果不是她及時拉著昌雨，必定不知道今晚還會出什麽混亂。
乳糖不耐症，碰鮮奶製品就算了，還喝了一整杯純牛奶。這些如果都不算到了極限，洪佳人覺得乳糖不耐症患者親手做一些奶製的西點才更加的折磨人，但是，現在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隻為了不要讓那個女孩子掃興，隻為了讓她開心，他就忍著這些，什麽都沒有說。
——待她要像待我一樣。
他是這麽給昌雨說的，洪佳人站在一邊隻聽著就覺得今天晚上自己站在這裏更是多餘的很。
“邵珩哥，你……”昌雨想說什麽，但是覺得今晚似乎他說什麽都是錯的，話說到一半就不再說了。
將昌雨拉到一邊，洪佳人臉色已經淡然了很多，她說，“昌雨拿的這些藥，最好晚上迴去再吃一次才不容易過敏。他自己拿來的藥估計已經忘了和你說怎麽吃了。”
洪佳人說話的時候，王明軒隻沉默著，夜色中沒有人能看得出他此時的情緒。
“就算你覺得自己胃口再好，鮮奶類的製品還是少吃比較好，小棠不知道你有乳糖不耐症嗎？這一次還是好的，如果下一次……”
“洪佳人。”王明軒蹙眉，“我和你說過什麽？”
佳人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不要自以為是地揣測別人的習慣。”王明軒擰眉。
什麽都會變，乳糖不耐症也會好。
阿棠喜歡奶製品，長此以往吃得多了，也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好，起初的時候是會有一些抗拒的反應，但是後來，就像阿棠可以為了他嚐試去接受一些蜂蜜和甜食一樣，他在慢慢地接受一些鮮奶的奶製品，沒有什麽不能改變，王明軒隻是非常不喜歡這種自作聰明揣測他人習慣的人。
因為是在他母親身邊長大的一個孩子，他對她已經到了足夠的耐心。
“我隻是……”想了想，佳人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她感覺得到這種一開始的漠然，現在，終於演變成了深深的排斥。站在那兒像是詞窮了，什麽都不再說。
“昌雨，早早迴你母親身邊去，別讓她晚上再擔心。”
“好，我知道了。”周昌雨最聽的就是王明軒的話，王明軒帶著他到馮清淺的東苑去，他很快就跟上了，少年的心思單純的很，完全沒有看出剛才的局麵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昌雨跟著王明軒走了幾步，正好看到從北苑出來的女孩子，不像上次見麵一樣隨意散著長發，似乎編發後的女孩子站在月光下更加吸引人的視線。
因為太過漂亮的人愣了半晌，恍然迴過神以後，少年因為自己的冒失之舉變得臉色窘紅，”三，三表嫂。”
“叫我嗎？”小棠問，不溫不火的語氣，“我以為你還會和上一次一樣叫我‘喂’。”
難得聽到他妻子揶揄的語氣，王明軒任由著她取笑昌雨。
“你......”少年羞愧的臉色更紅，“對，對不起。”
“嗯，還懂說對不起。”漫不經心的嗓音。
難得聽到他妻子揶揄的語氣，王明軒任由著她取笑昌雨。“你......”少年羞愧的臉色更紅，“對，對不起。”
“嗯，還懂說對不起。”漫不經心的嗓音。
眼前的女孩子語氣平靜，卻似乎不給他留絲毫情麵，昌雨急了，“我知道，我下午找你的時候有些唐突了，但是我都說了對不起了你還想怎樣。”
“沒想怎樣，反正我一向對人沒有禮貌。”
被小棠這麽一說，昌雨更覺得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了，說她‘對人沒禮貌’的話是下午出自他的口中。
被看起來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一個女孩子逼得沒有話說了，昌雨通紅著臉，半晌隻齜牙咧嘴地說了句，“你——”然後就沒有了下文。
“我怎樣？”月色下的女子，眉眼間有清冷的月華在流淌，似乎沒有絲毫情麵之說。
實在是窘迫了，萬般無奈下昌雨急的直接跺腳，指著小棠對身邊的王明軒說道，“邵珩哥，你看她——”
“邵珩哥？”她呢喃迴味，神色揶揄。
這樣矯情意味十足的稱唿，再配合少年的嗓音溫軟的嬌嗔，完全是撒嬌的語氣。她微微怔住。
身邊接觸過的異性大都是年長自己的，像是昌雨這樣比自己年紀小，又因為被家裏寵溺更像是沒長大的男孩子小棠幾乎從未接觸過。
所以，即便是冷然的她在聽到他對王明軒的矯情稱唿後，唇角都浮起戲謔的淺笑。
周昌雨知道自己被家裏人一直看成長不大的孩子，但是被現在這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丫頭給嘲笑了，他受不了了，“不理你們了……”
被這麽直接地嘲笑了一番，昌雨拔腿就走，眼看著少年漸漸走遠，王明軒無奈地看著他的妻子，略微曲指敲了敲她的額頭，“你呀——”
小棠扶開他的手，看著少年消失在北苑的身影，說，“去吧……”
“將晚飯吃了，一會兒我過來接你。”
“嗯。”小棠點頭。
見王明軒出了北苑，她也沒有想要迴房間裏去，走下漢白玉石頭砌成的台階，她繼續向前走直到出了北苑，看著正站在花壇旁邊的女人，站定不再向前走。
似乎是聽到了背後的腳步聲，佳人迴過頭對上女孩子的淺笑，神色有一瞬的尷尬後迅速恢複常態。
“小棠。”出口她的嗓音有些不自然。
“佳人姐，吃過晚飯了？”自然而然地問題，不顯得過度親昵也不顯得過度疏遠。
“吃過了。”佳人順應著迴答，“我過來看看阮伯母，如果她休息了就不再去打擾了。”這樣的解釋有些蒼白，洪佳人不知道這個女孩子什麽時候就站在這裏了，至於她，昌雨還有王明軒之間的話又聽了多少，想要借口從這兒離開迴到西苑去，忽然見女孩子對她說道，“既然來了，就進來坐。”
借口還沒有找，女孩子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如果再找借口顯得生硬，洪佳人知道答應了一聲說，“好。”
正廳裏，阮舒文自己一邊看電視一邊織毛衣，麵前的茶幾上放得是一塊王明軒烤好的黑sen林慕司蛋糕，搭配了一杯小棠沏好的英式奶茶。吃過晚飯已經有好些時候，這樣的西點當宵夜甜點再好不過。放下手裏的茶杯，一開始就覺得庭院裏有說話聲的，阮舒文放下手裏的毛衣針，用遙控器將電視的聲音調小了一些。
可，現在似乎聽不到什麽了，她注意力從庭院裏又收了迴來，繼續織手裏的毛衣。
佳人意外於小棠並沒有和她一起到北苑的正廳去，而是轉身去了廚房，“剛剛烤好的黑sen林慕斯要嚐嚐嗎？”
將剛好的蛋糕放在餐碟裏，小棠放在廚房裏一側的簡單餐桌上。
今晚，向來漠然的女孩子似乎有些不同於往日的熱絡，洪佳人感覺得到。
“謝謝。”見小棠將吃蛋糕的餐叉遞給她，佳人衝她淺笑。
端了一杯牛奶，小棠選擇了和洪佳人麵對麵坐著。廚房裏的餐點，熱牛奶，加了奶酪的三明治，加了芝士的酸奶凍，還有熱可可的香儂味道，這些濃鬱的奶製品，似乎彌漫在整個廚房裏，醇香的味道，一般人聞著覺得會食欲大增，但是對於有輕微乳糖不耐症的王明軒來說，佳人知道這絕對是一種折磨。
為了不掃這個女孩子的興，她沒有想到那個人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王明軒對什麽都挑剔，都不願意將就，但是為了這個女孩子，他竟然可以……
對麵，漫不經心地喝牛奶的人似乎並不知情。
洪佳人，看在眼裏，越看越覺得諷刺至極，這樣不成正比的付出，憑什麽她就可以如此坦然地消遣著他的所有好？
黑sen林慕斯入口，是無盡的難言苦澀。
小棠端著牛奶慢慢啜飲，看著明顯心不在焉地坐在自己對麵的人，眼神忽明忽暗有些讓人難以捉摸的心驚。
“佳人姐。”小棠和她說話，讓洪佳人一怔瞬間迴過神來，“這裏還有很多西點，王明軒自己做的，你喜歡什麽就自己來拿。”
“噯，好。”
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佳人就在這話裏似乎聽出了什麽玄外音，她說，這是他做給她的，這些看似精致的點心，在佳人眼裏完全變成了諷刺的利器。
微微恍惚，再看自己對麵的女孩子，安靜地喝牛奶，不像是會說出這麽暗藏諷喻的話。是自己想多了。
酸奶凍加了芝士，嚐了一口，佳人就不再吃，看著小棠她蹙眉後，說道，“小棠，這些都是邵珩自己親手做的？”
“嗯。不和你胃口嗎？”小棠問得隨意。
“沒，沒有。”佳人神色略顯尷尬，想了想還是直接開口了，“你不知道他不能碰奶製品。”明明是問句，卻說出了陳述的語氣，僵硬，帶著近似質問的感覺讓人聽來很不舒服。洪佳人在質問她，小棠想了想，淺淺笑了笑，眼瞳卻一片漆黑。
“小棠，邵珩從年少起就一直有輕微的乳糖不耐症，他不能接觸奶製品。”
“嗯，原來如此。”小棠喟歎。
她不得不承認洪佳人是個相當聰明的女人，她一直都很擅長從她所顧忌的事情上做文章。
年少起？明明就知道她和王明軒完全如同鴻溝的年齡差，她還是要把這些提出來。
“雖然他那個人是不太喜歡說自己的這些習慣，但是你還是知道一點比較好。”想了想，洪佳人又無奈地說道，“算了，這原本就不怪你，你不了解他，和小時候一樣，他還是固執己見的很，乳糖不耐症也不是什麽問題，他就還是不想輕易說出來。”
不了解他？和小時候一樣？
這樣的句式和字詞被小棠完全捕捉了迴來，還坐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小棠對佳人語氣平靜地說道，“原來是不能接觸奶製品，我知道了，沒想到佳人姐知道這麽多。”
知道洪佳人也是聰明人，一聽她的話想必就會聽出一些什麽，果然在小棠說完後，洪佳人的臉色就突然變了。
“人們常說知道的太多不好，不過，看來現在似乎多知道一點什麽也沒什麽不好，至少可以說給我這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聽一聽。您說，對不對佳人姐？”
這些話完全都是話裏有話的，佳人越聽越看起來臉色蒼白。
“小棠，你說這些話給我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沒什麽，佳人姐多想了，我隻是想謝謝你。”看著放下手裏的牛奶杯走過來的女孩子，洪佳人的臉色變了又變，“小棠，我沒有想要……”
小棠淺笑著繼續說，“如果不是佳人姐，我怎麽會知道這麽多。真是麻煩您過來給他送藥，有心了。”
原來他們說得話，她都聽到了，佳人臉色再也無法保持著往常的鎮定。
“真是難得佳人姐惦記著他，先是給他送了藥，又好心地過來告訴我這些，你不說，我還真是不知道這件事。看來我確實是失職。”
女孩子說這些話，臉上即便帶著些許淺笑，佳人看在眼裏都像是在對自己的討伐，這些看似無意的話都是在指責她今晚的多話。
她並沒有想要這樣的。
“既然王明軒不能沾染奶製品，那我們來吃就好了，總不至於這麽留著浪費了，佳人姐，你也來吃。”將這些鮮奶的點心都放在佳人的麵前，見她神色窘迫尷尬，小棠倒是生生笑了，“吃啊，怎麽不吃？他既然不能吃，那你來吃好了。”
佳人看著女孩子明麗的笑覺得諷刺無比，明明這些都是王明軒為她做的，現在拿來給她吃，這個女孩子似乎有意給她難堪。
“佳人姐，怎麽不吃？”
小棠看到紅了眼眶的女人，擰眉。女人的眼淚啊，真是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