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在和這個女孩子在一起的時候，笑容越來越多。
沒有再上前走，佳人看著不遠處的兩個人，臉色並沒有大的起伏，就隻是那麽看著，看著。
嫉妒嗎？似乎是真的。
一直以來，洪佳人雖然像生活妥協，但是性.格中總有種莫名的自傲，她想要爭取自己想要的，但是又不願意坦然地承認內心，矛盾至極的女人，今天被馮博聞說得有些難堪下不來台。
今天，她有些過分的反常，性.格中的中規中矩因子在作怪，命令自己不再想這些煩人的問題。剛才馮博聞看似對她尖酸刻薄的話中，充滿了對王明軒的羨慕，因為他的生活馮博聞不能有，所以會多此一舉的說這樣的話，算了，她不怪他。
隻是，現在幾乎快要被王明軒慣壞了的女孩子，似乎都不如她對他的了解多。諷刺。
淺淺一笑，臉上神色溫和，什麽陰霾都不存在了。
這一次，她沒有迴避，也沒有站在一邊，自然而然地走過去，看到王明軒和小棠淺笑著點了點頭，“中午飯，在家裏吃？”在場的是三個人，但是這話任憑誰都聽得出來，洪佳人是問王明軒的。
不知道為什麽，很正常的一句問候的話，讓人聽得就有些莫名其妙。
原本被王明軒握著的手，變為反握住王明軒的，十指相扣，極致的親昵。
北苑，四周的傭人人來人往，洪佳人問總歸是出自禮貌，王明軒自然要迴答這個問題，“是，在家裏吃飯。”
“那就好，一家人在一起吃中飯才覺得舒心。就是從公司到家中午迴來，路程不遠，還是有點累。”
“是累，要不是為了陪她，我才不會迴來。”
佳人怔然，原來......
在她的認知裏，一向漠然的人，絕對不會說這麽直白的話，但是他說了，還是為了……
王明軒淺笑，伸手捏著小棠細嫩的臉頰，卻被她推開，“你看，專門為了迴來陪她，她還嫌棄人呢。真是吃力不討好。”
佳人站在一邊也抑製不住的笑了起來，人人都是開懷的笑，可到底是不是真的開心應該隻有自己才會清楚。
王明軒笑，多半是因為他的妻子，而洪佳人笑，現在多半隻是為了不尷尬，而小棠不笑，她隻是安靜地握著王明軒的手，偶爾抬眼打量洪佳人，眼瞳卻無比的幽深，深到不見底。
因為馮繼明難得在家裏吃飯，所以一家人難得人來得算是很齊，一起在一起吃飯。老太太今天精神狀態不錯，被佳人到主院去接了過來。坐下後，在和馮博聞一起說話，沒有想到看似輕挑的馮博聞，在對待長輩和老人的時候非常有耐心。
小棠看馮家人，總覺得有種複雜感，可不論這是怎樣一個複雜的環境，人人最基本的和睦確是真的，罕見地不帶有虛假的成分，不像以前的方家，似乎在那裏連表麵上的和睦都不想要維持下去。
這一次，即便阮舒文和馮清淺喜歡小棠，但是這樣的家宴，畢竟還是要按著輩分坐在一起。小棠坐在王明軒身邊，卻聽他在她耳邊戲謔，“被她們霸占了這麽多天，終於你可以是我的了。”
像是很隨意的話，不經意間地脫口而出，小棠知道這個人向來如此，不看場合的又要亂說話了，好在一家人吃飯人多沒有人會注意他們這邊。
伸手，在桌子下扯住了他的衣角有意阻止他別再說這樣的話，感受到衣角的桎梏，王明軒笑了笑，隻因為他妻子這些小動作。看似別扭，他知道她其實是害羞。
手邊的茶杯放在桌麵上不再碰，王明軒伸手到桌下，將他妻子扯著他衣角的手握進了掌心，“有點涼。”他對她說。
大嫂肖芳坐在一邊聽到王明軒的話，以為他指的是小棠右手裏的那杯果汁，“邵珩，覺得涼給小棠換熱飲就好了。不喜歡冷飲就別要了。”
小棠忽然無奈，明白他說的話一定是被肖芳聽到了，便解釋說道，“不用麻煩，這個就可以的。”
王明軒繼續握著她的手，迎合她妻子說，“是，不用麻煩，已經暖了。”
暖了？冷飲能自己變暖？
“不麻煩，冷飲還是不太好……”話說到這兒，肖芳不說話了，因為她看到了王明軒和小棠交握在一起的手。
她這才，恍然明白他剛才說
涼是小棠握過冷飲杯子的手。而現在，小棠的手正被他包裹在掌心裏。這夫妻間的心思，不自覺地自然而然地流露，你儂我儂，羨煞旁人。
果然，年輕就是好。肖芳在內心由衷地感歎。
家裏的傭人將菜都上了，所有人都拿起了筷子，隻有王明軒一隻左手端著茶杯在喝茶。
“吃飯了。”她有意提醒他，他卻依舊就這麽坐著，沒有絲毫想要放開她手的意思。
“我想喝湯。”一句普通的話，卻因為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讓小棠覺得格外憤懣。
深邃眼瞳，淺顯的笑意，小棠再熟悉不過，他又開始使壞捉弄人了。
尤其是這樣的場合，很多人都在場，不論如何她都不會發作。他就是喜歡拿捏這一點。
“阿棠。”他喚她，不出意外地吸引了一些人的視線。
小棠咬唇，幫他盛了一碗湯。王明軒依舊淺笑著，桌下握著他日妻子的手不但沒有鬆開反而更緊了一些。
小棠無奈，這樣多的人麵前，隻好由著他。
而後再上菜，小棠都會幫王明軒夾菜到他的餐碟裏。王明軒坐在一旁喝茶，欣賞他妻子低垂著眼睫乖順地幫他夾菜的樣子。
馮繼明在一旁看到小棠給王明軒夾菜，對身邊的阮舒文喟歎，“這個小姑娘雖然年紀小，但還好足夠懂事。”
“我就說了阿棠很好，配邵珩，他們很般配，你總固執己見地覺得他們不行，年紀小一點也不見得不相配。”
第一次和小棠同桌吃飯，馮繼明偶爾還是會將視線看到她和王明軒那邊去。
馮繼明知道馮家欠他妹妹馮怡婷的，所以自己妹妹逝世前最放心不下的邵珩他自然要多關注，隻是這個孩子似乎向來有自己的主見，不用家裏人多費心。
對一個男人來說，最重要的除去事業意外就要數娶一個舒心懂事的妻子。事業上，王明軒不用他和他妻子阮舒文操心，那婚姻上一項傳統嚴謹的馮繼明存了心思要找個最好的女孩子來配他。佳人從小也算是在馮家長大的，又因為老太太和當年的馮怡婷喜歡，所以從小兩個孩子就有婚約，直到後來怡婷去世，這段婚約也就那麽沒有結果的了斷了。但是在馮繼明的心裏，還是覺得家佳人配王明軒最好，想著有一天為他們說說這門婚姻，卻沒有想到王明軒竟然結婚了，對象還是一個看起來稚嫩的小女孩兒。沒有辦法再阻止，但，馮繼明是一直不太滿意王明軒的妻子的。總覺得這孩子年紀太小，兩人相差懸殊，不適合和王明軒相互扶持地過一輩子。
今天，趁著一家人同桌吃飯，其實馮繼明是想看看阿棠這個孩子。一開始，他就時不時地側目關注她。
不浮躁，很沉穩，並不像他原本想象的那樣。不和家裏人插話，安穩地坐在王明軒身邊幫他夾菜，舉止間斯文，給人一種嫻靜的感覺。
——怡婷，這個孩子似乎也不錯，這是邵珩的選擇，你給他挑地佳人不願意就算了。
馮繼明對怡婷的虧欠一直到現在，總想秉著她的想法給王明軒找妻子，沒想到會生了這樣的變數。
一旁，阮舒文看到小棠在幫王明軒夾菜，便說道，“邵珩，你……”低頭的瞬間，看到夫妻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還是沒有說下去。
漫不經心地直接用左手握著湯匙喝湯，王明軒似乎很享受他妻子為他所做的一切。
中途，看有人將酒杯準備了上來，阮舒文說道，“邵珩，你去酒窖裏挑一瓶好酒上來。”
馮博聞一聽要挑酒，直接說道，“挑酒的話，我也去。”
“去吧，去吧。”
王明軒站起身，鬆開緊握著他妻子手的時候有意捏了捏她的手指，“今天，表現的很好。”他由衷地誇讚，小棠卻有點聽不懂他的話。
王明軒一直知道馮繼明對阿棠的症結，今天也不是完全有意逗她，不過沒想到，阿棠出乎意料地配合他，表現得好，自然要表揚。
小棠沒有注意到這麽多，王明軒鬆開她的手，她才覺得鬆了一口氣。不然，她可沒有辦法讓自己再這麽下去。因為是一家人圍坐，王明軒離開，小棠身邊隔著一個位置就是老太太，然後是洪佳人。
所有人閑談著就餐，小棠不經意間抬頭，卻對上了洪佳人看過來的視線。
因為是一家人圍坐，王明軒離開，小棠身邊隔著一個位置就是老太太，然後是洪佳人。
所有人閑談著就餐，小棠不經意間抬頭，卻對上了洪佳人看過來的視線。不，小棠很快又意識到，她不是看她，而是在看自己身邊的空位置，王明軒的位置。
如果以往都是猜測，小棠現在無比確信洪佳人對王明軒真的有種特殊的關注。總是那麽漫不經心，沒有全全表露，點到為止，聰明人的聰明舉止。
隻是——
“阿棠，來，過來。”王明軒暫時不在，空出的位置，老太太讓她靠過來坐。小棠隻好聽老夫人的話坐過去。
並不是喜歡言談的人，即便在老夫人身邊坐著，小棠還是安靜地沒有說什麽，與她恰巧相反，言談討老人喜歡正好是洪佳人所擅長的，似乎習慣了在這樣的場合裏說話，佳人說得話總是自如又受長輩喜歡。
小棠在一旁聽著，不得不感歎這個女人是個擅長言談之道的人，巧言令色卻又不會讓人覺得有刻意的恭維感。這樣的圓滑自如，能在馮家受到這麽多人喜歡，似乎完全合情合理。
不參與她們之間的攀談，小棠安靜地吃飯，想要喝湯，因為自己碗裏的還冒著熱氣，夏天冷卻下來很難，索性放棄了，直接喝剛才給王明軒盛好的那碗，用了他的勺子喝，習慣了同用一些東西，她沒有覺得怎樣。
隻聽遠生看見了，倒是漫不經心地戲謔了一句，“小棠，你用三哥的勺子喝湯，他可是有潔癖的人。”小棠迴過神，發現自己手裏似乎拿的真的是他的勺子。
佳人是最識眼色的人，既然如此，她淺笑著說，“換一柄不就好了。”
洪佳人說著，伸手地給小棠換了一柄新的瓷勺，卻沒想到還沒有遞到小棠手裏就被大嫂給阻止了，肖芳說，“佳人，遠生隻是說笑呢，也隻有你會真的認真，邵珩和阿棠是夫妻，再有潔癖也沒什麽關係。倒是你，還是惦記著自己，不要總對別人的事情太過上心。”
佳人一愣，不單單是她，聽了肖芳的話，在座的馮清淺和馮繼明的神色也有些變化。
小棠有意關注到這一點，越是如此，她就越能曲折的明白一些什麽。馮家人有人有意在向她隱瞞什麽，而有人似乎總是在不經意間又說出了什麽。
不想深究此時內心湧上的莫名的情緒是因為什麽，小棠繼續用王明軒的勺子喝湯，也沒有要換過去的意思。
一家人的氛圍變得有些異樣的僵化，正巧這個時候有傭人過來撤掉餐桌上已經空了的餐碟，將新的菜色端了上來。
“阿棠，這都是江城這裏的菜，你嚐嚐舅母的手藝，看看好吃嗎？”阮舒文有意化解僵化的氛圍。
“好。”
小棠聽阮舒文這麽說，就直接去夾菜，肖芳有意注意到小姑娘這次夾菜用的都不是自己的筷子，是王明軒的。這看似無意的舉止，讓肖芳突然想著想著就笑了。
“笑什麽？”馮俊業看他妻子一眼，眼神莫名。
“沒什麽。”肖芳隻淺笑不再說話。
一邊的阮舒文見小棠吃菜，看著她，似是在等她嚐味道，說什麽。
“味道很好，比我曾經吃過的江城菜都好。”原本看似是阿諛奉承的話，但是因為是這個安靜的女孩子說出來的，眼眸明淨真誠，讓人感覺得到是她內心由衷的想法。
“舅母的手藝很好。”她說，“上次的陽春麵她還懷念那個味道。”
“喜歡就好，多吃一點。”
馮繼明知道他妻子是真的喜歡這個孩子，在一邊看著，隻說了一句，“阿棠，你和邵珩在這兒多留幾日，陪陪你外祖母和舅母。”
“好。”小棠應聲，雖然一個單字，語氣卻極近恭敬，不多話的孩子倒也乖巧。就這樣吧，馮繼明不再想管晚輩的事情。
新的菜色上完，最後的鴿子湯一端上來，那樣的香味就溢滿了整間餐廳。老夫人一向愛喝湯，因為馮清淺的有意說明，女傭走過小棠的身邊，將托盤裏的湯碗端出來放在餐桌的桌麵上。
似乎是習慣了上菜的餐碟的輕便，突然換了沉重的湯碗，女傭將湯碗端上桌的時候，手臂有些不穩。
因為女傭站在自己身邊，小棠覺察到了她動作間的不穩，側目去看，就看到桌上的那碗湯沒有放穩，事故在刹那間發生，已經來不及去扶湯碗，整碗湯因為離老夫人最近，遭殃的完全是老人。
熱湯，絕對不能傷到老人。
想都沒有多想，完全是小棠下意識的反映，直接起身過去想要將正坐在那兒行動不便的老夫人扶起來，隻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慌亂中，佳人因為距離老夫人最近也注意到了那碗已經傾倒而出的湯，下意識地要去護著老夫人，大腦一片空白，直接將挽了老人起身的小棠一把推開。
一門心思地想著要讓老夫人退後遠離桌麵，卻沒有想到在扶起來外祖母的時候，直接被一旁的洪佳人扯開了自己護著老夫人的手臂。
身子完全失了重心，小棠已經來不及向後退，隨著她摔倒在椅子上，傾倒的那一大碗湯直接順著她的衣襟完全潑了下來。
事故發生的太過突然，所有圍坐在一起就餐的人完全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就隻聽到佳人近似尖叫地唿喊聲。
遠生距離小棠太遠，完全來不及趕過去扶她，剩下的人都距離她太遠，肖芳伸手卻扶不住這個孩子，短短的幾秒鍾，這一切發生的太快，還沒有來得及想什麽，隻見那一碗熱湯衝著個那個體格纖細的孩子傾倒了過去。
所以，正巧在這個時候進來的王明軒剛好看到沒有辦法後退摔倒在椅子上的小棠，還有朝著她潑過去的一碗湯。
才一進來，手就鬆動了，剛挑好的紅酒碎裂在地上，顧不上別的直接衝過去將他的妻子抱了起來。
“用冷水……”嚇壞了的佳人還沒有說完，就被王明軒抱著小棠推開她的手，“給我讓開！”
壓抑到極致的情緒，他臉上的狠厲色簡直能將人直接淩遲殺死。
所有人都過來想看小棠的傷勢，王明軒麵色陰鬱，情緒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不許碰，你們都不許碰她。”推拒開所有嚐試看小棠傷口的人，他大腦一片空白地抱著她急於找冷水，卻被臉色蒼白的小棠握住手，“不是熱湯，溫的。”她說。
雖然小棠這麽說，王明軒極致的情緒已經完全壓不住，伸手觸摸了一下她身上完全濕透的衣服，感覺到確實是溫的，眼神緩和了一些，可臉上的狠厲陰鬱依舊在。
“溫熱的也要快處理，邵珩你帶小棠到樓上的浴室去。”
王明軒陰沉著臉，抱著小棠上樓之前，看著洪佳人的眼神讓她一時間心驚膽戰，有‘恨’意，那麽不遮掩的赤luo.裸的陰鬱神色，是狠厲的讓她簡直快要唿吸不過來。
潑在身上的湯是溫熱的，小棠在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但是因為她摔在椅子上有些疼，一時間說不了話，一直到他們亂成了一團，她隻能忍痛的告訴他們。
即便知道了不是熱湯，但是急壞了王明軒，現在的情緒都是陰沉難忍的，抱著她到了二樓，往常溫文爾雅的人直接將浴室的門暴力的一腳踢開，進去後就開始扯小棠身上的衣服。伸手去解她的扣子，手指顫抖地解了好幾次都解不開，失去了耐性直接將夏至的薄衫撕扯開丟在一邊。
小棠知道他現在情緒很重，握住他的手的時候才發現，他出了一手的冷汗。
“王明軒，我沒事。”
他沉默著不說話，直接將她身上所有的衣服脫了，抱著她到淋浴下去衝洗。因為是夏天，為了口感，所以最後的這一碗湯，有女傭放入了冰水中去冰，為了方便所有人直接就可以喝。所以，因此小棠沒有遭殃，可即便明白了這些，王明軒也完全沒有辦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如果這些湯，沒有冰過，傾倒在她身上的後果，簡直不敢想象。
小棠被王明軒抱著在溫熱的淋浴水下衝洗，雖然沒有燙傷，但是熱湯就是熱湯，夏天的衣服薄，再溫和的熱湯，潑到小棠身上，讓她身上的肌膚燙的發紅。尤其是她手臂上有明顯的磕到椅子上的青紫痕跡，因為她本身雪白的肌膚，看起來就更加的明顯。
這樣傷痛的痕跡，看地王明軒的眼睛都疼了。
”王明軒，我真的沒事兒。”小棠被他抱著，感覺到即便是在現在他背後滲透襯衫的冷汗，完全是因為後怕。
伸手抱住他的脖頸，將頭親昵地埋在他頸項間。
這樣傷痛的痕跡，看地王明軒的眼睛都疼了。“王明軒，我真的沒事兒。”小棠被他抱著，感覺到即便是在現在他背後滲透襯衫的冷汗，完全是因為後怕。
伸手抱住他的脖頸，將頭親昵地埋在他頸項間。
感覺到她的動作，王明軒情緒的冷靜恢複了一些，抱著她在淋浴下衝洗，怕弄疼了她，伸手將一旁的淋浴開關關地小了一些，不至於水流有那麽大的衝擊力。
溫熱的指尖不小心觸到了她身上淤青的傷痕，她就猛地瑟縮了一下。
“疼？”他歎了一口氣。
“還好。”她咬著蒼白的唇，悶聲說了這麽一句。
王明軒當做是沒有聽見他妻子的話，一邊幫她簡單衝洗，一邊做著決定，“明天，我們迴家。”沒有商量的語氣，讓小棠怔了怔。
“隻是意外。”她說。
王明軒不迴答她，也不說話。
“我幫你答應了舅父，要在這兒多待幾天，你總不能讓我說話不算話吧。”
還是不說話。
衝洗幹淨後，將她裹在浴巾裏，去一邊再找毛巾幫她擦頭發，手指不如往常的自如，還是有些顫抖。
“王明軒。”發現了這一點小棠握住了他的手。“你不用太……”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打斷了，“阿棠，如果那是剛熬好的熱湯，如果是熱湯完全灑在你的身上，如果我來得再晚一點……如果……”
伸手捂住了他的唇，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
望著他逐漸又陰沉的眼眸，小棠說，“沒有如果的，王先生。”鬆開捂在他唇上的手指，直接傾身吻了過去。
溫柔的吻，親昵地碰觸，是因為想告訴他她真的很好，也是因為被他剛才執著和受傷的眼神所打動。
明明受傷的是她，他看起來可比她還要疼呐。
——王明軒，我說我真的不疼了，你也不要再疼了好不好？
她的唇貼著他的，沒有深入的糾纏和輾轉廝磨，溫馨勸慰的一個吻，淤青淤痕的傷口在身上，可她覺得難過，隻是因為看到了他眼睛裏的傷口。畢竟，他們一樣，很少流露出真的痛。
他為她痛，她怎麽能不感激？
王明軒幫小棠擦幹頭發後，開始在一些燙的發紅的地方塗抹一些燙傷的藥膏，青紫的淤痕上也都擦了藥油。
“藥油不擦，自己也能好的。不會留下太多痕跡，如果會留，早就留下了。”兩年前在刑獄中幾乎全身遍布的淤痕和傷痕，還是自己慢慢隨著時間都消退了。
原本是勸解的話，但是說得不是時候讓幫她擦藥油的人臉色更難看。
又說錯話了，她。
小棠也覺得無奈，似乎連勸勸他也說不出真的讓他舒心的話，學不來巧舌如簧更不會勸哄人，就隻能給他找麻煩，增添困擾。
已經因為她一個人，讓他最親近的方涵和他有了間隙，如果再因為她，讓他和馮家也有了矛盾，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這麽多的罪，她都背負著，這輩子贖地完嗎？
“王明軒，今天的一切真的都是意外，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手忙腳亂的，總要有人來遭這一罪。”
“所以你就首當其衝了？”憤懣的語氣，小棠知道他有情緒，所以不和他硬碰硬。
“王明軒，你這麽來想，如果今天摔倒的人不是我而是老夫人又會怎樣？老人家一把年紀了，經不起這個，我摔一下又不會怎樣。這麽一想，你是不是就覺得我們還是挺值得的。”
沉默。
見他沉默，小棠就明白是自己說地有成效，她繼續說道，“意外事故發生的都突然，誰都沒有辦法預計，所以你真的不用自責。”
擦好了藥油，王明軒給她穿衣服，這才發現剛才的衣服盡毀，小棠無奈地羞惱，“這樣被你撕壞了，不能穿了。”
看她臉色窘迫的羞紅，陰沉著臉的人又突然一笑，俯身咬了一下她柔軟的唇。“等著，我去給你找。”
將醫藥箱收拾好了，看王明軒從浴室裏出去，小棠長長舒了一口氣。
王先生這人，生氣了可真難哄。她喟歎，再喟歎。
——
主院的二樓大都是客房，王明軒帶上門出來，剛轉過走廊就看到朝這邊走過來的阮舒文，“怎麽樣了？傷的重嗎？”
“撞傷的比較嚴重，燙傷還好，不過溫熱的湯還是燙了。”王明軒實話實說，他可不會像小棠，明明疼卻說不疼。
“遠生剛才給家庭醫生打了電話，一會兒就過來了。”
王明軒搖頭，“不用了，沒有傷到神經和骨骼，擦了一些藥，隻能慢慢等好。”
不溫不火地說完這些話，王明軒麵無表情，見他下樓，阮舒文問也沒有敢再問他什麽。平日裏看慣了王明軒如何對待小棠，那樣親近的寵溺，燙傷了怎麽可能不著急，現在生著氣不想理人也是應該的。
王明軒下樓，原本是一家人的家宴，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沒有人會再繼續坐著吃飯，見他下樓來，所有人都是坐立難安。
他隻簡單說了說小棠的情況，當然這還是他妻子有意叮囑的讓他說給所有人聽的，否則依照他現在的情緒，完全不想說什麽。說完後，沒有間隙，他直接到南苑幫小棠找衣服去了。
遠生出了北苑，看王明軒走得已經不見了影蹤，低頭看到院子裏地上的‘可樂’，感慨了一句，“這下完了，這迴估計是真的生氣了。”
王明軒在南苑幫小棠找好了衣服，直接過來上樓去，剛走了幾步就聽馮清淺在他身後說，“邵珩，阿棠中飯也沒吃什麽，等一會兒收拾好了，讓她過來喝碗湯吧。”
“好。”
王明軒點了點頭，繼續上樓。
小棠裹著浴巾在浴室裏等他拿幹淨的衣服過來，聽到敲門聲，她知道是他，解開反鎖後直接被門外的人從浴室裏抱了出來。
客房裏打掃的很幹淨，沒有過多繁複的擺設，顯得很簡潔。
小棠坐在雪白的床單上，看王明軒在她身邊坐下來便說道，“我總覺得沒有洗幹淨，還有鴿子湯的味道。”小棠身上有淤青傷痕還有燙傷，王明軒隻敢給她用清水衝洗，不敢去用一些香氛和沐浴乳，可愛幹淨的人覺得別扭，不舒服想要再衝一次，他執意地拒絕搖頭，“不許去。被燙傷了還不好好安分。”
知道他剛才的怒氣大半還沒有消退，小棠隻好妥協了，不再說什麽。比這更嚴重的傷都有過，衝洗一下不會有什麽問題，她才沒有他想象地那麽嬌氣，但是今天他不開心，算了，順著他的意不和他計較了。
拉了窗簾，他走過來，伸手就要扯她身上的浴巾，小棠按住他的手，低頭，咬唇。浴巾下麵，她是完全的什麽都沒有穿。
剛才事出有因，現在和剛才可不一樣，她想自己穿衣服。
小棠的手指按在王明軒的手上，看他妻子低著頭，王明軒湊過去攬著她的腰際，在她耳邊低聲問，“害羞？”
雪白的耳垂漸漸泛紅，小棠低聲囁喏道，“我要自己穿。”
“好，自己穿。”他答應地出乎意料地快，小棠拿了他給自己準備的幹淨衣服剛想要下床到浴室去，還沒有走幾步就被身後的人攔腰抱了起來。
“王明軒，你幹嘛？”
扣著她的腰際，他在她耳邊吻了一下，“就在這兒穿，乖。”
小棠無奈，她就知道他才沒有那麽好說話這麽就輕易地放過了自己。
“不行。”她搖頭。
“怎麽不行？”
“那你別……”說到這兒，小棠突然覺得自己說不下去了，窘迫，太焦灼人了。
“別什麽？”他有意戲謔她，繼續問。
“……”
見他妻子窘迫的厲害，他直接不給麵子的淺笑，被他將浴巾扯開，小棠隻好用鑽進了客房裏的被子裏。
“跑什麽？”床上，他隔著被子將她抱在了懷裏。“阿棠就這麽怕我？怕什麽？”他又問。
因為太了解彼此，所以她知道他想做什麽，隻能想辦法躲。
被他摟在懷裏躲不開，就隻好轉移話題，“王明軒，真的沒有衝洗幹淨，我總覺得身上有鴿子的味道。”王明軒明白他妻子的小心思，想要躲開到浴室去，他怎麽會允許她就這麽跑了。
“什麽味道？”他問。
“鴿子的味道。”小棠看著他的眼眸，見王明軒突然側過身，說道，“難不成，被鴿子湯潑到了，就變成了小鴿子？不然怎麽會有這個味道？”
“你……”聽他戲謔的話，羞惱的情緒上來了。
“我們來看看小鴿子在哪兒，好不好？”額頭相抵，極致的親昵。
他伸手從薄被下鑽入，在她身上摸索，溫熱的指滑膩的肌膚，不斷向上，直到握住了一方柔軟，“抓到了。”他說。
“討厭。”她別過臉，羞澀間雙頰滾燙。
沒有再上前走，佳人看著不遠處的兩個人，臉色並沒有大的起伏，就隻是那麽看著，看著。
嫉妒嗎？似乎是真的。
一直以來，洪佳人雖然像生活妥協，但是性.格中總有種莫名的自傲，她想要爭取自己想要的，但是又不願意坦然地承認內心，矛盾至極的女人，今天被馮博聞說得有些難堪下不來台。
今天，她有些過分的反常，性.格中的中規中矩因子在作怪，命令自己不再想這些煩人的問題。剛才馮博聞看似對她尖酸刻薄的話中，充滿了對王明軒的羨慕，因為他的生活馮博聞不能有，所以會多此一舉的說這樣的話，算了，她不怪他。
隻是，現在幾乎快要被王明軒慣壞了的女孩子，似乎都不如她對他的了解多。諷刺。
淺淺一笑，臉上神色溫和，什麽陰霾都不存在了。
這一次，她沒有迴避，也沒有站在一邊，自然而然地走過去，看到王明軒和小棠淺笑著點了點頭，“中午飯，在家裏吃？”在場的是三個人，但是這話任憑誰都聽得出來，洪佳人是問王明軒的。
不知道為什麽，很正常的一句問候的話，讓人聽得就有些莫名其妙。
原本被王明軒握著的手，變為反握住王明軒的，十指相扣，極致的親昵。
北苑，四周的傭人人來人往，洪佳人問總歸是出自禮貌，王明軒自然要迴答這個問題，“是，在家裏吃飯。”
“那就好，一家人在一起吃中飯才覺得舒心。就是從公司到家中午迴來，路程不遠，還是有點累。”
“是累，要不是為了陪她，我才不會迴來。”
佳人怔然，原來......
在她的認知裏，一向漠然的人，絕對不會說這麽直白的話，但是他說了，還是為了……
王明軒淺笑，伸手捏著小棠細嫩的臉頰，卻被她推開，“你看，專門為了迴來陪她，她還嫌棄人呢。真是吃力不討好。”
佳人站在一邊也抑製不住的笑了起來，人人都是開懷的笑，可到底是不是真的開心應該隻有自己才會清楚。
王明軒笑，多半是因為他的妻子，而洪佳人笑，現在多半隻是為了不尷尬，而小棠不笑，她隻是安靜地握著王明軒的手，偶爾抬眼打量洪佳人，眼瞳卻無比的幽深，深到不見底。
因為馮繼明難得在家裏吃飯，所以一家人難得人來得算是很齊，一起在一起吃飯。老太太今天精神狀態不錯，被佳人到主院去接了過來。坐下後，在和馮博聞一起說話，沒有想到看似輕挑的馮博聞，在對待長輩和老人的時候非常有耐心。
小棠看馮家人，總覺得有種複雜感，可不論這是怎樣一個複雜的環境，人人最基本的和睦確是真的，罕見地不帶有虛假的成分，不像以前的方家，似乎在那裏連表麵上的和睦都不想要維持下去。
這一次，即便阮舒文和馮清淺喜歡小棠，但是這樣的家宴，畢竟還是要按著輩分坐在一起。小棠坐在王明軒身邊，卻聽他在她耳邊戲謔，“被她們霸占了這麽多天，終於你可以是我的了。”
像是很隨意的話，不經意間地脫口而出，小棠知道這個人向來如此，不看場合的又要亂說話了，好在一家人吃飯人多沒有人會注意他們這邊。
伸手，在桌子下扯住了他的衣角有意阻止他別再說這樣的話，感受到衣角的桎梏，王明軒笑了笑，隻因為他妻子這些小動作。看似別扭，他知道她其實是害羞。
手邊的茶杯放在桌麵上不再碰，王明軒伸手到桌下，將他妻子扯著他衣角的手握進了掌心，“有點涼。”他對她說。
大嫂肖芳坐在一邊聽到王明軒的話，以為他指的是小棠右手裏的那杯果汁，“邵珩，覺得涼給小棠換熱飲就好了。不喜歡冷飲就別要了。”
小棠忽然無奈，明白他說的話一定是被肖芳聽到了，便解釋說道，“不用麻煩，這個就可以的。”
王明軒繼續握著她的手，迎合她妻子說，“是，不用麻煩，已經暖了。”
暖了？冷飲能自己變暖？
“不麻煩，冷飲還是不太好……”話說到這兒，肖芳不說話了，因為她看到了王明軒和小棠交握在一起的手。
她這才，恍然明白他剛才說
涼是小棠握過冷飲杯子的手。而現在，小棠的手正被他包裹在掌心裏。這夫妻間的心思，不自覺地自然而然地流露，你儂我儂，羨煞旁人。
果然，年輕就是好。肖芳在內心由衷地感歎。
家裏的傭人將菜都上了，所有人都拿起了筷子，隻有王明軒一隻左手端著茶杯在喝茶。
“吃飯了。”她有意提醒他，他卻依舊就這麽坐著，沒有絲毫想要放開她手的意思。
“我想喝湯。”一句普通的話，卻因為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讓小棠覺得格外憤懣。
深邃眼瞳，淺顯的笑意，小棠再熟悉不過，他又開始使壞捉弄人了。
尤其是這樣的場合，很多人都在場，不論如何她都不會發作。他就是喜歡拿捏這一點。
“阿棠。”他喚她，不出意外地吸引了一些人的視線。
小棠咬唇，幫他盛了一碗湯。王明軒依舊淺笑著，桌下握著他日妻子的手不但沒有鬆開反而更緊了一些。
小棠無奈，這樣多的人麵前，隻好由著他。
而後再上菜，小棠都會幫王明軒夾菜到他的餐碟裏。王明軒坐在一旁喝茶，欣賞他妻子低垂著眼睫乖順地幫他夾菜的樣子。
馮繼明在一旁看到小棠給王明軒夾菜，對身邊的阮舒文喟歎，“這個小姑娘雖然年紀小，但還好足夠懂事。”
“我就說了阿棠很好，配邵珩，他們很般配，你總固執己見地覺得他們不行，年紀小一點也不見得不相配。”
第一次和小棠同桌吃飯，馮繼明偶爾還是會將視線看到她和王明軒那邊去。
馮繼明知道馮家欠他妹妹馮怡婷的，所以自己妹妹逝世前最放心不下的邵珩他自然要多關注，隻是這個孩子似乎向來有自己的主見，不用家裏人多費心。
對一個男人來說，最重要的除去事業意外就要數娶一個舒心懂事的妻子。事業上，王明軒不用他和他妻子阮舒文操心，那婚姻上一項傳統嚴謹的馮繼明存了心思要找個最好的女孩子來配他。佳人從小也算是在馮家長大的，又因為老太太和當年的馮怡婷喜歡，所以從小兩個孩子就有婚約，直到後來怡婷去世，這段婚約也就那麽沒有結果的了斷了。但是在馮繼明的心裏，還是覺得家佳人配王明軒最好，想著有一天為他們說說這門婚姻，卻沒有想到王明軒竟然結婚了，對象還是一個看起來稚嫩的小女孩兒。沒有辦法再阻止，但，馮繼明是一直不太滿意王明軒的妻子的。總覺得這孩子年紀太小，兩人相差懸殊，不適合和王明軒相互扶持地過一輩子。
今天，趁著一家人同桌吃飯，其實馮繼明是想看看阿棠這個孩子。一開始，他就時不時地側目關注她。
不浮躁，很沉穩，並不像他原本想象的那樣。不和家裏人插話，安穩地坐在王明軒身邊幫他夾菜，舉止間斯文，給人一種嫻靜的感覺。
——怡婷，這個孩子似乎也不錯，這是邵珩的選擇，你給他挑地佳人不願意就算了。
馮繼明對怡婷的虧欠一直到現在，總想秉著她的想法給王明軒找妻子，沒想到會生了這樣的變數。
一旁，阮舒文看到小棠在幫王明軒夾菜，便說道，“邵珩，你……”低頭的瞬間，看到夫妻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還是沒有說下去。
漫不經心地直接用左手握著湯匙喝湯，王明軒似乎很享受他妻子為他所做的一切。
中途，看有人將酒杯準備了上來，阮舒文說道，“邵珩，你去酒窖裏挑一瓶好酒上來。”
馮博聞一聽要挑酒，直接說道，“挑酒的話，我也去。”
“去吧，去吧。”
王明軒站起身，鬆開緊握著他妻子手的時候有意捏了捏她的手指，“今天，表現的很好。”他由衷地誇讚，小棠卻有點聽不懂他的話。
王明軒一直知道馮繼明對阿棠的症結，今天也不是完全有意逗她，不過沒想到，阿棠出乎意料地配合他，表現得好，自然要表揚。
小棠沒有注意到這麽多，王明軒鬆開她的手，她才覺得鬆了一口氣。不然，她可沒有辦法讓自己再這麽下去。因為是一家人圍坐，王明軒離開，小棠身邊隔著一個位置就是老太太，然後是洪佳人。
所有人閑談著就餐，小棠不經意間抬頭，卻對上了洪佳人看過來的視線。
因為是一家人圍坐，王明軒離開，小棠身邊隔著一個位置就是老太太，然後是洪佳人。
所有人閑談著就餐，小棠不經意間抬頭，卻對上了洪佳人看過來的視線。不，小棠很快又意識到，她不是看她，而是在看自己身邊的空位置，王明軒的位置。
如果以往都是猜測，小棠現在無比確信洪佳人對王明軒真的有種特殊的關注。總是那麽漫不經心，沒有全全表露，點到為止，聰明人的聰明舉止。
隻是——
“阿棠，來，過來。”王明軒暫時不在，空出的位置，老太太讓她靠過來坐。小棠隻好聽老夫人的話坐過去。
並不是喜歡言談的人，即便在老夫人身邊坐著，小棠還是安靜地沒有說什麽，與她恰巧相反，言談討老人喜歡正好是洪佳人所擅長的，似乎習慣了在這樣的場合裏說話，佳人說得話總是自如又受長輩喜歡。
小棠在一旁聽著，不得不感歎這個女人是個擅長言談之道的人，巧言令色卻又不會讓人覺得有刻意的恭維感。這樣的圓滑自如，能在馮家受到這麽多人喜歡，似乎完全合情合理。
不參與她們之間的攀談，小棠安靜地吃飯，想要喝湯，因為自己碗裏的還冒著熱氣，夏天冷卻下來很難，索性放棄了，直接喝剛才給王明軒盛好的那碗，用了他的勺子喝，習慣了同用一些東西，她沒有覺得怎樣。
隻聽遠生看見了，倒是漫不經心地戲謔了一句，“小棠，你用三哥的勺子喝湯，他可是有潔癖的人。”小棠迴過神，發現自己手裏似乎拿的真的是他的勺子。
佳人是最識眼色的人，既然如此，她淺笑著說，“換一柄不就好了。”
洪佳人說著，伸手地給小棠換了一柄新的瓷勺，卻沒想到還沒有遞到小棠手裏就被大嫂給阻止了，肖芳說，“佳人，遠生隻是說笑呢，也隻有你會真的認真，邵珩和阿棠是夫妻，再有潔癖也沒什麽關係。倒是你，還是惦記著自己，不要總對別人的事情太過上心。”
佳人一愣，不單單是她，聽了肖芳的話，在座的馮清淺和馮繼明的神色也有些變化。
小棠有意關注到這一點，越是如此，她就越能曲折的明白一些什麽。馮家人有人有意在向她隱瞞什麽，而有人似乎總是在不經意間又說出了什麽。
不想深究此時內心湧上的莫名的情緒是因為什麽，小棠繼續用王明軒的勺子喝湯，也沒有要換過去的意思。
一家人的氛圍變得有些異樣的僵化，正巧這個時候有傭人過來撤掉餐桌上已經空了的餐碟，將新的菜色端了上來。
“阿棠，這都是江城這裏的菜，你嚐嚐舅母的手藝，看看好吃嗎？”阮舒文有意化解僵化的氛圍。
“好。”
小棠聽阮舒文這麽說，就直接去夾菜，肖芳有意注意到小姑娘這次夾菜用的都不是自己的筷子，是王明軒的。這看似無意的舉止，讓肖芳突然想著想著就笑了。
“笑什麽？”馮俊業看他妻子一眼，眼神莫名。
“沒什麽。”肖芳隻淺笑不再說話。
一邊的阮舒文見小棠吃菜，看著她，似是在等她嚐味道，說什麽。
“味道很好，比我曾經吃過的江城菜都好。”原本看似是阿諛奉承的話，但是因為是這個安靜的女孩子說出來的，眼眸明淨真誠，讓人感覺得到是她內心由衷的想法。
“舅母的手藝很好。”她說，“上次的陽春麵她還懷念那個味道。”
“喜歡就好，多吃一點。”
馮繼明知道他妻子是真的喜歡這個孩子，在一邊看著，隻說了一句，“阿棠，你和邵珩在這兒多留幾日，陪陪你外祖母和舅母。”
“好。”小棠應聲，雖然一個單字，語氣卻極近恭敬，不多話的孩子倒也乖巧。就這樣吧，馮繼明不再想管晚輩的事情。
新的菜色上完，最後的鴿子湯一端上來，那樣的香味就溢滿了整間餐廳。老夫人一向愛喝湯，因為馮清淺的有意說明，女傭走過小棠的身邊，將托盤裏的湯碗端出來放在餐桌的桌麵上。
似乎是習慣了上菜的餐碟的輕便，突然換了沉重的湯碗，女傭將湯碗端上桌的時候，手臂有些不穩。
因為女傭站在自己身邊，小棠覺察到了她動作間的不穩，側目去看，就看到桌上的那碗湯沒有放穩，事故在刹那間發生，已經來不及去扶湯碗，整碗湯因為離老夫人最近，遭殃的完全是老人。
熱湯，絕對不能傷到老人。
想都沒有多想，完全是小棠下意識的反映，直接起身過去想要將正坐在那兒行動不便的老夫人扶起來，隻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慌亂中，佳人因為距離老夫人最近也注意到了那碗已經傾倒而出的湯，下意識地要去護著老夫人，大腦一片空白，直接將挽了老人起身的小棠一把推開。
一門心思地想著要讓老夫人退後遠離桌麵，卻沒有想到在扶起來外祖母的時候，直接被一旁的洪佳人扯開了自己護著老夫人的手臂。
身子完全失了重心，小棠已經來不及向後退，隨著她摔倒在椅子上，傾倒的那一大碗湯直接順著她的衣襟完全潑了下來。
事故發生的太過突然，所有圍坐在一起就餐的人完全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就隻聽到佳人近似尖叫地唿喊聲。
遠生距離小棠太遠，完全來不及趕過去扶她，剩下的人都距離她太遠，肖芳伸手卻扶不住這個孩子，短短的幾秒鍾，這一切發生的太快，還沒有來得及想什麽，隻見那一碗熱湯衝著個那個體格纖細的孩子傾倒了過去。
所以，正巧在這個時候進來的王明軒剛好看到沒有辦法後退摔倒在椅子上的小棠，還有朝著她潑過去的一碗湯。
才一進來，手就鬆動了，剛挑好的紅酒碎裂在地上，顧不上別的直接衝過去將他的妻子抱了起來。
“用冷水……”嚇壞了的佳人還沒有說完，就被王明軒抱著小棠推開她的手，“給我讓開！”
壓抑到極致的情緒，他臉上的狠厲色簡直能將人直接淩遲殺死。
所有人都過來想看小棠的傷勢，王明軒麵色陰鬱，情緒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不許碰，你們都不許碰她。”推拒開所有嚐試看小棠傷口的人，他大腦一片空白地抱著她急於找冷水，卻被臉色蒼白的小棠握住手，“不是熱湯，溫的。”她說。
雖然小棠這麽說，王明軒極致的情緒已經完全壓不住，伸手觸摸了一下她身上完全濕透的衣服，感覺到確實是溫的，眼神緩和了一些，可臉上的狠厲陰鬱依舊在。
“溫熱的也要快處理，邵珩你帶小棠到樓上的浴室去。”
王明軒陰沉著臉，抱著小棠上樓之前，看著洪佳人的眼神讓她一時間心驚膽戰，有‘恨’意，那麽不遮掩的赤luo.裸的陰鬱神色，是狠厲的讓她簡直快要唿吸不過來。
潑在身上的湯是溫熱的，小棠在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但是因為她摔在椅子上有些疼，一時間說不了話，一直到他們亂成了一團，她隻能忍痛的告訴他們。
即便知道了不是熱湯，但是急壞了王明軒，現在的情緒都是陰沉難忍的，抱著她到了二樓，往常溫文爾雅的人直接將浴室的門暴力的一腳踢開，進去後就開始扯小棠身上的衣服。伸手去解她的扣子，手指顫抖地解了好幾次都解不開，失去了耐性直接將夏至的薄衫撕扯開丟在一邊。
小棠知道他現在情緒很重，握住他的手的時候才發現，他出了一手的冷汗。
“王明軒，我沒事。”
他沉默著不說話，直接將她身上所有的衣服脫了，抱著她到淋浴下去衝洗。因為是夏天，為了口感，所以最後的這一碗湯，有女傭放入了冰水中去冰，為了方便所有人直接就可以喝。所以，因此小棠沒有遭殃，可即便明白了這些，王明軒也完全沒有辦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如果這些湯，沒有冰過，傾倒在她身上的後果，簡直不敢想象。
小棠被王明軒抱著在溫熱的淋浴水下衝洗，雖然沒有燙傷，但是熱湯就是熱湯，夏天的衣服薄，再溫和的熱湯，潑到小棠身上，讓她身上的肌膚燙的發紅。尤其是她手臂上有明顯的磕到椅子上的青紫痕跡，因為她本身雪白的肌膚，看起來就更加的明顯。
這樣傷痛的痕跡，看地王明軒的眼睛都疼了。
”王明軒，我真的沒事兒。”小棠被他抱著，感覺到即便是在現在他背後滲透襯衫的冷汗，完全是因為後怕。
伸手抱住他的脖頸，將頭親昵地埋在他頸項間。
這樣傷痛的痕跡，看地王明軒的眼睛都疼了。“王明軒，我真的沒事兒。”小棠被他抱著，感覺到即便是在現在他背後滲透襯衫的冷汗，完全是因為後怕。
伸手抱住他的脖頸，將頭親昵地埋在他頸項間。
感覺到她的動作，王明軒情緒的冷靜恢複了一些，抱著她在淋浴下衝洗，怕弄疼了她，伸手將一旁的淋浴開關關地小了一些，不至於水流有那麽大的衝擊力。
溫熱的指尖不小心觸到了她身上淤青的傷痕，她就猛地瑟縮了一下。
“疼？”他歎了一口氣。
“還好。”她咬著蒼白的唇，悶聲說了這麽一句。
王明軒當做是沒有聽見他妻子的話，一邊幫她簡單衝洗，一邊做著決定，“明天，我們迴家。”沒有商量的語氣，讓小棠怔了怔。
“隻是意外。”她說。
王明軒不迴答她，也不說話。
“我幫你答應了舅父，要在這兒多待幾天，你總不能讓我說話不算話吧。”
還是不說話。
衝洗幹淨後，將她裹在浴巾裏，去一邊再找毛巾幫她擦頭發，手指不如往常的自如，還是有些顫抖。
“王明軒。”發現了這一點小棠握住了他的手。“你不用太……”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打斷了，“阿棠，如果那是剛熬好的熱湯，如果是熱湯完全灑在你的身上，如果我來得再晚一點……如果……”
伸手捂住了他的唇，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
望著他逐漸又陰沉的眼眸，小棠說，“沒有如果的，王先生。”鬆開捂在他唇上的手指，直接傾身吻了過去。
溫柔的吻，親昵地碰觸，是因為想告訴他她真的很好，也是因為被他剛才執著和受傷的眼神所打動。
明明受傷的是她，他看起來可比她還要疼呐。
——王明軒，我說我真的不疼了，你也不要再疼了好不好？
她的唇貼著他的，沒有深入的糾纏和輾轉廝磨，溫馨勸慰的一個吻，淤青淤痕的傷口在身上，可她覺得難過，隻是因為看到了他眼睛裏的傷口。畢竟，他們一樣，很少流露出真的痛。
他為她痛，她怎麽能不感激？
王明軒幫小棠擦幹頭發後，開始在一些燙的發紅的地方塗抹一些燙傷的藥膏，青紫的淤痕上也都擦了藥油。
“藥油不擦，自己也能好的。不會留下太多痕跡，如果會留，早就留下了。”兩年前在刑獄中幾乎全身遍布的淤痕和傷痕，還是自己慢慢隨著時間都消退了。
原本是勸解的話，但是說得不是時候讓幫她擦藥油的人臉色更難看。
又說錯話了，她。
小棠也覺得無奈，似乎連勸勸他也說不出真的讓他舒心的話，學不來巧舌如簧更不會勸哄人，就隻能給他找麻煩，增添困擾。
已經因為她一個人，讓他最親近的方涵和他有了間隙，如果再因為她，讓他和馮家也有了矛盾，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這麽多的罪，她都背負著，這輩子贖地完嗎？
“王明軒，今天的一切真的都是意外，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手忙腳亂的，總要有人來遭這一罪。”
“所以你就首當其衝了？”憤懣的語氣，小棠知道他有情緒，所以不和他硬碰硬。
“王明軒，你這麽來想，如果今天摔倒的人不是我而是老夫人又會怎樣？老人家一把年紀了，經不起這個，我摔一下又不會怎樣。這麽一想，你是不是就覺得我們還是挺值得的。”
沉默。
見他沉默，小棠就明白是自己說地有成效，她繼續說道，“意外事故發生的都突然，誰都沒有辦法預計，所以你真的不用自責。”
擦好了藥油，王明軒給她穿衣服，這才發現剛才的衣服盡毀，小棠無奈地羞惱，“這樣被你撕壞了，不能穿了。”
看她臉色窘迫的羞紅，陰沉著臉的人又突然一笑，俯身咬了一下她柔軟的唇。“等著，我去給你找。”
將醫藥箱收拾好了，看王明軒從浴室裏出去，小棠長長舒了一口氣。
王先生這人，生氣了可真難哄。她喟歎，再喟歎。
——
主院的二樓大都是客房，王明軒帶上門出來，剛轉過走廊就看到朝這邊走過來的阮舒文，“怎麽樣了？傷的重嗎？”
“撞傷的比較嚴重，燙傷還好，不過溫熱的湯還是燙了。”王明軒實話實說，他可不會像小棠，明明疼卻說不疼。
“遠生剛才給家庭醫生打了電話，一會兒就過來了。”
王明軒搖頭，“不用了，沒有傷到神經和骨骼，擦了一些藥，隻能慢慢等好。”
不溫不火地說完這些話，王明軒麵無表情，見他下樓，阮舒文問也沒有敢再問他什麽。平日裏看慣了王明軒如何對待小棠，那樣親近的寵溺，燙傷了怎麽可能不著急，現在生著氣不想理人也是應該的。
王明軒下樓，原本是一家人的家宴，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沒有人會再繼續坐著吃飯，見他下樓來，所有人都是坐立難安。
他隻簡單說了說小棠的情況，當然這還是他妻子有意叮囑的讓他說給所有人聽的，否則依照他現在的情緒，完全不想說什麽。說完後，沒有間隙，他直接到南苑幫小棠找衣服去了。
遠生出了北苑，看王明軒走得已經不見了影蹤，低頭看到院子裏地上的‘可樂’，感慨了一句，“這下完了，這迴估計是真的生氣了。”
王明軒在南苑幫小棠找好了衣服，直接過來上樓去，剛走了幾步就聽馮清淺在他身後說，“邵珩，阿棠中飯也沒吃什麽，等一會兒收拾好了，讓她過來喝碗湯吧。”
“好。”
王明軒點了點頭，繼續上樓。
小棠裹著浴巾在浴室裏等他拿幹淨的衣服過來，聽到敲門聲，她知道是他，解開反鎖後直接被門外的人從浴室裏抱了出來。
客房裏打掃的很幹淨，沒有過多繁複的擺設，顯得很簡潔。
小棠坐在雪白的床單上，看王明軒在她身邊坐下來便說道，“我總覺得沒有洗幹淨，還有鴿子湯的味道。”小棠身上有淤青傷痕還有燙傷，王明軒隻敢給她用清水衝洗，不敢去用一些香氛和沐浴乳，可愛幹淨的人覺得別扭，不舒服想要再衝一次，他執意地拒絕搖頭，“不許去。被燙傷了還不好好安分。”
知道他剛才的怒氣大半還沒有消退，小棠隻好妥協了，不再說什麽。比這更嚴重的傷都有過，衝洗一下不會有什麽問題，她才沒有他想象地那麽嬌氣，但是今天他不開心，算了，順著他的意不和他計較了。
拉了窗簾，他走過來，伸手就要扯她身上的浴巾，小棠按住他的手，低頭，咬唇。浴巾下麵，她是完全的什麽都沒有穿。
剛才事出有因，現在和剛才可不一樣，她想自己穿衣服。
小棠的手指按在王明軒的手上，看他妻子低著頭，王明軒湊過去攬著她的腰際，在她耳邊低聲問，“害羞？”
雪白的耳垂漸漸泛紅，小棠低聲囁喏道，“我要自己穿。”
“好，自己穿。”他答應地出乎意料地快，小棠拿了他給自己準備的幹淨衣服剛想要下床到浴室去，還沒有走幾步就被身後的人攔腰抱了起來。
“王明軒，你幹嘛？”
扣著她的腰際，他在她耳邊吻了一下，“就在這兒穿，乖。”
小棠無奈，她就知道他才沒有那麽好說話這麽就輕易地放過了自己。
“不行。”她搖頭。
“怎麽不行？”
“那你別……”說到這兒，小棠突然覺得自己說不下去了，窘迫，太焦灼人了。
“別什麽？”他有意戲謔她，繼續問。
“……”
見他妻子窘迫的厲害，他直接不給麵子的淺笑，被他將浴巾扯開，小棠隻好用鑽進了客房裏的被子裏。
“跑什麽？”床上，他隔著被子將她抱在了懷裏。“阿棠就這麽怕我？怕什麽？”他又問。
因為太了解彼此，所以她知道他想做什麽，隻能想辦法躲。
被他摟在懷裏躲不開，就隻好轉移話題，“王明軒，真的沒有衝洗幹淨，我總覺得身上有鴿子的味道。”王明軒明白他妻子的小心思，想要躲開到浴室去，他怎麽會允許她就這麽跑了。
“什麽味道？”他問。
“鴿子的味道。”小棠看著他的眼眸，見王明軒突然側過身，說道，“難不成，被鴿子湯潑到了，就變成了小鴿子？不然怎麽會有這個味道？”
“你……”聽他戲謔的話，羞惱的情緒上來了。
“我們來看看小鴿子在哪兒，好不好？”額頭相抵，極致的親昵。
他伸手從薄被下鑽入，在她身上摸索，溫熱的指滑膩的肌膚，不斷向上，直到握住了一方柔軟，“抓到了。”他說。
“討厭。”她別過臉，羞澀間雙頰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