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寞酒亭的話,林悔先是皺了皺眉,而後並不怎麽在意的搖了搖頭:“那應該就是藥效還沒起作用。好了,我覺得我們也該迴歸正題了。”


    寞酒亭跟著搖了搖頭,將思緒甩在腦後,神色緩緩恢複平靜:“好,那是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你先吧。”林悔想再多獲取一些寞酒亭的信息,從而在接下來的談判中掌握主動權。


    “那好。”寞酒亭當然明白在談判中先手的劣勢,但他並不在乎,而且依舊是開門見山,“還記得我上次對你說,同族之間理應互幫互助之類的話麽?”


    “那確實是我的真情流露。”不等林悔迴答,寞酒亭便繼續自顧自道,“我雖然並非生在塚州,湮寞神宗也不是塚州勢力,但我確實無法眼睜睜看著塚州人族任由異族欺辱。”


    “畢竟我就是人族,如果人族勢弱,此地徹底成為異族領土,那麽我在塚州便再無立足之地。”


    “所以林兄,你有沒有興趣與我一起扛起這塚州人族的大旗?”


    林悔眉頭輕挑:“寞兄,既然已經把話說開了,再談這些虛的就沒意思了吧?”


    寞酒亭神色一正:“林悔莫非不信?”


    “我信你是真心誠意的想要拉攏我。”林悔手指在櫃台上輕敲,抬眼語氣微冷,“但我不信你拉攏我真是為了光複什麽人族榮光。”


    寞酒亭一怔,顯然沒料到林悔會把話說開到這個份上,當即灑脫一笑:“林兄此言差矣,私心自然是有,但我為了塚州人族也是真。”


    林悔低頭輕笑,知道寞酒亭這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也不拆破,隻是道:“給我隨便調杯酒,免得其他人從外麵看了懷疑。”


    寞酒亭很是配合的蹲下身,在櫃台下一陣翻找,同時嘴上依舊在不斷勸說:“林兄,塚州的人族神係斷絕已久,那坡冰王女又據說根本不是人族,這個時候別說你是先天神明,便算不是,僅憑你是本土『初神』這一條,就足以讓你逐鹿塚州。”


    幾瓶瓶瓶罐罐放在櫃台上,寞酒亭拿出酒杯,低著頭,眼卻是一直抬起在盯著林悔:“當然,我說的這些,是在你我聯合的大前提下,如果隻憑你自己,相信我,根本無法在塚州立足。”


    “同樣,如果沒有林兄你,我也隻能寄人籬下,就像現在這樣。”


    林悔聽了,表麵上沒有露出任何拒絕之色,但同樣也沒有任何心動之意,隻是用平淡的語氣反問:“談這些之前,你難道不應該先為我介紹介紹你們湮寞神宗麽?”


    “那是當然!”寞酒亭還以為林悔已經心動,忙是為他開口解釋,就連手上調酒的動作都快了不少,“我們湮寞神宗可是有幾千年的曆史,祖師曾經……”


    “停。”林悔打斷寞酒亭,平靜道,“無冒犯之意,但我的時間很緊,現在不想聽什麽曆史,隻想了解你們湮寞神宗的現在。”


    寞酒亭手上動作一頓,但幾乎立刻就恢複了正常:“如果不談曆史,那其實一句話就可以概括,因為湮寞神宗現在隻有我一人。”


    “隻有你一人?”林悔皺起了眉,心中頓時起疑。


    “沒錯。”


    寞酒亭將最後一種原液倒入杯中,拿起勺子開始慢慢攪拌,同時抬起頭,看著林悔的眼睛緩緩說道:“所以並非是我囉嗦,而是想要了解我的宗門,就隻能從過去講起。”


    “那請你長話短說。”


    “我盡量。”寞酒亭將調好的紅色酒液推到林悔麵前,道,“用來強化珍稀元素自循環體係的柏茸魔水,請慢用。”


    “多少錢。”林悔低頭便要拿錢。


    “算送你的。”寞酒亭撩了撩清秀臉頰上的長發,微笑道,“這東西不值幾個錢。”


    林悔沒有推辭,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微微點頭:“好酒,味道和我故鄉……我神國裏的樹葉味有些像。你繼續。”


    “我的祖師最開始其實並不怎麽風光。”看來寞酒亭很喜歡直入正題,“你應該知道仙真神係殘酷的競爭規則,事實上,這種規則不僅殘酷,而且很古老。”


    “所以祖師他當年麵臨的窘境,和我剛破界時其實差不了多少。”寞酒亭的神色很平靜,語氣中夾雜著一絲追憶,“當然,這是我師父說的,我不可能親眼看見。”


    “我相信我師父說的話,因為他還說過很多有道理的話,比如他說每一代湮寞神宗弟子的剛破界時的遭遇都相差無幾。”


    “但你可能不會相信,可我認為事實就是這樣,因為我和我師父很像,像到就像同一個人。”


    “所以我相信祖師他和我也差不多,隻不過祖師他的天賦更好一些,一路殺到了仙真神國,而我最後也隻闖到了靈仙神係的一座上位神國裏,而且沒過幾年就把我踢了出去。”


    林悔靜靜地聽著,提醒道:“你好像又跑題了。”


    “不,沒有跑題。”寞酒亭搖頭,“你隻有了解了我的祖師,才會理解我的門派。”


    “那你繼續吧。”林悔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柏茸魔水。


    “事實上,我祖師的事跡並沒有留下來多少。”


    寞酒亭手上又忙活了起來,各種瓶瓶罐罐在他手上來迴挪動、翻轉,而且他似乎徹底陷入了迴憶:“我師父對於祖師的介紹隻有一句話,也就是我剛才向你說的那一句話。”


    “祖師從仙真神國破界而出,然後開宗立派,獨創湮寞法門,至我這代,傳承已有近三千餘年。”


    “除了這句,我對祖師的了解並沒有多少。”


    “看起來你們門派的祖師,對於整個門派的發展而言沒起到什麽關鍵作用”林悔放下酒杯,說道,“而且看來生前也並沒有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否則神隻世界總該有些流傳。”


    寞酒亭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在林悔疑惑的目光中,慢慢放下酒杯,抬頭看向林悔,眼中竟然充滿了悲傷:“是的,你說得都對,他到最後也沒有成神,也正因如此他才是湮寞神宗的老祖。”


    “那他最後……”見寞酒亭情緒有些失控,林悔語氣遲疑,盡量讓措辭變得柔和,“是戰死沙場了麽?”


    “不。”寞酒亭重新拾起了酒杯,臉上的哀色不在,歎道,“他最後老死了。”


    “老死?”


    林悔微愣,這在神隻世界,著實是一個比較陌生的詞匯。


    “不成神,最後的結局除了老死還能是什麽呢?”


    “這……你們仙真神係的人,凝聚神格理應輕而易舉吧?”林悔神色困惑,要知道隻要神國仍在,那麽神明便是不死不滅的,若是神國再強大一些,便是神體崩滅也有機會在神國複生。


    所以在神隻世界,老死著實是一個太過陌生的詞匯。


    寞酒亭聽到林悔的疑問,沒有迴答,而是動作麻利的結束手上的工作,為自己調出一杯柏鬆魔水,喝上一口,才是緩緩開口:“不是輕而易舉,而是隨時都能。”


    “不是自吹自擂,像我們這些從靈仙神國飛升了一次又一次的天驕,隻要想,隨時都能就地成神。”


    “那為何……”林悔更為不解。


    寞酒亭沒有直接迴答林悔的疑問,而是閉上了眼,輕聲說:“我們仙真神係,從踏入修煉的那一刻起,便被一直灌輸兩項目標。”


    “一是長生,二是變強。”


    不等寞酒亭繼續說下去,林悔便道:“可一旦成神,這兩點豈不是都能實現?”


    “不!你不明白!”


    寞酒亭毫無征兆地突然提高音量,清秀、平靜的臉龐竟一瞬間變得有些猙獰:“自身!是靠自身獲得長生,變強,是不斷地追求極致!!成神就能獲得?狗屁!”


    “所謂的成神,隻是將自己變成了一個傀儡!將自己變成弱者的家仆!!”


    嘶吼之後,寞酒亭深吸了一口氣,眼圈滲出血絲,咬牙切齒:“我不願意!我不服!不服我這幾百年的拚殺,到最後卻仍與庸者一樣,渾渾噩噩!”


    “我的師父,我的祖師同樣不服!湮寞神宗世世代代的弟子全都不服!!所以,我們勢必要殺出一條路來,一條不用成神也能長生的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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