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錦瑟取出絹子來,捂住臉,又一次陪這個奶娃娃放聲大哭


    小皇帝身後一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小皇帝也目瞪口呆,又一次忘了哭。


    大概是這一次她哭得實在太假,小皇帝起了疑心,上前仔細的對著她捂住臉的絹子瞧了瞧,隨後努力的踮起腳尖來,使盡渾身的力氣扯了一把錦瑟的絹子,登時明白了過來:“你是騙我的呀!丫”


    錦瑟取下絹子,炫耀道:“我說哭就能哭,說不哭就能不哭,你會嗎?媲”


    小皇帝又一次撇撇嘴,隨後卻重重“哼”了一聲:“我當然也會!我也不哭!”


    於是他扭著圓圓的身子,在錦瑟的幫助下奮力爬上了錦瑟旁邊的位置,與她並排坐著,昂著下巴嘟著嘴,示意自己果真能做到說不哭就不哭。


    錦瑟看著他依然微濕的眼睫,不由得啞然失笑,又道:“那你方才是為什麽哭?”


    “二叔找不到了!”小皇帝說著忽而又憤然了,撇撇嘴,大有又要開哭的架勢。


    錦瑟緩緩靠在了圍欄上,滿目憂傷,終於引得小皇帝的目光投了過來:“你怎麽了?”


    瑟輕輕應了一聲,隨後才道,“我也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人。”


    小皇帝於是好奇起來:“你也要找二叔嗎?”


    錦瑟搖了搖頭,輕聲道:“我要找那個人,那個,對我很好很好的人。”


    “他在哪兒?”


    “不知道錦瑟緩緩歎息了一聲,“我找不見他了。”


    小皇帝胖嘟嘟的小手忽然就伸到了她的臉上,並道:“你不哭,我陪你玩,你不哭呀!”


    錦瑟撫了撫自己微濕的眼角,無聲笑起來:“好。”


    小孩子其實是極好哄的,再加上錦瑟從前便是個大玩家,稍稍使出一點點功架,即便是兩顆石子,也能逗得小皇帝興致盎然,玩得尖叫連連,滿頭大汗。


    錦瑟也長久沒有這般忘情盡興了,待小皇帝玩得累了,便將他放在自己膝頭,與他講起了吃的:“……宮外好吃的東西可多了,糖果子你吃過嗎?冰糖葫蘆你吃過嗎?小糖人你吃過嗎……”


    她舉出了一大堆民間小孩最愛的吃食,引得小皇帝饞得不行,直晃著她的手要她帶自己出宮去吃,錦瑟才發覺自己惹了禍,想了想,搖頭道:“小孩子不乖是沒得吃的,你要迴去問問你母後,要怎樣才可以吃得到。”


    小皇帝清澈的眸子裏布滿懷疑,片刻之後,卻倏地明亮起來,朝著錦瑟身後的方向大喊了一聲:“母後!”


    錦瑟微微一驚,轉頭看去時,卻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麵容。


    她這才發覺自己竟從來不知道小皇帝的生母、當今太後是誰,然而此時乍然一見,眼前的少婦妝容精致,衣衫華美,雖已貴為太後,卻依舊難掩眉目間靈動的氣息。


    而正是這股靈動,觸動了錦瑟的記憶。她終於艱難的記起來,當今太後,竟然就是當初與她有過一麵之緣的季嬪!


    一怔過後,錦瑟忙放下了小皇帝,朝著季太後行禮:“見過太後


    季太後卻是一副絲毫不以為意的模樣,還是當初那活潑的性子:“我就聽說長安郡主今日入了宮,還想著能不能有機會遇到呢,沒想到這就撞見了,可真是緣分到了!咱們既是老相識,你也不必行這樣的大禮,隨意一些就好了!”


    錦瑟應了一聲,小皇帝已經撲進了季太後懷中:“母後,覓兒要怎樣才能吃糖果子,冰糖葫蘆……還有小……嗯,大糖人?”


    “真是個饞貓!”季太後將小皇子抱了起來,愛憐的責備了一聲,卻還是迴答道,“二叔說你可以吃,你就可以吃。”


    聞言,錦瑟心頭微微一滯,抬眸看了年輕的太後與小皇帝一眼,心頭忽而升起一個古怪的念頭來。


    “可是覓兒找不到二叔……”小皇帝委屈的嘟起了嘴。


    太後心疼一笑:“不怕,二叔忙,母後晚上找二叔來,陪覓兒玩,可好?”


    小皇帝歡喜得直拍手:“好,好,等二叔!”


    太後這才又看向錦瑟,道:“這小魔王,平日裏除了攝政王便沒人治得住,難得他今日倒聽了你的話,可真是件奇事!不如就請郡主你在宮中住些日子,讓他多歡喜一些日子,郡主可願意?”


    錦瑟看著生得十分討喜的小皇帝笑了笑:“能陪皇上玩耍,是我的福氣。隻是,這宮裏我卻不能住,不知太後可會怪責?”


    季太後聞言,卻仍舊笑道:“郡主若住在宮外,日日來迴,實在是有些不方便,倒不如就在宮中安置下來,也不用車馬勞頓,如此不是甚好?”


    她如此一說,錦瑟便知道自己的猜測是成真了,這皇宮,果然是進得來,出不去。隻是蘇墨將她困在這皇宮,圖的究竟是什麽呢?


    太後金口一開,錦瑟在宮中住下似乎便成了十分順理成章的事情。而她每日的主要任務,竟然就是陪小皇帝玩耍。


    此項任務倒也簡單,唯一難的就是小皇帝沒能吃到心心念念的那些小吃,每日總要鬧上一陣。每當此時,錦瑟卻總有更多花樣轉移他的注意力,長久下來,終於使小皇帝逐漸遺忘了那些沒能入口的吃食。


    她在宮中呆了半月有餘,沒能與外界有半絲聯係,除卻後宮中人,也沒有見到半個多餘的人影。隻是沒想到這一日,送迴小皇帝迴寢宮之後,竟然會再次遇上青楚。


    青楚就站在禦花園一株大樹下,一動不動,見錦瑟來了,才驀地轉正身子朝向她,看樣子,倒是特地在這裏等她。


    “宋錦瑟。”青楚疾步走上前來,神情前所未有的正色,“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三哥在哪裏?”


    錦瑟怔了怔,艱難勾起笑意:“我又何嚐不想知道?”


    青楚緊緊地盯著她的麵色許久,似乎才終於判斷出她沒有說假話,忍不住發出一聲歎息的聲音:“我隻怕再沒有三哥的消息,母後會撐不住。就當我求你,我為當初冒犯你而道歉,求你去找二哥,探出三哥下落何在,安慰如何,行不行?”


    青楚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錦瑟實在是有些驚訝的。記憶之中,她隻是個跋扈任性,膽大妄為的刁蠻公主,如今竟然也已經沉穩了許多,看來她實在是在山中呆得太久了。


    “你不必懷疑我的誠意。”青楚道,“為了母後,我不會再胡作非為。”


    錦瑟這才注意到青楚竟是梳了髻的,心頭不由得再次驚訝了一番,卻又想起她與自己年歲相當,如今也已經雙十年華,嫁了人倒也是正常的事情。


    “你成親了?”


    青楚一怔,隨後略帶一絲自嘲的笑起來:“我的事,你竟然半分也沒有聽說過?我兩年前就嫁了,嫁給了傅大學士家的大公子。隻可惜嫁了不過半年,傅大公子便不幸墮馬而亡,我如今,不過是個寡居婦人。”


    “墮馬而亡?”錦瑟略帶疑惑的反問了一句。


    青楚驀地冷笑了一聲:“沒錯,不是意外,是本公主蓄意為之。怪隻怪他福薄,當了這個冤大頭!”


    錦瑟自然還沒有忘記青楚當初對宋恆的一片癡人,聞言,心頭雖歎息,卻並沒有多少震驚:“你如今,還想著宋恆?”


    青楚斜睨了她一眼:“你既不曉得我的事情,那宋恆的事情,隻怕也不曉得吧?”


    錦瑟微微一笑。宋恆的事情,她也的確再不曾聽說過什麽。


    “他如今已經是國之儲君,隻待仲離國王駕鶴仙遊,他便是一國之君。”


    “若那是他想要的,便再好不過了。”錦瑟答了一聲,仍舊看向青楚,“所以,你是為了他,才害了自己的夫君?”


    “為他?”青楚冷笑道,“我再為他負盡天下人又怎樣?他對我說過,此生,他心裏隻有一個人,並且,非她不娶。”


    語罷,她神情古怪的看了錦瑟一眼。


    錦瑟忍不住搖頭輕笑起來:“你該不會以為那人是我吧?”


    “這世上,宋恆隻對你最好。”青楚微微咬牙道,“如果那個人不是你,那難道是個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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