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賞儀式結束,眾人齊齊轉身尋找葉評事,準備了一堆逢迎拍馬之詞,結果愣是沒找到人,這是……


    眾人看向範、裴二位大人,兩位最大的官都還沒離開,這小小的七品芝麻官竟敢先溜場,這也太……葉評事這麽快要翻車?


    裴景寧朝範大人拱手:“下官討大人一杯茶水喝喝。”


    明晃晃的轉移目標。


    範大人了然一笑,孫公公剛才對裴景寧什麽光景,大理寺所有受賜禮的官員都看得到,現在裴景寧的態度眾人也都看到,都暗暗歎服,不虧是公主之子。


    範大人會意一笑,“子謙,請——”


    “大人,請——”


    幾乎看不到因官職大小而錯開的小半肩,二人一起去了大理寺卿的公務房。


    隨侍見自家主人目光搜尋什麽,連忙湊到他身側,低語道,“葉大人悄悄留了,小的看到是那個方向……”指了下右後方。


    像是茅廁。


    趙柏失笑,帶著賞賜迴公務房。


    秦大川與小全子捧著葉芝的賞賜,在眾人恭維聲中好不容易擠出來迴到了葉芝公務房,隻餘下滕捕頭興奮的幫葉芝周旋一眾同僚,既苦哈哈又樂在其中,那感覺還真沒辦法說。


    葉芝真去茅廁了?


    當然沒有,她躲到了裴景寧公務房了,為何要躲到這裏,事後想想,覺得自己好生奇怪,什麽時候她這麽信任裴大佬了。


    一盞茶之後,裴景寧迴到了自己的公務房。


    迎麵碰到正要離開的葉芝,瞄了她眼,嘴角翹起,“你倒是會找地方。”


    葉芝假笑,實際上她可以早點溜走,但又沒,主要是為了沁芳郡主被殺案。


    “大人,這案子……”


    裴景寧坐到辦公案後,後背倚在圈椅上,一胳膊放在案桌上,拇指腹輕輕擊著桌麵,似在思考什麽。


    辦公房靜的針落可聞。


    葉芝靜立,等待大佬開口。


    外麵響起腳步聲,裴景寧抬眼,“這件案子不太好查。”


    能讓皇帝開口的案子,那肯定不好查,葉芝有心理準備,“大人的意思是……”讓她參與麽?


    裴景寧點頭,“從明天起,你與陸大人分兩路查案,你們二人可以互通有無,以最快的時間破獲這起案子。”


    得到可以獨立查案的準確信息,葉芝很高興,下意識來了個現代警禮,“是,大人。”行完後,意識到不對,立即找補,“大……大人,時間太緊迫,我得趕緊去準備。”


    裴景寧看他心虛溜走,剛才那個動作,他做過兩次了,類似於軍中之姿,他……確乎來之世襲小吏家族,隻是降州那地方的捕快都行這禮?


    迴到公務房,滕秦楊三人早就等著了,“葉小弟,趕緊看看賞賜之物……”三人興奮的不得了。


    葉芝笑問,“你們三人是什麽?”除了幾個主要人物是當麵賞賜,其餘的像滕衝這些都是籠統講了下有賞,具體是什麽要等上司告之。


    滕衝笑道,“十兩銀子是次要的,主要是我得了賞這件事,這夠我娘在我爹麵前揚眉吐氣一陣子。”


    他是伯府庶子,生母是妾氏,想在家中過好日子,隻能母憑子貴。


    萬惡的封建社會。


    葉芝隻好笑笑,“秦叔,你呢?”


    “我五兩銀子,但這是聖上親自賞下來的,也是光宗耀祖之事。”


    小全子有些不太高興,“我也有五兩,不夠買馬。”


    一匹最次等的馬,起價就是八兩,要是好一點,至少十幾兩。


    葉芝大方的拍他肩膀,“你的馬,我包了。”


    “那你自己呢?”小全子擔心。


    葉芝聳了下肩,“我有小毛驢就夠了呀。”


    幾人突然想起他騎小毛驢的樣子,上個毛驢都要猴半天,要是上馬……不敢想象,這家夥莫不是不會騎馬吧!


    葉芝會不會騎馬呢?


    她見眾人同情的目光隻是笑笑,“我賞銀有五十兩,還有四季衣裳,大小米各五十斤,全是生活必須品,聖上、朝庭想的真周到貼心。”


    趙柏麵帶微笑,靜靜的坐在工位看葉芝數著賞賜,想從他表情裏找到失落,卻沒有尋到,他好像沒意識到獻祭案功勞最大應當得到最厚實的賞賜。


    垂眼看向自己的賞賜清單,可比他厚重多了,賜得是皇家金元寶百兩、緙絲衣一套、上等玉腰帶一條,都是有錢都買不到的東西,是皇家賜予的身份標誌。


    如果不是葉芝,以他恩蔭的官職怕是得不來這些,葉芝會不會對他……


    五十兩是換不了大院子的,看來隻能等下次了。


    葉芝有些小小的失落,但也知道她來京城才半年,不可能一口吃個胖子,慢慢來吧,要是本職工作賺不了錢,那就搞副業呀,早飯鋪子上軌了,等到冬天再來個火鍋鋪子,她想沒人能拒絕得了火鍋吧!


    說幹就幹,葉芝手一揮,“走,哥帶你買馬去。”


    小全子有些不好意思,扭捏沒動。


    “每天早晚護我上下值,按道理也得給你開薪水,這匹馬就當哥哥開給你的薪水了。”


    葉芝長得瘦瘦弱弱,好像一陣風就能吹倒,楊福全一直要陪他上下值,隻有秦大川暗暗吐了個槽,瘦就是弱?那個一路打到紅逍院的臭小子是誰?


    別看秦大川平時悶不吭聲,可他眼睛毒著呢,葉芝可不是隻小弱雞,誰輕視他,定沒好果子吃。


    幾人風風火火要離開。


    趙柏弱弱的來了一句,“我家開馬車行的,有專門會挑馬的師傅,需要嗎?”


    “……”幾人齊齊望向他。


    趙柏一臉內疚歉意。


    葉芝伸手,指頭劃拉劃拉腦門上的發絲,上頭怎麽賞,好像也不是他能決定的,是吧!


    趙柏一臉緊張的等葉芝反應。


    不大的公務房,突然安靜的令人不安。


    會從此陌路嗎?就在趙柏心一直往下沉時,葉芝突然開口,“以後我們幾個可以一直蹭吃蹭喝,是吧……”


    “當然……當然……”這是接納他了,趙柏突然心花怒放,立即起身,“不僅如此,還能蹭我家的車馬行,馬車隨你們用,不收費的那種。”


    “真的?”滕衝意識到什麽,馬上搞起氛圍。


    “當然……當然……”終於擠進葉氏小團體了,趙柏笑意盎然。


    “走!”葉芝豪氣甩頭。


    趙柏高興的囑咐隨從:“趕緊讓馬師傅到最大的東市等我們。”


    “是,爺。”隨從麻溜的跑了。


    眾人一起去東市買馬。


    路上,葉芝向趙柏了解關於沁芳郡主,直到此時,她才知道,“她已是個嫁作人婦的三十歲貴婦?”


    “是的。”


    嫁作人婦,娘家人還這麽給力,不虧是皇子皇孫。


    “沁芳郡主為人怎麽樣?”


    趙柏表情一言難盡。


    葉芝秒懂。


    趙柏見他懂了,反問:“葉大人覺得是仇殺嗎?”


    “有可能。”


    囂張、跋扈、不可一世,沒幾個仇人,不合常理呀!


    可是家族護得住她的囂張跋扈不可一世,被欺壓的人根本沒機會打倒貴權也隻能打碎牙齒往肚裏吞。


    有了專業的挑馬師傅,小全子花了最少的錢買到了最合意的馬,“從此,我也是有馬一族了。”他豪氣的很,“葉哥,以後你上值,我騎馬帶你。”


    葉芝一臉嫌氣:“算了吧,我這小身子骨可經不住高頭大馬狂奔猛躥,你帶秦叔吧,我還是老老實實騎我的小毛驢。”


    “……”小全子一臉失落,“你……不稀罕大馬?”


    “稀罕也得小身體架得住呀!”


    小全子忍不住伸手摸了下葉芝的細胳膊,軟軟的,弱弱的,好像一不小心就能捏碎,“好像真經不住折騰……”他似乎忘了是誰領著他一路打到了紅逍院門口。


    葉芝拍落他手,“合著不相信我說的話呀?”


    小全子不好意思的撓撓後腦勺,不過沒多久,他家葉哥謊言不攻自破,什麽不稀罕大馬……小身板經不住,他根本就是不想與人共乘一騎。


    趙柏看著二人鬥嘴打趣,笑意滿臉,甚至有一刻,他也想像楊福全一樣伸手去捏一下那個細得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的細胳膊。


    這一刻,他竟羨慕傻裏傻氣的小全子。


    得了大理寺令,明有裴少卿親自帶路,暗有天子撐腰,葉芝帶著她的小團體明晃晃的來到了沁芳郡主被殺的別院現場。


    大魏朝王爺的女兒封號是沁加名字最後個字,比如沁芳郡王,趙慧芳,就以輩份沁加名字最後一個字芳作為郡主封號。


    沁芳郡主,年三十,嫁過二夫,前夫姓沈,名文宴,先帝十四年探花,被她榜下捉婿,三年時間從翰林編修做到太子洗馬,一路高升,前程似錦。


    先帝十七年,太子被害,波及了很多人,其中作為太子近臣的沈文宴也在其中,至於他到底有沒有罪,到現在也沒有定論。


    沁芳郡主現任丈夫是前禦史大夫馬翰朝嫡次子——馬仲冬,任光寺丞,正六品,此官職不高,但處皇權與上流社會中心,一般人還真進入不了這個圈子。


    前夫雖出生寒門,門第差異大,但本人夠努力優秀,得到了宗室女沁芳縣郡主的青睞,在她家族的幫襯之下短短三年時間從正七品翰林編休做到五品太子洗馬,也算飛上枝頭成鳳凰。


    古代寒門可不是現在人們理解的窮人,而是門第勢力較低的世家或是普通中小地主,是有一定家境的。


    現任出生士族,門當戶對,但馬仲冬可不像前夫那般優秀,甚至能進九卿任個光寺丞,完全因為老子是前禦史大夫的麵子與恩蔭,此人花名在外,男女通吃,可不是個善茬。


    離沁芳郡主被殺已經過去十天了,案發現場又被淮陽王清理過,很難在現場再發現些什麽。


    滕衝望望葉芝,又望望被打掃幹淨的案發臥室:“葉小弟,這咋查?”


    還是那句話,沒有完美的犯罪,隻有沒有發現的證據。


    “小全子——”


    楊福全把葉芝吃飯的家夥拿出來:手套、放大鏡、鑷子。


    葉芝微笑:“大人,我們開幹了。”


    裴景寧點頭。


    趙柏繞過裴景寧跟在葉芝身後,“我幫你記錄。”


    “多謝。”


    騰衝問,“我幹什麽?”幹幹淨淨的,他也找不到什麽證據呀。


    葉芝衝他眨了一下眼。


    他根本領會不了這眼啥意思,正要問時,外麵高吭如洪的聲音急促響起,“那個王八羔子不想活了,趕闖我淮陽王府的別院?”


    裴景寧負手而立,頭微昂,正在欣賞四柱床角那串玉風鈴,好似沒聽到發飆聲。


    轉眼間,淮陽王便進了案發臥室,“王八犢……”聲音戛然陡轉,“原來是子謙啊,來了怎麽不說一聲,這一個個沒用的該殺的奴才,老子馬上就去宰了他們。”


    裴景寧麵色清冷,轉頭,放下負在後背的雙手,悠悠拱手,“子謙見過王舅。”


    “哎呀呀,幾日不見,子謙越發的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了……”


    大理寺少卿明晃晃的領著人來查案,淮陽王會不知道?當然不可能。


    二人心知肚明,卻上演了一出舅甥見麵標準的社交套路。


    一方麵大張旗鼓要替女兒找出兇手,另一方麵卻又處處阻止大理寺查案,簡直矛盾至極,淮陽王到底是什麽心思?


    或者正在掩蓋什麽心思?


    葉芝知道,輪到她上場了。


    她拱手上前,“大理寺評事葉芝見過王爺……”


    “什麽狗屁東西,本王要你見過?”淮陽王轉頭就是一臉噴。


    葉芝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唾沫星子,臉上笑容不變,“大理寺葉狗屁請問王爺,案發時,伺候的奴仆現在在哪裏?沁芳郡主請了哪些友人來賞菊吃蟹?”


    “大膽、放肆……”淮陽王大概沒想到小人物敢當麵頂撞他吧,一雙目齜的忒圓。


    葉芝依舊淡定從容,“王爺,聽說下官的官職上有聖上禦筆親批的朱文,知道的人說你在罵我,不知道的人以為你在罵聖……”


    “本王打不死你這個王八羔子……”淮陽王伸手就上前。


    葉芝側身就躲,一赤溜躲在裴景寧身後,“大人,救命啊,王爺要殺我……”裝腔作勢的鬼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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