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書院讀書和請先生單獨授課,兩種方法各有利弊。

    吃小灶固然全麵具體有針對性,但目前王昱不在了,李氏的人脈都在後宅婦人裏打轉,要尋一個博學大儒來當她的授業講師,難度實在不低。

    去書院讀書,王臻華最怕的一點是跟別人混住。

    祝英台是碰上一個超級粗線條的梁山伯當舍友,才沒有在三年求學中暴露女兒身份,王臻華能不能有這個好運氣就說不定了。

    當然,去書院讀書的好處也是現成的。一來前世上了十幾年學,王臻華更熟悉這種教學模式;二來書院結識的同窗好友,是她在守孝期間所能結識的唯一人脈。

    “汴梁哪個書院比較好?”王臻華問道。

    “除了國子監,汴梁城裏大大小小的書院有十幾個,其中最聞名的就是白羽書院和明山書院。”李氏對這個也算了解一二,平日交際時,很多夫人都會提到自家子侄在哪讀書,“不過這兩家書院的入學考試很難,去報名的十之七八都要刷下來,隻有一小部分頂尖的能入學。”

    “考試很難?”王臻華嘴裏有點發苦。

    “你爹中秋時不就說過嗎?以我兒的程度,足以應付那些書院的入學考試了。”李氏對王臻華很有信心,一點都不擔心這個,“其實最好的應該是國子監,但那裏名額有限,你爹在或許還能活動活動,給你弄個名額,如今……咱們也隻能瞄準其他書院了。”

    王臻華隨手翻了一下桌上的書,原主已經學到《中庸》了。

    這麽看來,想要自學並過了書院的入學考試,少說要學透這四本書。幸好原主是個勤奮紮實的,每一本都注經釋義,王臻華就算從頭學起來,也不至於抓瞎。

    “娘娘可知道,這些書院平時吃住都在哪裏?”王臻華又問。

    李氏仔細迴憶了一下,才慢慢道,“外地的學子大都住在書院,住宿夥食因各書院的條件而異。像明山書院,就是幾人擠在一間號舍;像白羽書院,條件稍好一些,是幾人合住一個院子。不過,這些書院都不允許帶仆役伺候,凡事都要自己動手。”

    王臻華不由鬆口氣,也有心情開玩笑了,“這白羽書院,看來還挺財大氣粗的。”

    李氏卻有點發愁。

    這個兒子來得艱難,自落地就被官人當眼珠子一樣捧在手心裏,從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比個小娘子都夭深居簡出。這下突然離家求學,身邊還一個伺候的人都不能帶……李氏幾乎可以預見自家兒子在書院吃盡苦頭,可憐巴巴,瘦得不成人形的前景了。

    “臻華,其實還有幾家書院也不錯,而且都離家近,平日你早上去書院,晚上迴家休息,娘給你燉羹湯補身體,也不用你事必躬親,受那些下等人的罪,你看……”李氏極力遊說。

    “娘娘,我能照顧自己。”王臻華哭笑不得,看李氏還是不放心,索性直言,“不知這些書院與明山白羽相比,考中秀才者幾何,考中舉人者幾何,考中進士當朝奏對者又有幾何?”

    “是沒幾個……”李氏耳根軟,一看王臻華主意已定,長長一歎,“罷了,你如今主意也大了,倘若日後在書院吃到苦頭,可千萬別逞強,托人捎個信迴來,娘自會派人來接你。”

    “瞧你說的,就好像明山白羽已經是我的囊中之物了。”王臻華不由失笑。

    “你爹可是探花郎,他的學問就連聖上都稱讚過,他說你行,你就絕對能行!”李氏對亡夫信心十足,看不得王臻華這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樣子。

    王臻華看著李氏容光煥發的樣子,深覺肩上重擔好大。

    本來王臻華還想跟李氏打個預防針的,不過現在看來,就算她說了,李氏也隻當她謙虛低調。王臻華隻好下定主意,拿出對付高考的勁頭,來應對自到古代後的第二場挑戰!

    “白羽書院入學的考試範圍及曆年來的策題,你有沒有渠道弄來?”王臻華悄悄問道。

    “這我就不清楚了。”李氏為難道。

    “咱家的故交好友裏,誰有可能有這些東西?”王臻華又問。

    “讓我想想。”李氏擰著眉頭,在屋裏繞了一圈又一圈,突然眼中一亮,“我想起來了!你江伯父的族兄曾在白羽書院做過幾年先生,若去尋他,必能給你找些往年的策題。”

    “江伯父?”王臻華重複了一遍,“你是指汴梁府尹江大人?”

    “正是他。”李氏點頭,“你江伯父跟你爹本就是同科進士,又是至交好友,他為人赤誠,清廉公正。前日你在靈堂被撞傷暈倒,就是他幫忙料理了你爹下葬的後事。”

    “江伯父如此仗義相助,我很該親自上門,拜訪道謝。”王臻華自趕走陳家母子後,匆忙看了一下婧娘的病情無礙,就一直耗在書房,倒是頭一次聽到這個消息。

    “我兒長大了。”李氏心情複雜地拍了拍王臻華的肩膀。

    王臻華略有點心虛,她好歹都工作幾年了,這樣的人情往來早就拿心應手,在這點上強過原主實在沒什麽好自豪的,於是忙轉移話題,“我明日上門拜訪應該帶些什麽?”

    李氏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明日就去?你身子還沒養好呢,那麽著急幹什麽……”

    王臻華悄悄抹了把汗,她本來就不準備這麽快去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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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拜見除道謝外,還要請江大人幫忙引見他那位曾在白羽書院當過教習的族兄,就算不能引見,也最好能借到一些內部資料。這樣的話,就會不可避免談到王臻華準備去考白羽書院的事。

    江昂本身學識不錯,王臻華又是他的世交晚輩,到時候談興上來,指不定要考一些問題。她要是表現得太差,就算是有王昱的老交情,隻怕也拯救不了江昂對她不學無術的印象。

    所以,在見江昂以前,王臻華要做的準備還真不少。

    “……大夫說了,頭上的傷最需要精心護養,你江伯父也知道你的傷情,不會因你晚去幾天就怪你禮數不周。”盡管王臻華聽得心不在焉,但李氏依舊在絮絮說著,“正好白羽書院的入學考試在來年二月,借題一事不用急,年前你就好生在家養著……”

    “娘的安排很妥當……”王臻華笑著應下,突然門外有人來報。

    “官人,陳家來人遞了拜帖。”來人是外院的向總管,是個五旬的老人,國字臉,眉須皆花白,天生一雙總睡不醒的眯縫眼,臉上常年帶著笑,肚子微腆,麵容慈祥。

    “來的是誰?”王臻華接過拜帖,帖子極盡奢華,金粉勾邊,銀絲畫線,還灑著噴香的香料。

    “陳官人親自來的。”向總管道。

    “不見。”王臻華將拜帖隨手一丟,幹脆利落道,“若他是來還錢的,向叔你隻管清點好收下,若不是,就把他好生請到前廳坐著。我病得臥床不起,不能相陪,還請他見諒。”

    “陳官人畢竟是長輩,若執意要來看您……”向總管考慮很周全。

    “就說我病重,屋裏亂得人仰馬翻,無法招待貴客……諸如此類,隨向叔的心意解釋。”王臻華笑眯眯道,“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讓他明白我跟陳家斷交的決心,向叔明白了嗎?”

    “明白,官人。”向總管摸了摸胡子,露出一個同樣狡黠的笑容。

    向總管退下去後,李氏糾結地揉著帕子,總覺得有點擔心,“雖然我也覺得這門親事退了也好,但是這樣打陳家的臉,是不是不太妥當?”

    王臻華舀了一勺湯羹裏的雲耳,已經不冒一絲熱氣了。她咬了一口,脆生生的,嚐起來味道還不錯,“娘隻管看著,我越這樣行事,陳家才越會放心。”

    李氏看起來更疑惑了,王臻華卻並沒有解釋。

    雖然昨天王臻華一直表現得像個年輕氣盛、心思淺到一眼能望到底的少年人,但單從結果來看,最大的贏家是王臻華,而不是自以為從頭到尾把她耍的團團轉的陳母。

    陳母固然自信於自己的判斷,但不在場的陳父卻更容易旁觀者清,從而懷疑到事情的真相。

    這一次陳父親自上門拜訪,就是證明。

    當日是陳父推倒王臻華,致其重傷。雖然他不承認,但作為主要嫌疑人,在事情查明前,陳父都應該主動避嫌,昨天陳父就是這麽做的。但是今天他來了,多半是被王臻華一通亂拳攪亂了布局,按不住陣腳才來上門試探。

    現在王臻華掌握著主動權,根本不需要親自上陣跟陳父逞心機鬥心眼。

    王臻華如此草率而強硬地決定斬斷兩家多年交情,在混跡商場多年的老狐狸陳父心裏,必然不會是多明智的決策。若易地而處,陳父一定有十幾種委婉而不失體麵的法子悄無聲息處理掉對手。

    這樣一次次加深陳父心裏她魯莽固執的形象,陳父才會從心底裏小瞧她,輕視她,不會花太多心思來對付她,畢竟一個涉世未深的年輕人,真是不要太好誘哄上當。

    示敵以弱,王臻華才能贏得養精蓄銳的時間。

    昨日王臻華是借了江昂的權勢,借力打力。這種方法偶爾為之還好,次數多了,總有西洋鏡被拆穿的一天。她總要自己成長起來,才會真正擁有保護自己的實力。

    到那個時候,才會是真正把陳家踩在腳底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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