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節持續了整整五天的時間，原本入圍的最佳男演員獎已經與他們劇組無緣了，雖然知道自己大概率是來陪跑的，但整個劇組的士氣還是一下就低迷了很多。
當然，此時的言栩也不再寄希望於這部影片能獲得正常最有分量的最佳影片獎了。
算了，權當來放鬆就好了，欣賞欣賞景色，吃吃美食，最後兩天也應該就這麽過去了。
隻是就在電影節最後一天夜晚，誰也不曾料到，“最佳影片言栩 《舞》”這幾個字會通過翻譯器傳到台下所有人的耳朵裏。
攝影機立刻對準了言栩的臉拍個不停，而大屏幕上言栩的臉上透露出大大的吃驚，甚至都忘了同身邊的劇組人員擁抱。
不過現在也不會有人有空責怪他了。
畢竟台下所有觀眾、影評人、導演、演員都太過震驚以至於連鼓掌都慢了半拍。
《一城往事》和他的勁敵居然在最後關頭雙雙落敗，這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也完全在言栩的意料之外，當時的言栩無比感謝金寧昨天耳提麵命讓他準備了一個簡短的獲獎感言。
否則現在的話他應該會像個做了壞事被突然點名的孩子那樣手足無措出盡洋相，並且這滑稽又狼狽的樣子還會跟隨第65屆tk電影節同所有令人崇敬的前輩一齊被載入電影史冊。
言栩感覺去j國之前和迴國之後的世界好像被切割成了兩段，去之前的他默默無聞、寂寂無名，可是當他迴國時，飛機落地他走出艙門的那一瞬間，無數媒體早已等待在了機場。
“言導，剛剛組委會評委接受采訪說最終選定《舞》作為本屆tk電影節最佳影片是因為您對於平淡與衝突的極強把控感和情感的推進，對於評委的評判您有什麽想說的嗎？”
“言導，我們都知道您是許鶴導演的學生，請問許導有沒有參與過《舞》的拍攝？”
“言導，您畢業第一部 作品就獲得了國際a類電影節的獎項，對此您有什麽感想嗎？”
“言導，聽說您與禦升《一城往事》項目總負責人許總私交甚好，這次《一城往事》不敵《舞》會不會影響您與許總的關係？”、
“言導，您的下部戲還是文藝片嗎？或者您打算涉足一下別的類型？”
“言導，您對《舞》的票房情況有什麽要說的嗎？”
接踵而來的問題如同急湍湧來，言栩簡單挑選迴答了幾個，然後金寧就很有眼力價地以劇組成員需要休息為由將言栩送到了車裏然後就火速離開了。
坐在車上，金寧看著後視鏡裏一大群記者的身影漸漸遠去，不禁感歎：
“小栩，這下你可算是真正出名了。”
“彼此彼此。”言栩笑著迴答他。
的確，有了這部戲的製片人身份加持，金寧這個初出茅廬的新人在圈內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
“不過小栩，你下部戲究竟想跟誰合作啊，你也知道東聞、禦升還有盛音都想跟你合作，就算你選擇了他們其中的一個另外幾個也肯定要鑽營著看看能不能往裏注資的。
“喏，小栩，這幾本意向書我都發給你了，你好好看看下一部戲想跟他們誰合作吧。”
金寧很夠意思地對言栩說。
言栩點了點頭看向了手機上的意向書。
言栩對待工作很認真，之前他已經休息了很長時間，所以現在他打算能盡快進組就盡快進組，隻是究竟選哪個公司還真不好說。
畢竟他下部戲並不打算再拍文藝片了，倒不是他嫌文藝片小眾，而是他想多挑戰挑戰自己。
金寧把他送迴後，言栩剛剛輸上指紋準備進門，就聽見門口發出了咚得一聲，原本樓道裏的燈就很昏暗，這一聲更是把言栩嚇得不輕。
突然，他看見黑暗裏走出來了一個醉醺醺的人，等那人走近言栩才吃驚地發現居然是許清玨。
眼前的許清玨哪裏還有往常衣著考究、意氣風發的樣子。
他現在眼睛發紅，頭發垂下來，衣服也因為步履匆匆而有些淩亂，但他並沒有整理。
他看見言栩有些吃驚的表情，先是自嘲地嗤笑了一聲，然後第一句就是：
“小栩，你換了密碼？為什麽啊？”
許清玨是個聰明人，他見言栩沒迴答，心裏也了然，隻扯出一張笑臉，一步步走向言栩道：
“小栩，祝賀你啊，真的，祝賀你。”
“謝謝。”言栩這才答道。
“怎麽，小栩，我帶了酒來，不請我進去坐一坐嗎？我們兩個好久沒想小時候那樣聊聊天了，今天你應該有時間吧？”
言栩看著許清玨隻覺得他努力平靜的麵目下藏著什麽混亂癲狂的情緒，他覺得他現在的狀態很不對，但許清玨已經這麽說了，於情於理，他都很不應該拒絕的。
於是言栩隻好打開門說道：
“好啊，清玨，隻要你願意，我們今天就好好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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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獨發晉江文學城65
言栩打開冰箱門發現裏麵早已經空空如也了。
他苦笑一聲, 想起自己至少已經小半年沒在家裏吃住過了，若不是每周讓家政阿姨來打掃一次的話, 隻怕這個房子一定是慘不忍睹的程度了。
不過, 許清玨今天來的主要目的應該也不是為了吃飯。
於是言栩隻是拿出酒杯，將酒倒上，又隨意點了幾道菜叫人送了過來。
上次兩人一起吃飯後的爭執多少還讓他有點心有餘悸，因此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他連一個帶湯水的菜都沒有點。
許清玨就像迴到自己家一樣, 不用言栩說就找到了家裏的餐具。
“坐啊, 清玨。”
言栩看他穿著自己的拖鞋在廚房裏忙來忙去, 不知怎麽就覺得眼前這幕很是違和，於是他趕緊客氣地將許清玨請到了餐桌旁。
“怎麽能讓你來忙呢, 我來就好了。”言栩一邊說, 一邊將外賣拆開，要是他自己肯定沒那麽講究，但他知道許清玨對吃的挑剔的很，若不是權宜之計，他是不會吃外賣的，為了照顧他今天明顯不太對又刻意壓製著的情緒，言栩決定還是按照他的習慣把送來的菜都放進盤子裏比較好。
“小栩, 原來你還記得。”許清玨看著遠處言栩乖順地整理著餐具，他眼裏似乎流露出零星懷念的情緒。
“我記得咱們很小的時候, 有一迴叔叔嬸嬸出去有事情, 家裏的燃氣又壞了，就隻能點外賣來吃。誰知道外賣送到了, 我卻怎麽也不肯吃, 還跟管家發了好大的脾氣。我生氣上樓他們誰都不敢跟過來, 還是你膽子大些，把那些我看也沒看的菜裝在家裏的盤子裏送了上來，那天你特別溫柔，我不肯吃，你就哄我一口一口吃，我看著你對我笑，不知怎麽迴事心裏的煩躁就少了很多。”
許清玨說到這裏，唇角似乎終於出現了一絲笑意，隻是這笑意轉瞬即逝，很快他臉上的情緒又恢複到了暴風雨前的寧靜。
“可是小栩，後來你都不那樣對我笑了，如果你能一直對我笑，永遠隻陪著我，那該有多好？”
許清玨看著桌子對麵的言栩，輕輕啜了一口杯中酒，他平常酒量非常好，隻是也許是今天的氣氛、心情、以及眼前人太過美麗，這一切的一切混合在一起倒叫他想不管不顧大醉一場。
可惜，他不能醉，至少在把應該說的話都說完之前，他不能醉。
“我...”言栩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正準備說點什麽，許清玨就打斷了他的話，自顧自又說道：
“你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麽嗎？哦，你肯定知道。今天是你帶著國際電影節大獎萬眾矚目之下迴國的日子，小栩，你今天過得是不是很開心？”
雖說這句話是以問句結尾，不過很顯然許清玨並沒打算讓言栩迴答。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很開心。我知道你為了《舞》付出了很多，如今終於大獲成功。你的付出是值得的，事實證明一開始確實是我看走了眼，或許真的像叔叔說的那樣，我對電影這行的眼光和天賦總是不如你。”許清玨自斟自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對了，還有你的身價，就我了解到的，幾家知名公司已經都迫不及待地向你投去了橄欖枝，當然也包括禦升、盛音，還有...東聞，小栩，你現在在新生代導演裏已經穩坐頭把交椅了，隻是還是想問，你決定了嗎？你要選擇跟誰合作？”
許清玨還是那麽充滿魅力，隻是言栩聽他說的這番話，總覺得當年那個滿懷赤子之心的許清玨好像已經在這具斯文又迷人的軀殼裏完全消失了。
言栩覺得他陌生得令人可怕，原來他說的好好聊聊，是指這個...
“《舞》的大獲成功就意味著《一城往事》的全麵失敗，小栩，你大概不知道吧，老董事長剛好要指派新任總裁，而我是這部電影的總負責人，和我競爭的那群人哪個不是資曆比我老，背景比我雄厚，可董事長還是更看好我一些。隻可惜，我太年輕，沒有足夠堵住所有人嘴巴的資曆，所以這一次，我對《一城往事》給予了很大的希望，這部戲本來就是禦升今年所有項目的重中之重，你也許想象不到我們傾盡了多少人力物力財力才做出這一部衝獎之作來，當初董事長把它交到我手上也是頂著重重壓力的。”
“其實，我很清楚，這是我最後一次機會了，如果這次《一城往事》票房和口碑不能達到預期，那麽若我想從現在的位置上再進一步，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了，三十五歲？四十五歲？五十五歲？我不想等到華發已生還要對後輩點頭哈腰，我隻能孤注一擲即使得罪所有人也要把這部戲牢牢抓在手裏，可是小栩啊，《舞》的出現讓我最後的機會也如夢幻泡影一樣幻滅了。”
“你獲得鮮花掌聲榮耀的那一天，就是我在眾人眼裏丟盡臉麵、輸的丟盔卸甲的一天，任職結果已經傳遍整個公司了，那個位置還是沒能屬於我。不僅如此，新上任的總裁剛好與我不睦，雖然現在他還沒有動我，不過我知道，最遲到今年九月，我一定會被調離現在這個崗位，明升暗降，被完全架空也隻是時間問題了。”
“小栩，你說巧不巧？每一個我生命裏最不願迴首的不甘裏都有你的榮耀和成功，當年我心心念念的s大是這樣還有現在的《一城往事》也是這樣。你最開心的這一天裏，我隻能像喪家之犬一樣還要努力的維持那些可笑的風度。其實明眼人都知道，我已經輸得一幹二淨了，哪裏還有風度可言？”
言栩手指緊緊握住酒杯，指肚都有些發白了，他想要開口卻覺得喉嚨幹澀的厲害。
這是他人生之中到目前為止所遇見的最殘酷的事情。
他明明沒有錯，許清玨也許也沒有錯，可命運總是這樣捉弄人。
隻是在傷感和震撼之外，一種莫名的不安卻一直籠罩在言栩的心頭。
因為他知道，許清玨從小到大都最是要強，他怎麽可能落魄前來就是為了大倒苦水呢？
他不會這樣做的。
至少以言栩對他的了解，他一定還有別的話要說。
果然，許清玨給言栩夾了一道他最喜歡的菜，然後延續著剛才那股“悲切失意”的情緒順勢說道：
“但是，小栩，其實我還有最後一次機會，這個機會起碼能夠幫我保住現在這個位置，有了這個位置，我總有機會能夠東山再起的，我現在能依靠的就隻有你一個人了，這隻是一個小小的請求，你一定能做到的，答應我，好嗎？”
麵對許清玨的懇切請求，有那麽一瞬間言栩真的熱血上頭很想答應他。
但最終，他還是說：
“清玨，你先告訴我是什麽事，好不好。”
“小栩...”
“清玨，你先告訴我我才能想辦法幫你啊。”言栩不為所動，執意要他先說。
最終許清玨看他態度堅決，隻能輕聲歎了口氣：“我想，你下部戲能同禦升合作，或者說...是和我合作。”
“這件事不是我自己可以決定的...”言栩婉拒的話就要脫口而出。
“小栩！你好好考慮一下，我不著急知道你的答案。但是我敢保證，如果你選擇禦升，最好的資源、最好的項目、最好的劇本和演員你可以盡情挑選，一切以你為主，別人不會幹預你一分一毫。”
許清玨先聲奪人截停他的拒絕。
他抬眼看向言栩那張少年的青澀尚未褪去，青年的成熟魅力已然悄悄降臨，純與媚相互交織的臉，滿眼深情地對他說。
這一頓飯言栩幾乎沒吃幾口，許清玨的情緒反倒好多了，之後貼心地為言栩布菜，然後說些小時候的趣事。
言栩看他現在的樣子，他突然理解了老師當初為什麽阻止他去考s大導演係了。
許清玨不會耐得住日複一日磨片子的寂寞，或許他要的從來都是功成名就、風光無限，而在追尋這些的過程中究竟會失去什麽，他好像並不在意。
就好像這一次，當他用一種對待客戶、投資人和上司的諂媚態度對待自己時，他就再不會是當初那個自己最信任的家人、朋友、知己了。
其實，他明明可以拿來好本子打動言栩，他明明可以拿出最大的誠意，同言栩講未來這部戲的構想，講下部戲的思路，他明明可以這麽做的。
可他不會這麽做，他下意識使用的招數和手段永遠都是利誘和諂媚。
至於過程，對他來說根本無足輕重。
可言栩要的就是那一日一日精雕細琢累積起來的過程。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跟許清玨最大的區別也許是，他從過程中獲得成就，而許清玨永遠從結果中獲得成就。
就像他在拍《舞》的時候從沒想過有一天它能成為黑馬，成為a類電影節的最佳影片。
他隻是要讓自己無悔而已。
當然，此時的言栩也不再寄希望於這部影片能獲得正常最有分量的最佳影片獎了。
算了，權當來放鬆就好了，欣賞欣賞景色，吃吃美食，最後兩天也應該就這麽過去了。
隻是就在電影節最後一天夜晚，誰也不曾料到，“最佳影片言栩 《舞》”這幾個字會通過翻譯器傳到台下所有人的耳朵裏。
攝影機立刻對準了言栩的臉拍個不停，而大屏幕上言栩的臉上透露出大大的吃驚，甚至都忘了同身邊的劇組人員擁抱。
不過現在也不會有人有空責怪他了。
畢竟台下所有觀眾、影評人、導演、演員都太過震驚以至於連鼓掌都慢了半拍。
《一城往事》和他的勁敵居然在最後關頭雙雙落敗，這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也完全在言栩的意料之外，當時的言栩無比感謝金寧昨天耳提麵命讓他準備了一個簡短的獲獎感言。
否則現在的話他應該會像個做了壞事被突然點名的孩子那樣手足無措出盡洋相，並且這滑稽又狼狽的樣子還會跟隨第65屆tk電影節同所有令人崇敬的前輩一齊被載入電影史冊。
言栩感覺去j國之前和迴國之後的世界好像被切割成了兩段，去之前的他默默無聞、寂寂無名，可是當他迴國時，飛機落地他走出艙門的那一瞬間，無數媒體早已等待在了機場。
“言導，剛剛組委會評委接受采訪說最終選定《舞》作為本屆tk電影節最佳影片是因為您對於平淡與衝突的極強把控感和情感的推進，對於評委的評判您有什麽想說的嗎？”
“言導，我們都知道您是許鶴導演的學生，請問許導有沒有參與過《舞》的拍攝？”
“言導，您畢業第一部 作品就獲得了國際a類電影節的獎項，對此您有什麽感想嗎？”
“言導，聽說您與禦升《一城往事》項目總負責人許總私交甚好，這次《一城往事》不敵《舞》會不會影響您與許總的關係？”、
“言導，您的下部戲還是文藝片嗎？或者您打算涉足一下別的類型？”
“言導，您對《舞》的票房情況有什麽要說的嗎？”
接踵而來的問題如同急湍湧來，言栩簡單挑選迴答了幾個，然後金寧就很有眼力價地以劇組成員需要休息為由將言栩送到了車裏然後就火速離開了。
坐在車上，金寧看著後視鏡裏一大群記者的身影漸漸遠去，不禁感歎：
“小栩，這下你可算是真正出名了。”
“彼此彼此。”言栩笑著迴答他。
的確，有了這部戲的製片人身份加持，金寧這個初出茅廬的新人在圈內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
“不過小栩，你下部戲究竟想跟誰合作啊，你也知道東聞、禦升還有盛音都想跟你合作，就算你選擇了他們其中的一個另外幾個也肯定要鑽營著看看能不能往裏注資的。
“喏，小栩，這幾本意向書我都發給你了，你好好看看下一部戲想跟他們誰合作吧。”
金寧很夠意思地對言栩說。
言栩點了點頭看向了手機上的意向書。
言栩對待工作很認真，之前他已經休息了很長時間，所以現在他打算能盡快進組就盡快進組，隻是究竟選哪個公司還真不好說。
畢竟他下部戲並不打算再拍文藝片了，倒不是他嫌文藝片小眾，而是他想多挑戰挑戰自己。
金寧把他送迴後，言栩剛剛輸上指紋準備進門，就聽見門口發出了咚得一聲，原本樓道裏的燈就很昏暗，這一聲更是把言栩嚇得不輕。
突然，他看見黑暗裏走出來了一個醉醺醺的人，等那人走近言栩才吃驚地發現居然是許清玨。
眼前的許清玨哪裏還有往常衣著考究、意氣風發的樣子。
他現在眼睛發紅，頭發垂下來，衣服也因為步履匆匆而有些淩亂，但他並沒有整理。
他看見言栩有些吃驚的表情，先是自嘲地嗤笑了一聲，然後第一句就是：
“小栩，你換了密碼？為什麽啊？”
許清玨是個聰明人，他見言栩沒迴答，心裏也了然，隻扯出一張笑臉，一步步走向言栩道：
“小栩，祝賀你啊，真的，祝賀你。”
“謝謝。”言栩這才答道。
“怎麽，小栩，我帶了酒來，不請我進去坐一坐嗎？我們兩個好久沒想小時候那樣聊聊天了，今天你應該有時間吧？”
言栩看著許清玨隻覺得他努力平靜的麵目下藏著什麽混亂癲狂的情緒，他覺得他現在的狀態很不對，但許清玨已經這麽說了，於情於理，他都很不應該拒絕的。
於是言栩隻好打開門說道：
“好啊，清玨，隻要你願意，我們今天就好好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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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獨發晉江文學城65
言栩打開冰箱門發現裏麵早已經空空如也了。
他苦笑一聲, 想起自己至少已經小半年沒在家裏吃住過了，若不是每周讓家政阿姨來打掃一次的話, 隻怕這個房子一定是慘不忍睹的程度了。
不過, 許清玨今天來的主要目的應該也不是為了吃飯。
於是言栩隻是拿出酒杯，將酒倒上，又隨意點了幾道菜叫人送了過來。
上次兩人一起吃飯後的爭執多少還讓他有點心有餘悸，因此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他連一個帶湯水的菜都沒有點。
許清玨就像迴到自己家一樣, 不用言栩說就找到了家裏的餐具。
“坐啊, 清玨。”
言栩看他穿著自己的拖鞋在廚房裏忙來忙去, 不知怎麽就覺得眼前這幕很是違和，於是他趕緊客氣地將許清玨請到了餐桌旁。
“怎麽能讓你來忙呢, 我來就好了。”言栩一邊說, 一邊將外賣拆開，要是他自己肯定沒那麽講究，但他知道許清玨對吃的挑剔的很，若不是權宜之計，他是不會吃外賣的，為了照顧他今天明顯不太對又刻意壓製著的情緒，言栩決定還是按照他的習慣把送來的菜都放進盤子裏比較好。
“小栩, 原來你還記得。”許清玨看著遠處言栩乖順地整理著餐具，他眼裏似乎流露出零星懷念的情緒。
“我記得咱們很小的時候, 有一迴叔叔嬸嬸出去有事情, 家裏的燃氣又壞了，就隻能點外賣來吃。誰知道外賣送到了, 我卻怎麽也不肯吃, 還跟管家發了好大的脾氣。我生氣上樓他們誰都不敢跟過來, 還是你膽子大些，把那些我看也沒看的菜裝在家裏的盤子裏送了上來，那天你特別溫柔，我不肯吃，你就哄我一口一口吃，我看著你對我笑，不知怎麽迴事心裏的煩躁就少了很多。”
許清玨說到這裏，唇角似乎終於出現了一絲笑意，隻是這笑意轉瞬即逝，很快他臉上的情緒又恢複到了暴風雨前的寧靜。
“可是小栩，後來你都不那樣對我笑了，如果你能一直對我笑，永遠隻陪著我，那該有多好？”
許清玨看著桌子對麵的言栩，輕輕啜了一口杯中酒，他平常酒量非常好，隻是也許是今天的氣氛、心情、以及眼前人太過美麗，這一切的一切混合在一起倒叫他想不管不顧大醉一場。
可惜，他不能醉，至少在把應該說的話都說完之前，他不能醉。
“我...”言栩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正準備說點什麽，許清玨就打斷了他的話，自顧自又說道：
“你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麽嗎？哦，你肯定知道。今天是你帶著國際電影節大獎萬眾矚目之下迴國的日子，小栩，你今天過得是不是很開心？”
雖說這句話是以問句結尾，不過很顯然許清玨並沒打算讓言栩迴答。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很開心。我知道你為了《舞》付出了很多，如今終於大獲成功。你的付出是值得的，事實證明一開始確實是我看走了眼，或許真的像叔叔說的那樣，我對電影這行的眼光和天賦總是不如你。”許清玨自斟自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對了，還有你的身價，就我了解到的，幾家知名公司已經都迫不及待地向你投去了橄欖枝，當然也包括禦升、盛音，還有...東聞，小栩，你現在在新生代導演裏已經穩坐頭把交椅了，隻是還是想問，你決定了嗎？你要選擇跟誰合作？”
許清玨還是那麽充滿魅力，隻是言栩聽他說的這番話，總覺得當年那個滿懷赤子之心的許清玨好像已經在這具斯文又迷人的軀殼裏完全消失了。
言栩覺得他陌生得令人可怕，原來他說的好好聊聊，是指這個...
“《舞》的大獲成功就意味著《一城往事》的全麵失敗，小栩，你大概不知道吧，老董事長剛好要指派新任總裁，而我是這部電影的總負責人，和我競爭的那群人哪個不是資曆比我老，背景比我雄厚，可董事長還是更看好我一些。隻可惜，我太年輕，沒有足夠堵住所有人嘴巴的資曆，所以這一次，我對《一城往事》給予了很大的希望，這部戲本來就是禦升今年所有項目的重中之重，你也許想象不到我們傾盡了多少人力物力財力才做出這一部衝獎之作來，當初董事長把它交到我手上也是頂著重重壓力的。”
“其實，我很清楚，這是我最後一次機會了，如果這次《一城往事》票房和口碑不能達到預期，那麽若我想從現在的位置上再進一步，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了，三十五歲？四十五歲？五十五歲？我不想等到華發已生還要對後輩點頭哈腰，我隻能孤注一擲即使得罪所有人也要把這部戲牢牢抓在手裏，可是小栩啊，《舞》的出現讓我最後的機會也如夢幻泡影一樣幻滅了。”
“你獲得鮮花掌聲榮耀的那一天，就是我在眾人眼裏丟盡臉麵、輸的丟盔卸甲的一天，任職結果已經傳遍整個公司了，那個位置還是沒能屬於我。不僅如此，新上任的總裁剛好與我不睦，雖然現在他還沒有動我，不過我知道，最遲到今年九月，我一定會被調離現在這個崗位，明升暗降，被完全架空也隻是時間問題了。”
“小栩，你說巧不巧？每一個我生命裏最不願迴首的不甘裏都有你的榮耀和成功，當年我心心念念的s大是這樣還有現在的《一城往事》也是這樣。你最開心的這一天裏，我隻能像喪家之犬一樣還要努力的維持那些可笑的風度。其實明眼人都知道，我已經輸得一幹二淨了，哪裏還有風度可言？”
言栩手指緊緊握住酒杯，指肚都有些發白了，他想要開口卻覺得喉嚨幹澀的厲害。
這是他人生之中到目前為止所遇見的最殘酷的事情。
他明明沒有錯，許清玨也許也沒有錯，可命運總是這樣捉弄人。
隻是在傷感和震撼之外，一種莫名的不安卻一直籠罩在言栩的心頭。
因為他知道，許清玨從小到大都最是要強，他怎麽可能落魄前來就是為了大倒苦水呢？
他不會這樣做的。
至少以言栩對他的了解，他一定還有別的話要說。
果然，許清玨給言栩夾了一道他最喜歡的菜，然後延續著剛才那股“悲切失意”的情緒順勢說道：
“但是，小栩，其實我還有最後一次機會，這個機會起碼能夠幫我保住現在這個位置，有了這個位置，我總有機會能夠東山再起的，我現在能依靠的就隻有你一個人了，這隻是一個小小的請求，你一定能做到的，答應我，好嗎？”
麵對許清玨的懇切請求，有那麽一瞬間言栩真的熱血上頭很想答應他。
但最終，他還是說：
“清玨，你先告訴我是什麽事，好不好。”
“小栩...”
“清玨，你先告訴我我才能想辦法幫你啊。”言栩不為所動，執意要他先說。
最終許清玨看他態度堅決，隻能輕聲歎了口氣：“我想，你下部戲能同禦升合作，或者說...是和我合作。”
“這件事不是我自己可以決定的...”言栩婉拒的話就要脫口而出。
“小栩！你好好考慮一下，我不著急知道你的答案。但是我敢保證，如果你選擇禦升，最好的資源、最好的項目、最好的劇本和演員你可以盡情挑選，一切以你為主，別人不會幹預你一分一毫。”
許清玨先聲奪人截停他的拒絕。
他抬眼看向言栩那張少年的青澀尚未褪去，青年的成熟魅力已然悄悄降臨，純與媚相互交織的臉，滿眼深情地對他說。
這一頓飯言栩幾乎沒吃幾口，許清玨的情緒反倒好多了，之後貼心地為言栩布菜，然後說些小時候的趣事。
言栩看他現在的樣子，他突然理解了老師當初為什麽阻止他去考s大導演係了。
許清玨不會耐得住日複一日磨片子的寂寞，或許他要的從來都是功成名就、風光無限，而在追尋這些的過程中究竟會失去什麽，他好像並不在意。
就好像這一次，當他用一種對待客戶、投資人和上司的諂媚態度對待自己時，他就再不會是當初那個自己最信任的家人、朋友、知己了。
其實，他明明可以拿來好本子打動言栩，他明明可以拿出最大的誠意，同言栩講未來這部戲的構想，講下部戲的思路，他明明可以這麽做的。
可他不會這麽做，他下意識使用的招數和手段永遠都是利誘和諂媚。
至於過程，對他來說根本無足輕重。
可言栩要的就是那一日一日精雕細琢累積起來的過程。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跟許清玨最大的區別也許是，他從過程中獲得成就，而許清玨永遠從結果中獲得成就。
就像他在拍《舞》的時候從沒想過有一天它能成為黑馬，成為a類電影節的最佳影片。
他隻是要讓自己無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