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問錚的語氣裏滿是嘲諷與執拗,他以這樣的方式掩蓋濃濃的委屈和即將抑製不住的陰暗情緒。


    “你明明是喜歡我的。”他可憐巴巴地最後一次向自己的神明申訴,試圖得到肯定的迴答,就好像將死之人得到最後的救贖。


    可惜,這一次,一貫最是有用的、最能讓言栩心軟的策略終於失效了。


    聽著他的話,言栩深吸一口氣。


    “我從來沒有...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言栩隻感覺自己眼眶酸得厲害,他努力壓製淚水噴薄而出,在暴露出最後的軟弱之前,掛掉了電話。


    言栩抬頭看了看天,有枯葉輾轉飄下,他覺得就在這一瞬,自己蒼老了很多。


    他的外表依舊風華正茂,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這顆殼子裏麵的靈魂正像這季節一樣迅速衰敗。


    許清玨迴來了,不僅是迴來,還以楚氏集團長女乘龍快婿的身份歸來。


    現如今的他早已是今非昔比了。


    楚家不是盛音能夠惹得起的,整個夏國能跟其匹敵的家族一隻手就能數得清。


    就算他不管不顧肆意任性,也不能把拿著霍問錚的前途冒險。


    他不想賭也真的賭不起,他總不能寄希望於許清玨突然變成了慈悲心腸。


    如果他這次還要做什麽,大不了他一個人去麵對,最壞的打算也不過是這條命折在他手上而已。


    言栩反複告訴自己,現在不斷幹淨,也許霍問錚會陪著他一起被斷送掉的,許清玨他就是個瘋子,他能布局那麽多年把自己和恩師全都蒙在鼓裏最後給予他們致命一擊,那現在他也照樣可以讓原本風頭正盛的霍問錚黯然離場。


    他不能這麽自私,為了一時的快樂葬送他的一生,這個苦頭言栩自己已經吃過了,他一個人吃也就夠了。


    無論如何他不想讓霍問錚再嚐一遍。


    可是為什麽,真說出那句無可挽迴的話後,他的心還是那麽難受。


    就像小的時候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成為了被遺棄的孩子時一樣的難過。


    言栩知道,霍問錚如此孤高冷傲的一個人能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妥協、示弱、求和是多麽的不容易。


    但是現在這一份感情被他自己用最激烈的話語生生掐斷了。


    言栩慢慢挪步走到了地鐵站。


    通往幽深地下隧道的城市交通給了他最後一點安全感,他不想再看著這滿眼的枯葉了,他看見它們就像看見自己。


    他心不在焉地走著,直到聽見那句:“您已過界,請退迴等待。”


    他才又如夢初醒般迴到了安全線後。


    您已過界,請退迴等待。


    言栩紅著眼眶笑了一聲。多妙的一句話,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概括了他和霍問錚相知相遇到幾乎有些情不自禁的這幾個月。


    原來是我過界了。


    言栩伸手捂住眼睛,終於,有大顆大顆的眼淚洶湧流下。


    周圍有人頻頻向他側目,而他卻已經顧不得了。


    遠處,一個有些頑皮的男孩拉著他媽媽的手哼哼唧唧不情不願地向這邊走來。


    “媽媽媽媽,求求你了,我真的很想吃那家糖果店櫥窗裏的糖,如果能給我買哪怕一顆,我這個學期期末一定能考全班前五!我保證!那裏的糖看上去太美味了!”


    男孩喋喋不休地央求著。


    “小竟...那家糖果店最後一顆糖已經賣完了呀。”男孩的母親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解釋道。


    “為什麽呀,我明明等了很久很久啊,我明明把所有攢好的零花錢都拿來了呀,為什麽糖果還是沒有了啊?”男孩不願接受這個現實,傷心地哭了。


    突然,他看見了不遠處的言栩,這個漂亮的大哥哥臉上居然也掛滿了淚痕,於是男孩一下就不哭了,而是晃悠悠走上前去拉了拉言栩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問他:


    “哥哥,哥哥,你怎麽了,你也沒有買到糖果嗎?是不是也是因為...沒買到最後一顆糖所以哭了呀?”


    是啊。


    言栩望著男孩的臉苦澀地笑了。


    淚水與苦笑交織在一起。


    好可惜,我差一點以為,我真的可以...放手一搏了。


    我差一點以為,最後一顆糖果真的屬於我了。


    *


    霍問錚聽見“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撥通”的提示音後直接把手機狠狠扔了出去。


    那手機打到桌上的玻璃果盤,果盤炸裂一顆小小的碎玻璃直接在霍問錚的側臉上劃出了一道紅色的細口子。


    “錚...錚哥!你的臉!”


    聽見響動進門的小由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


    “快來人,快拿藥箱來。”


    小由打開門緊張地叫嚷。


    這也不怪他緊張,霍問錚這張臉實在太重要了,就在這頂上投的保費小由覺得自己三輩子加在一起也賺不迴來這麽多錢,他可不想讓袁姐從頭罵到尾。


    門外的小桃火速拿來了藥箱,心驚膽戰地看了小由一眼,又小心翼翼瞥到了霍問錚陰沉的臉色。


    小由示意她趕緊離開。


    “錚哥,要不先上藥吧,要是傷口感染就不好了。”小由用棉簽沾著碘酒語氣低三下四地懇求他。


    可霍問錚卻不知道在想什麽,隻是坐在沙發的盡頭看向窗外枯樹上的一對小喜鵲。


    成雙成對,真是礙眼。


    他想起言栩對他說的那句:“我從來沒有...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騙子。他在心裏惡狠狠地說。


    末了那股縈繞在他眉間的戾氣才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眼中病態的偏執欲望。


    好呀,言栩,我之前是不是對你太溫柔了,讓你誤以為,隻要你不鬆口,我就真的對你毫無辦法了?


    不管你真的不喜歡我也好,假的也罷。


    你這一輩子就隻有那麽一條歸宿。


    那就是跟我在一起。


    霍問錚沒有讓小由替他擦拭傷口,反而定定看向他,那股含而不露的威壓讓小由出了一身冷汗。


    霍問錚眼中燃著忽明忽暗的幽火,對他說:


    “你去替我查一查,今天言栩去了哪裏見過什麽人,還有,他們到底說了什麽...最好別讓我知道有人在言栩耳邊說了什麽,否則的話...”


    那一刻的霍問錚再也不像九天上的高貴神祇了。


    現在的他,比煉獄裏最殘忍的惡魔更要狠戾幾分。


    小由愣愣看向他,歎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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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可以開始下一個階段啦,開心~


    第60章 獨發晉江文學城60


    言栩第一次遇見許清玨是在許鶴家大別墅前的花圃裏。


    那天風輕雲淡, 陽光明媚,任誰看了都要說一句, 今天是個好天氣。


    也就是在那一天許鶴老師和師母終於給言栩辦好了全部的領養手續。


    說起許鶴老師和師母為什麽在那麽多孩子裏麵選中了他, 言栩自己也曾經樹影婆娑的夜晚,在師母給他掖被角時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問過這個問題。


    那時候師母笑了,說,那天他們去育幼院找一個有緣的、合心意的孩子領養, 來之前, 夫妻兩個腦海裏刻畫的形象應該是活潑開朗的小太陽型的男孩或是女孩, 卻沒想到他們進育幼院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言栩。


    那時候的言栩好像確實有點孤僻, 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坐在花壇下麵,拿著一個畫板在畫些什麽, 他一點也沒參與到周圍小朋友的玩耍嬉鬧當中, 就好像與世隔絕了一樣。


    說到這裏,師母眼裏突然充滿了憐惜。


    她說:


    “小栩,你知道那個時候你是什麽樣的嗎?你畫了很久的畫,這時候旁邊一個踢球的小孩把球砸到了你的身上,他沒跟你道歉就拿著球跑掉了,你隻是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後來, 然後你突然仰起頭來,衝著天空笑了笑, 那個笑容就好像在說‘沒關係, 我已經習慣了,我習慣了傷害, 也習慣了寂寞”, 那一刻我跟你老師對視了一眼, 我們突然決定就是你了。”


    “後來,按照收養慣例,院長還是要把所有的孩子都召集過來,我們把拿來的衣服和鞋子送給孩子們,孩子們都很高興,隻有你,在我送給你男孩子的衣服和鞋子的時候你拒絕了,我問你是不喜歡這些嗎?你很小心地指了指旁邊女孩衣服那裏,說,可不可以換成大一點的女孩子的衣服呀,我問你為什麽,你說因為你想送給你的姐姐,你是在育幼院裏遇見的姐姐,她對你很好,前半年前,她已經被人收養了,她每次都會給你寄來禮物,你很想她,可是你沒有能拿的出手的禮物送給她,如果可以的話,你希望自己穿舊衣服,把新衣服送給她,你問我會不會介意,那時候我摟住了你,我知道,你是個很好很好的孩子。”


    言栩永遠記得師母對自己說的,她說:


    “小栩,不要總是想著別人,也想想你自己,你自己想要什麽,你自己痛不痛,你自己想需不需要新衣服,你這孩子,永遠把別人放在第一位,有時候我總覺得你明明看上起那麽堅強,怎麽又那麽讓人心疼呢?”


    那時候言栩不明白,師母說得話是什麽意思。


    他這一生擁有過的東西很少很少,所以稍微得到一件,他都特別真心,自從離開言院長和樺樺姐之後,他遇到的第一個新朋友就是許清玨了。


    那天許清玨正采了一朵被露水纏繞的、如同天鵝絨質感的玫瑰花。


    他逆著光看見一個瘦削的小男孩,被嬸嬸領著走了進來,他站起身來看向男孩,那一刻,他完全驚呆了,他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天使。


    言栩也發現了他,一個看著他入迷的小少年。


    “小清,快來打招唿啊,這是小栩,以後,他就是你的弟弟了,他以後就住在叔叔嬸嬸這裏了,你可要照顧他哦。”


    許清玨的父母常年在國外生活,而許清玨一年中有八九個月都住在嚴厲有才華的叔叔和溫柔美麗的嬸嬸家裏。


    言栩羞澀地跟許清玨打了招唿,然後許清玨就對他說了第一句話:


    “你真好看,這朵玫瑰花送給你。”


    那時言栩還天真的以為自己遇見了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


    慢慢地,他們一起長大,每天在一起打球一起做功課一起畫畫,許鶴夫婦不要求言栩叫他們爸爸媽媽,於是他便開始稱許鶴為老師。


    而許清玨也不許他叫哥,隻要一叫他哥他就眉頭緊皺地給言栩甩臉子。


    言栩記得有一次,一個很漂亮的女生找到他表白,這時許清玨剛好來接他放學,他從窗邊看到嬌小可愛的少女正拿著一封情書,閃爍著天真的眼睛對言栩說著什麽,他的臉色一下就變得很難看。


    這時,敏感的少女也跟意識到了什麽似的向窗邊看去,霎時間她有些失態地小聲叫了一聲。


    因為那一刻,她看見高年級的學生會主席許清玨原本溫文爾雅的麵目全都變了,像是把一層假麵具褪下後露出可怖的真實麵孔,他怨毒地盯著她看,好像下一秒就要衝進來將她撕碎。


    少女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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