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邱樂山迴到辦公室之後,就給潘玉良和沙鵬飛打了電話。


    兩人得知每周都有一次在飯店聚餐的機會,當時就很高興,電話裏就和他確認了這一周聚餐的時間。


    時間約到了後天,邱樂山和嶽文軒確認好時間,這次聚會就這麽定了下來。


    幾個好友當中,潘玉良的工作最為清閑,他在企業上工作,又是領導崗位,隨便找個理由就能出來。


    到了約好的那一天,還不到十一點鍾,他就來到了嶽文軒的辦公室。


    嶽文軒的工作還沒有忙完,還有幾個病人沒有診治,安排他先在辦公室等著,就繼續忙自己的工作。


    今天的病人有點多,盡管嶽文軒加快了診治的速度,還是忙到了將近十二點鍾,這才結束了上午的工作。


    等他走進辦公室,沙鵬飛和邱樂山也已經到來,三個人正在辦公室裏聊得熱鬧。


    已經到了吃飯時間,嶽文軒也沒坐下,直接說道:“咱們現在就走吧,到了飯店,邊吃邊聊。”


    “知道今天中午能下飯店大吃一頓,從昨天晚上我就沒吃飯,就等著等會兒大快朵頤呢。”當著幾個好友的麵,沙鵬飛也不怕幾人笑話。


    潘玉良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他幾眼,佩服的說道:


    “還是你狠,對自己是真下得去手。我昨天晚上也想省下一頓飯,但實在是餓得慌,結果還是吃了兩個窩頭。


    早上這頓飯倒是沒吃,就等著等會兒大吃一頓了。”


    “我說你們兩個至於嗎?你倆都沒多大的負擔,又都是好單位,怎麽也到不了餓肚子的地步吧?”嶽文軒問道。


    潘玉良率先解釋道:“我還行,一家人基本上能吃飽,確實沒到餓肚子的地步。


    但也就是勉強能吃飽,我都已經有半個月沒吃一口肉了,既然有下飯店的機會,當然要空出肚子來吃點有油水的。”


    嶽文軒就知道潘玉良的日子應該難過不了,事實也確實如此。潘玉良這個人情商比較高,很會交朋友,參加工作這麽多年,各行各業的人脈肯定不會少,再加上他的背景,就算他不打著繼父的旗號搞特權,家裏的生活條件應該也差不了。


    至於他說的半個月沒吃肉,這很正常,就算是領導家庭也是這樣的生活條件。


    現在的肉票,每月分三次發放,總共就那麽一點,每次做點肉還不夠孩子幾口吃的,家裏的大人基本上都嚐不到肉味兒。


    在現在這個時期,吃肉根本就是一種奢望,就算是領導家裏也沒有這樣的生活條件,除非是以權謀私。


    能保證一家人不餓肚子,就已經是非常好的生活了,潘玉良顯然是能做到這一點的。


    沙鵬飛沒有著急說話,歎了口氣,“我家裏的生活條件其實也還可以,如果不對外貼補的話,一家人基本上也能吃飽。


    但老家那邊的生活太難了,比咱們這邊困難的多。


    我大姐前段時間來信說了一下家裏的情況,她雖然沒在信裏直接求助,但我既然知道了她的情況,總不能不管不顧。就想辦法換了點全國糧票給她寄了過去,這樣一來,我家裏的日子就不太好過了。


    你們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是焦頭爛額,本來就擔心老家那邊的情況,我媳婦兒還因為給老家寄糧票的事跟我慪氣。”


    “你大姐也是沙軍長的親女兒,你沒把情況跟他說一說?”邱樂山問道。


    沙鵬飛說道:“哪能不說,已經和他說過了,他也給老家寄了糧票,但數量不多,隻有十來斤。


    我知道他也盡力了,如果是匯錢的話,他還能多給一點,但糧票的話實在是無能為力,畢竟定量就隻有那麽多。”


    “你那兩個弟弟也都是成家立業的人了,沙叔叔對這兩個養子可是比你這個親兒子還要關心,你有沒有和他們提,他們沒說給湊一湊嗎?”


    “他們經常迴我爸那兒吃飯,我就是當著他們的麵說的。


    他們倆都已經是結婚工作的人了,早就和以前不一樣了,說話好聽著呢,當時就拍著胸脯說要給大姐寄東西。”


    邱樂山不屑的說道:“就是兩個虛情假意的白眼狼,也是沙叔叔倒黴,兩個養子都是戰友的遺孤,他也沒辦法。


    有沒有問你大姐他倆給寄了點什麽東西,我猜肯定不值一提。”


    “你倒是越來越精明了,什麽都瞞不過你的眼睛,還真就是這麽迴事。


    這倆人呀,給寄的包裹倒是不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倆給寄了多少東西呢。實際上除了幾件破衣爛衫之外,就隻有幾把菜幹兒,全國糧票一張都沒有。”


    邱樂山說起這兩個弟弟來,已經沒有了初見時的怨氣,語氣很是平淡。


    嶽文軒說道:“都這麽多年了,你這兩個弟弟是什麽樣的人,大家都知道。隻要心裏沒什麽期待,不管他倆幹出什麽樣的事情來,都不值得生氣。


    他倆還能做一做麵子,我覺得已經是一種進步,不要指望他們兩個真能給什麽幫助,沙軍長不因為他倆的事情而生氣,就已經值得慶幸了。”


    “你爸現在對他倆是什麽樣的態度,總不會還和以前一樣,什麽事情都袒護他們吧?”潘玉良好奇的問道。


    自從沙鵬飛的這兩個弟弟結婚搬出家之後,他就已經很少提這兩個人。


    沙鵬飛說道:“我爸是個眼裏不揉沙子的人,我這兩個弟弟是什麽樣的性情,他早就已經看在了眼裏。


    他對這兩個人同樣很不滿意,但他覺得這是他沒有教育好,心裏反而更加愧疚,覺得自己對不起犧牲的戰友。


    好在兩個人結婚之後就搬去了單位的宿舍,平常已經不怎麽見麵,自然也就少了矛盾。


    偶爾全家聚會,表麵上熱熱鬧鬧的,還算過得去。”


    幾個人邊走邊聊,很快就來到了飯店門口。


    嶽文軒帶著幾人進了二樓小包間,三個人也不客氣,點的都是實惠的肉菜。


    如今肉製品供應全麵緊張,飯店裏雖說有一些配額,但數量並不多,不可能滿足每一個顧客的需求,顧客想要點肉菜,會有種種限製。


    也就是嶽文軒有領導的特批,隻要飯店裏有,他就可以隨便點。


    問明白今天的菜單之後,三個人分別點了:粉蒸肉、紅燜雞、四喜丸子和糖醋鯉魚。


    點好這幾個菜,嶽文軒對服務員說道:“再點一個榨菜肉絲湯,然後給我們拿兩瓶汾酒。”


    然後他又指了指飯桌上放的三個飯盒,吩咐服務員:“你把這三個飯盒拿去廚房,看看廚房裏哪個菜備的比較多,每個飯盒裏給裝上一份,剛才點的這四個菜,隨便哪一個都行。”


    這三個飯盒是嶽文軒特意叮囑三人帶來的,目的就是讓幾人走的時候再帶一份肉菜迴家。


    既然領導給了他這個方便,他當然要利用好。


    他並不是天天來這家飯店吃飯,他的這種做法已經算是很節製了。畢竟沒有違反上麵的規定,該交的餐費一分都沒少。


    他沒有特別指定帶走哪一道菜,是不想讓飯店為難。


    也就是這家飯店的規模比較大,供應的肉菜還算多一些,但就算如此,數量也有限,如果他指定一道菜的話,不一定能滿足他。


    他不做限定,也就不用讓後廚因為備菜的多少而為難,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做好安排。


    嶽文軒雖然點了兩瓶酒,但他自己並沒有喝,既然做了醫生,哪怕喝酒對他沒什麽影響,他也不會在工作時間破這個例。


    大家都知道他的脾氣,也沒人勸酒。


    其他三人同樣對這兩瓶酒不感興趣,隻是偶爾喝上一口,除了說話的時候會暫停一下,一直都在大口的吃菜。


    盡管每個菜的分量都很足,但還是不能滿足幾人的胃口,喝完一瓶酒之後,每個人又吃了兩三碗飯,這才算是吃飽喝足。


    沙鵬飛撂下手中的筷子,摸著自己的肚子說道:“總算是又活了過來,真的是太舒服了!現在想起來都不知道有多長時間沒這麽大吃大喝了,餓肚子的滋味是真不好受。”


    “我雖然還沒到餓肚子的地步,但我是真的饞這口肉吃。


    你們都知道我向來嘴饞,以前三天不吃肉就感覺要活不下去了,現在可倒好,半個月不吃一口肉也是常有的事情。


    突然間就供應困難了,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馬上就要過年了,但願夏收之後就能好起來。


    我都有多少年沒吃這樣的苦了,要是一直過這樣的日子,我是真的受不了。”


    潘玉良同繼父的關係一直很好,大院裏的這幾個朋友,還真就是他的日子更好一些。


    結婚以前是這樣,結婚之後同樣還是如此。


    幾個人一邊喝茶水,一邊聊天,又坐了大約半個小時,這才各自拿上飯盒離開。


    出門之後,潘玉良和邱樂山騎上自行車直接就走了,嶽文軒特意把沙鵬飛留了一下。


    “老家有困難,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正好我手裏還有點全國糧票,你趕緊給大姐寄過去,這也是我的一點心意。”


    沙鵬飛的老家算是比較困難的地區,現在正是最艱難的時候,嶽文軒很清楚這一點,甚至比沙鵬飛了解的還要透徹。


    沙鵬飛沒和嶽文軒客氣,也沒說拒絕的話,就把糧票接了下來。


    他大致數了數,頓時吃了一驚。


    嶽文軒又沒什麽準備,沙鵬飛以為他倉促間掏出來的全國糧票頂多也就有十來斤,沒想到竟然有二十六斤!


    這個數量就有點太多了,他肯定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他知道嶽文軒的生活條件肯定比他們幾個要好很多,但就算好一些,肯定也有限。畢竟大家的口糧都一樣,嶽文軒的生活條件好,無非就是來自病患家屬的感謝。


    嶽文軒除了要滿足自己的生活之外,同樣也有親人要關照,沙鵬飛願意接受他的幫助,但前提是不能讓好友的生活陷入窘迫之中。


    他不能這麽自私!


    他從這些糧票當中抽出幾張來,正好是十斤糧票,其他的那些糧票又都被他重新塞迴到了嶽文軒的手中。


    “有你的十斤全國糧票就已經不少了,再加上我和我爸寄給大姐的那些,至少能讓大姐安安心心的過好這個年。


    以後要是還有需要,我肯定會和你開口,剩下的這些,你還是自己收好吧。你攢下這麽多全國糧票肯定也不容易,不能都讓我一鍋給端了。”


    沙鵬飛說的很懇切,嶽文軒也就把手中的那些糧票收了起來。以後的日子還長,他想多給點幫助,倒也不急於一時。


    “行吧,大姐要是再來信求助的話,你千萬跟我說一聲。我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多攢下點糧票還是不難的。”


    和嶽文軒分別之後,沙鵬飛蹬著自行車穿行在寒風裏,但他的一顆心卻是熱乎乎的。


    晚上迴到家,沙鵬飛的老婆正在仔仔細細地挑選著爛菜葉子。


    這一堆爛菜葉子看上去有三四斤的樣子,其中大部分都已經枯黃腐爛,能夠挑選出來的部分並不多。


    沙鵬飛一邊脫身上的大衣,一邊問道:“哪來的這麽多爛菜葉子?”


    “我表嬸不是在食堂工作嘛,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和她說了說咱家的情況,表嬸是個有心人,特意給我留出了這些菜葉子。


    這些菜葉子都是她摘出來的,下手的時候留了情,我摘吧摘吧,應該能挑出一斤來。”


    看到老婆低著頭彎著腰,仔仔細細的挑選著爛菜葉子,神情無比的專注,沙鵬飛的心中突然無比酸澀。


    他知道老婆一向臉皮薄,把麵子看的比什麽都重,現在卻要求著平常不怎麽打交道的表嬸討要爛菜葉子,他難以想象老婆是怎麽開的口。


    他自己吃點苦沒什麽,餓幾天肚子也不要緊,但他真的不想老婆也受這樣的委屈。


    自從他認識老婆那天起,老婆在他心目中就是驕傲的白天鵝。老婆為了幾斤糧票和他慪氣,他覺得老婆不夠寬容,不夠大度。


    但這個不夠寬容不夠大度的驕傲女人,卻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願意為這個家庭而低眉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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