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振華曾經多次執行過偵察任務,調節自身情緒的能力很強,等到有客人上門,他又恢複到了昨天氣宇軒昂的樣子。


    昨天已經專門招待過親朋故舊,如果嶽家的條件一般,今天已經沒必要繼續留他們吃飯。


    但嶽文軒不缺這幾個錢,更不缺餐桌上的這幾個菜,中午和晚上都留了客,飯菜還是和昨天一樣豐盛。


    晚上送走所有客人,一家人在屋子裏坐下,各自想著心事,突然間沒了聲音。


    嶽振華故意提高了嗓門說道:“兒子,走了,咱們去睡覺,爸爸接著給你洗腳。


    洗完腳,咱們早點睡,今天我得警醒著點,不能再被某人鑽了空子。”


    嶽振華的態度已經有了明顯的轉變,再也沒提起過離婚這件事。


    現在故意這麽說,不過是為了挽迴一點麵子罷了。


    老爹給他洗腳的機會,估計就隻有這麽一迴了,嶽文軒不想錯過,順從的跟老爸迴了西屋。


    今天的洗腳水,不冷不熱的正合適,顯然嶽振華是用了心的。


    一邊給兒子洗著腳,他一邊嘮叨:“你自己低下頭瞧瞧,兩個腳比大姑娘的都細嫩,要我說三天洗一次都不髒,有必要天天洗嗎?”


    “習慣了,這都是我娘慣出來的臭毛病。”嶽文軒時時刻刻都不忘刺他一句。


    嶽振華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繼續往下講:


    “我們行軍打仗,有的時候急行軍,一天就要走一兩百裏地,很多人的腳上都磨出了水泡,還不是躺在地上就睡,哪能像你這麽講究?


    你爹我這雙腳,光腳走在玻璃渣子上都紮不破,這才是男人該有的一雙腳。


    以後你得多鍛煉了,沒有一副好身板兒,還能是男人嗎?”


    “再說吧,以後我娘給我找了後爹,後爹不一定會關心這些。”嶽文軒習慣性的話裏帶刺。


    嶽振華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瞪大了兩個牛眼,嶽文軒頓時感覺一股兇悍之氣撲麵而來。


    他惡狠狠的說道:“誰敢和老子搶兒子,看老子不一槍崩了他!”


    “沒人敢搶,但要是你自己往外推,那就另當別論了。”


    “你就不能好好和你爹說句話,非得句句帶刺嗎?”嶽振華覺得自己做人很失敗,在兒子的麵前始終都充不起老子的派頭來,反而要處處被兒子拿捏。


    “想要一團和氣,那很簡單。不要再提離婚這件事,不要惹我娘生氣,那我還是你的好兒子。


    什麽時候我娘開心了,什麽時候你的大孝子也就迴來了,那時候就該由我來孝敬孝敬你了。


    我和師父專門學過按摩,據說效果非常好,我還沒在別人的身上試用過,連我娘都還沒來得及享受,我可以把這個第一次留給你。”


    嶽振華頓時樂了,“你不會是瞎按一氣吧,可別把我按出個好歹來?”


    兒子在一旁陪他說話,嶽振華就覺得很安心,借著這盆溫水,三把兩把洗完了腳,便準備上炕和兒子促膝而談。


    嶽文軒把該說的話都說了出來,也是時候騰地方讓位置了。


    他卷起自己的被子就往外走。


    “兒子,你幹嘛去?”


    “給我娘騰地方,免得半夜又被你們兩個趕出去,我還是自覺一點的好。”


    嶽振華頓時不說話了。


    片刻之後,嶽文軒一手拉著老娘,一手抱著老娘的被子,滿臉帶笑的走了進來。


    他把被子往炕上一扔,做出一副很嚴肅的樣子,認真說道:“我奶奶說了,好好過日子,別再作妖。”


    說完這句話,扭頭就走了出去,隻留下夫妻二人,臉對臉的靜默無言。


    第二天早上起來,黃怡君把被子疊好,指著自己的那一床被褥問道:“你說我是搬走呢?還是留下來?”


    “想搬就搬,想留就留,誰還能管得了你!”嶽振華的語氣還是以往那麽硬氣,就是始終都不敢同黃怡君的眼神對視。


    “那我再問你一句,咱這婚還離不離了?”


    “都睡一個被窩了,還離個球啊,我沒那麽不要臉。”


    也不知道嶽振華是怎樣一種心態,這樣一句話,竟然能用理直氣壯的語氣說出來。


    “不離了是吧?”


    “不離了!”


    “會做飯嗎?”


    “不會。”


    “燒火總會吧?”


    “這個會。”


    “那就出去給我燒火,我兒子還等著用溫水洗臉呢。”黃怡君頤指氣使的開始指揮嶽振華忙東忙西。


    嶽振華在本地的縣城裏上的中學,至今還有幾個關係親密的老師同學在縣城工作,多年未見,難得迴來一趟,肯定要去拜訪一下。


    吃過早飯,他非要拉著嶽文軒和他一起去,嶽文軒不太願意去,奈何一個老父親想要顯擺兒子的執念太過強烈,硬是被拉上了車。


    原本嶽振華沒有這個計劃,不是感情疏遠了,而是他沒有這個經濟條件。


    給家裏買的那些東西,已經花光了他的所有積蓄,他現在兜裏沒錢,總不能空著一雙手上門拜訪。


    共產黨的幹部也是人,人情往來上的一些習俗,同樣無法避免。


    同老婆和解之後,他現在已經不用為了上門的禮物操心,老婆會為他打點好一切。


    他隻需要決定去還是不去,遵從自己的心意就行,不需要為了那些瑣事煩心。


    多年未見的老師、同學再次相聚,場麵自然極為熱鬧。


    嶽振華請客,嶽文軒結賬,眾人在縣裏最豪華的大飯店大吃了一頓,賓主盡歡而歸。


    返家的路上,嶽振華感慨道:“原本我還想著自己好好奮鬥,也好讓你沾上老子的光。


    沒想到我兒子太有出息,我這個當老子的,反倒要占你的便宜。”


    “我老子是英雄,這就夠了。”


    嶽文軒給出的簡短樸素的評價,卻讓嶽振華開心的不得了,兒子果然還是懂他的,他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嶽振華已經迴來三天了,很快就要走,晚上睡覺前,老太太問道:


    “振華,你什麽時候走,有什麽安排沒有?”


    “最多還能在家裏待兩天,我就得走了。


    至於安排嘛,暫時還沒有。我暫時還沒有條件把你們接到駐地一起生活,至於什麽時候才能把你們接過去團聚,我現在也說不好。”


    嶽振華說的都是實情,但老太太對他的這番話並不滿意。


    她皺著眉頭問道:“你都是大師.長了,同老婆兒子團聚這麽一件小事,怎麽都辦不好?


    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家裏的地和房子,我們都已經處理完了,正準備這幾天進京去找你呢。


    趕巧你迴來了,下麵怎麽辦,當然要聽你的安排。”


    “房子和地都分出去了?這是誰的主意?”嶽振華皺著眉頭問道。


    “你兒子的主意。他擔心你成了陳世美,就攛掇著我們把房子和地都分了,正準備進京去找你團聚。


    哪成想還真被他給料對了,差一點他就成了沒爹的孩子。”


    對於兒子這麽能作妖,老太太怨念深重,順便刺了他一句。


    嶽振華耐心解釋道:“我剛剛在部隊的駐地上安定下來,條件並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麽好。


    我住的是隻有幾平米的單人宿舍,吃飯在食堂解決,每個月能支配的零花錢隻有六塊錢津貼。


    你們去了,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靠我這一點津貼,也養活不了咱們這一大家子。


    現在國家剛剛安定下來,百廢待興,家屬隨軍問題還在討論當中,暫時還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


    在新政策出台之前,大家隻能維持現狀,別說我了,就算是更大的領導,也沒有哪個把老家的親人接過來一起生活。


    不是不願意,是負擔不起!


    個別有事找過來的,也隻能是就事論事,有什麽問題就解決什麽問題。”


    “你都是師.長了,難道連一點特權都沒有嗎?”兒子的生活狀況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老太太有點不能接受。


    “我們是共產黨的幹部,講究人人平等,不搞特權那一套。”嶽振華斬釘截鐵的迴答。


    老太太很失望,“好不容易盼到你當了大官,沒想到還是和以前一樣,日子過得還沒有我們小老百姓舒服。


    我看啊,以後是指望不上你了,家裏還得靠我大孫子。”


    對於父親的處境,嶽文軒早就已經考慮過,也已經想好了應對的辦法。


    他看向父親,插話道:“這些難處,歸根結底就是錢的問題。


    咱家不用為錢發愁,還是按原計劃出發去京都。


    到了京都之後,可以在軍區駐地附近租一間民房,這樣方便你迴家團聚。


    至於全家人的生活問題,就更用不著你操心了,交給我來解決就行。


    你手裏的每個月六塊錢的津貼,留下來給自己當零花錢就行,不用刻意節省。要是不夠花,我還可以支援你一點。”


    兒子的話雖然太過直白,但足夠通透,確實就是錢的問題。


    隻要手裏有足夠多的錢,他所說的這些難題都能解決。


    “兒子,你手裏還有多少錢?想要在京都安家,恐怕得需要一筆不小的花費。


    租房要錢,吃飯要錢,你和你妹妹上學也要錢,我兜裏已經幹淨了,什麽忙都幫不上。


    我倒是可以想辦法給你娘找份工作,但那是以後的事了,最初的一兩個月,就隻能靠你了。”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嶽振華也想讓家人過得好一點,也想和家人團聚,但他沒有這個經濟能力。


    不等嶽文軒開口,老太太就急忙說道:“文軒手裏有多少錢和你有什麽關係嗎?以後不要瞎打聽這件事兒。我已經和他說了,不能告訴你,你以後就不要問了。”


    “娘,我又不是賊,幹嘛這麽防著我?”嶽振華覺得挺委屈。


    “明說了吧,我擔心你會攛掇你兒子搞捐獻,這是田大夫留給你兒子的家底,誰都不能給你,別打這個主意!”


    嶽振華看了看老太太的臉色,又看了看兒子,覺得田大夫留下的遺產可能不是一個小數目,便說道:


    “咱們現在是新社會了,錢夠花就行,太多了又有什麽用?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還不如把多出來的那一部分捐獻給國家,這樣才更有意義,才能讓國家建設的更加強盛。”


    “對,你說的對,你說的都對。但文軒手裏的錢並沒有多少,也就僅僅夠咱們全家人吃喝的,沒有多餘的部分可以拿出來捐獻,你以後少打主意。”老太太再次警告道。


    嶽文軒也順著老太太的意思往下說,“我手裏的錢雖然不多,但讓咱們一家人在京都安家還是沒問題的。


    我是這麽想的,在軍隊駐地附近安定下來之後,咱們一家人也就算是團聚了。


    能適應上一段時間,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咱們一家人的生活很快就能進入正軌。”


    嶽振華已經打消了離婚的念頭,當然也願意和一家人團聚,既然兒子手裏有安佳的錢,他自然不會反對。


    他當下拍板道:“那就這麽定了,咱們全家一起走,去京城安家!”


    到底嶽振華才是一家之主,他拍了板,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笑容,這件事才算正式確定了下來。


    “那咱們什麽時候出發?”老太太繼續問道。


    “到了京都還得忙活租房子這件事,還是早點走吧,明天一早就出發,不等了。”嶽振華果斷作出決定。


    第二天,全家人起了一個大早,吃過早飯和親人告別之後,全家人坐上嘎斯吉普車,直奔哈市而去。


    這輛車是哈市軍區的用車,嶽振華隻是臨時借用。


    在哈市停留了一天,搞妥了火車票的事情,全家人這才登上了南下京都的列車。


    嶽振華有關係,嶽文軒不差錢,自然給全家人都買了臥鋪車票。


    看了看票價,嶽文軒心中感慨,這個年月,普通人出門都出不起,車票太貴了。


    因為這趟車上還有年邁的老娘在,嶽振華在火車出發之前就給戰友打了電話,出站之後不用坐公交,有專人來接。


    京都站下車的人特別多,一家人走在最後,避免老太太被人給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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