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嶽炳江來兒子家裏吃飯,飯後老太太問起大孫女搬家後的生活狀況,嶽炳江歎了口氣,說道:


    “文靜這是被狗皮膏藥給粘上了,碰上這麽一個沒皮沒臉的小叔子,我看她今後沒個安生時候了。”


    “怎麽迴事,不是都分家了嗎?聽說離的還挺遠的,難道他那個小叔子還能去嫂子家搗亂不成?”老太太一連聲的問道。


    “確實分家了,兩家住的還挺遠,她那個小叔子要是個正常人,以後兩家少有來往,自然也沒什麽矛盾。


    可她那個小叔子是個沒皮沒臉的,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


    老太太在兒子的後背上拍了一巴掌,催促道:“到底怎麽迴事?你趕緊說,快別賣關子了,讓我怪心急的。”


    “她那個小叔子現在改名叫王占民了,現在被那老兩口慣的不成樣子。


    一時也找不到個工作,整天遊手好閑的,到處東遊西逛。


    這個王占民不但是個懶的,還是個饞的。


    老兩口那邊雖然嬌慣著他,但現在家家都吃不飽,更吃不好,家裏沒那麽多糧食,他也隻能跟著餓肚子。


    也不知道怎麽的,他就盯上文靜那邊了。


    打著去看望哥哥嫂子的旗號,三不五時的就去那邊蹭頓飯。


    這一次兩次的也就罷了,不好因為這點事就撕破臉。


    但他總過去打秋風,那誰受得了。


    占升都和他急眼了,話說得也難聽,可他全都當成了耳旁風,左耳進右耳出,就當沒聽到。


    今天上午占升跟我說,昨天晚上他弟弟又去他那兒打秋風了。


    為了把他趕走,文靜連飯都沒做,可還是被他翻走一個窩頭。”


    老太太越聽越生氣,“老王家可真是,怎麽就找迴來這麽一個玩意兒!


    迴頭見了文靜,你得和她說,對付這種沒皮沒臉的人,就得來個狠的,幹脆就別給他開門。


    這種人就不能讓他占到便宜,但凡有點便宜,他就能跟個狗皮膏藥似的貼上去,你想甩都甩不脫。”


    “爸,那個王占民一般會選擇什麽時候去我姐家?”嶽文軒問道。


    “隔個一兩天,兩三天的,就會去一趟,一般都是晚上去。”


    “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吧,對付這種無賴,我還是挺有經驗的。”


    嶽文軒雖然沒放什麽狠話,心裏卻很氣憤。大姐再有一周就是預產期了,在這個關鍵時刻,要是被王占民這個無賴給氣出個好歹來,那就麻煩了。


    一般人對付不了這種沒皮沒臉的無賴,因為普通人都不夠狠。


    隻是罵他一頓,放放狠話,那都沒用,王占民臉都不要了,根本就不怕別人罵他。


    要想對付這種無賴,方法也簡單,那就是狠!


    隻要把他打怕了,打痛了,他自然也就不敢了。


    第二天晚上,嶽文軒下了班,直接去了大姐家。


    他手裏提著東西,院裏碰到人,都會點頭打個招唿。


    大姐搬家的時候,他來過一次,對於新鄰居嶽文靜的這個二弟,四合院裏的鄰居們無不印象深刻。


    住在四合院裏的都是些普通工人,這剛搬來的鄰居卻有一個開小汽車的弟弟,嶽文軒自然成了大家羨慕和議論的對象,就連嶽文靜一家也被鄰居們高看一眼。


    嶽文靜的兩間房是中院的東跨院,跨院和中院之間有一道圍牆攔著,出入有一個月亮門。


    多出這麽一個圍牆來,住在跨院裏便顯得清靜了很多,有了一些私密性。


    聽到院裏有聲音,嶽文靜挺著一個大肚子迎了出來。


    “姐,你慢點!你眼看著就要生了,不知道啊,看你這急三火四的,走路能不能慢一點?”


    一個臨近預產期的大肚子孕婦,走路就跟一陣風似的,嶽文軒怎麽看怎麽擔心。


    嶽文靜卻毫不在意,“沒事,我這都是第三胎了,你姐我有經驗,我這身體也好,皮實著呢。”


    進了屋,兩個孩子看到二舅來了,也都高興的往嶽文軒身上撲。


    嶽文軒趕緊掏出一包大白兔奶糖來,每人給抓了一把。


    糖果是稀缺品,輕易買不到,更不要說糖果中最高端的大白兔奶糖了。


    兩個孩子一人嘴裏塞了一顆糖,頓時都老實下來,開始安安靜靜的品嚐大白兔的美味,不再鬧騰。


    嶽文軒把袋子裏剩餘的東西掏出來遞給大姐,“我給你淘換了兩袋奶粉,萬一我小外甥的奶水不夠喝,也不用怕了。


    這兩隻鴿子是我昨天打到的,你給自己燉個鴿子湯喝,補充一下營養,孩子生出來也壯實。”


    嶽文靜也不和二弟客氣,把東西收起來,說道:


    “有了這兩袋奶粉,就不用怕了。孩子眼看著就要出生了,我最擔心的就是奶水不足。


    我在街道辦工作,轄區裏的大事小情基本都清楚。


    就我知道的,轄區裏有好幾個姐妹剛剛生產,不是沒有奶水,就是奶水不足。


    為了養好剛生下的奶娃,隻能全家人一起想辦法,真是愁死個人。”


    “咱這不用擔心,等我小外甥生下來,要是奶水不足,我能搞來奶粉,保管餓不著他。”


    嶽文軒擔心大姐因為這件事產生焦慮,特意給了一個承諾。


    “你這個小外甥是個有福的,有你這麽一個厲害舅舅,等他生出來,看來是餓不著他了。”


    有了二弟的承諾,嶽文靜的心情確實好了很多。她這段時間確實挺焦慮的,特別擔心自己生下孩子來沒有奶水。


    她這也是被周圍的環境影響的,就她們這一片,這段時間生孩子的婦女,就沒有一個奶水足的。眼看著她就要生產了,怎麽能不揪心?


    二弟難得來家裏吃飯,嶽文靜絞盡腦汁想要整治一桌好的。


    嶽文軒想要幫忙,卻被大姐態度堅決的給拒絕了,還振振有詞:


    “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別跟我爭搶廚房裏的這點事,你不要覺得我懷孕了,就跟個病人似的對待。


    不就是生孩子嗎?哪個女人這一輩子不得生幾個,沒那麽矯情。我這幾個月吃的好、喝的好,沒缺了他的營養,就已經夠對得起他了。


    他奶奶整天念叨我肚子裏揣得是個丫頭,我覺得不像。


    這迴懷孕,我吃嘛都香,還吃起來沒夠,幹活也一點都不耽誤。


    你看看,這個娃一點都不矯情,怎麽能是丫頭,肯定是個皮小子!”


    這個年代的人是真拿懷孕不當迴事,懷孕的女人什麽活都不耽誤,做飯洗衣就不說了,就算是體力活,也照樣幹。


    看著大姐挺著那麽一個大肚子忙裏忙外,嶽文軒是真揪心。


    不管大姐肚子裏懷得是丫頭還是小子,既然大姐願意再生個小子,那他當然要順著大姐的意思來:


    “我覺得這一胎肯定是個小子,丫頭哪有這麽皮實的?”


    “是吧,是吧?咱姐倆都這麽覺得,那肯定沒錯了。


    我婆婆太自以為是了,總覺得誰都不如她經驗豐富,她不就生了兩個兒子嗎?這算什麽經驗豐富,我看她是生丫頭的經驗豐富。”


    “你這麽說也沒錯,你上麵可是有三個大姑姐呢,她可不就是生丫頭的經驗豐富嘛。”嶽文軒照樣還是哄大姐開心。


    “就生了倆兒子,還弄丟了一個。


    雖說找迴來了吧,可你看看,她找迴來一個啥玩意兒?


    這才安頓下來幾天,就原形暴露了,弄得人嫌狗厭的,誰都不待見。


    要說最倒黴的還是那老兩口,整天給她那個寶貝小兒子擦屁股,不是給這個賠禮,就是給那個道歉,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接下來倒黴的就是我和你姐夫了,誰讓我這段時間懷孕吃的好呢,這就被他給賴上了。


    他也經常去他三個姐姐家打秋風,吃不到好的,也就不去了。


    要我說,他那鼻子比狗鼻子都靈,每迴做點好的,他聞著香味就過來了。


    剛開始,畢竟有兄弟情分在呢,我也不好意思慢待他。


    可他沒點自知之明,總過來搶吃搶喝的,你姐夫就惱了。借著酒勁撒酒瘋,說的那話別提多難聽了,可人家就當沒聽到,那臉皮厚的都能當城牆了,以後還照樣來。


    你說,總不能因為他上門吃飯,你姐夫就動手打人吧,他還真幹不出這種事來。能借著酒勁罵他小弟一頓,就已經是極限了。”


    既然說到了這兒,嶽文軒也就順勢說道:


    “我姐夫畢竟是他親哥,就算有一天被逼急了,想要教訓他,恐怕也下不了狠手。


    不狠狠收拾他一頓,根本就沒用,對付這種無賴,就得給他一個狠的,才能讓他記一輩子,再也不敢了。


    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吧,我今天過來隻是順便看看你,主要還是為了等那個王占民。


    他今天不會不來吧?”


    “十有八九會來。每迴我做點好吃的,他都能聞著味兒過來。


    他現在就是閑人一個,我估摸著他時不時的就會來牆那邊聞味兒。我東牆外麵就是大道,他想要溜牆根兒,誰也攔不住他。


    這段時間,我就喜歡吃味兒重的,酸的辣的都喜歡吃,今天的主菜就是酸辣魚,那味兒飄的最遠了。


    你看吧,等會兒他肯定上門。”


    大姐說的這麽篤定,嶽文軒也就放心了。他還真沒耐心整天上門來堵他,要是今天能碰到,那就最好了。


    兩人說了會兒話,大姐夫王占升就下班迴來了。


    這個當大幹布的小舅子,難得來家裏一趟,王占升很高興,翻出珍藏了多年的一瓶汾酒,準備今天好好和小舅子多喝上幾杯。


    嶽文靜和王占升的心情一樣,特別想好好款待自己的小弟。


    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小弟又不讓她動那兩隻鴿子,家裏能拿出手的,也就隻有上次小弟給的那條魚了。


    原本有兩條,吃了一條,剩下的一條一直都舍不得吃。


    現在嶽文靜特別慶幸自己的嘴沒有那麽饞,還剩了一條,要不然今天可就要抓瞎了。


    現在天已經沒有那麽冷,眼看著魚放在外麵就要凍不住,正好今天把它燉了。


    除了這條酸辣魚,其餘的三個菜,嶽文靜也盡量整治的美味一些。


    小弟上次給了一斤花生油,還沒怎麽動,正好做菜的時候多擱一點。


    土豆絲也做成酸辣的,多擱點油,肯定香。


    春天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家裏的菜除了土豆和大白菜,再也找不出第三樣來。


    清炒大白菜沒什麽味道,嶽文靜糾結了半天,還是決定把白菜也做成酸辣的。


    搬家之後,這還是小弟第一次獨自一個人來家裏吃飯,怎麽也得湊上四個菜才行。


    這最後一個菜,可把嶽文靜給難住了。


    家裏邊還有啥能湊個菜?


    都不用動手翻,她這是剛搬的家,家裏有點什麽都在她這個主婦的心裏裝著,不可能有遺漏。


    實在是找不出第四個菜來,沒辦法,這最後一個菜隻能落到那條魚上。


    好在這條魚夠大,估摸著得有個四斤的樣子,分成兩盤也算拿得出手。


    魚身子和魚尾清蒸,魚頭做成酸辣的,雖然是一條魚,但卻是兩個味道。


    嶽文靜點排好四個菜,剛剛把魚收拾出來,就聽到外麵有人喊道:“大哥,大哥在家嗎?我來看你了。”


    王占升聽到這個聲音,噌的一下站了起來,都顧不上對嶽文軒說一句話,就飛快的朝門外跑去。


    打開門,王占升一把抓住小弟的胳膊,惡狠狠的說道:


    “你趕緊給我滾!今天家裏有客人,你要是敢讓我沒臉,你就看我敢不敢弄死你!”


    王占民早就把便宜大哥的脾氣給吃透了,根本就不怕他的威脅,嬉皮笑臉的說道:


    “大哥,咱倆可是親兄弟,俗話說的好: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既然家裏來了客人,又讓我遇到了,就這麽扭頭離開,那多不禮貌。


    我雖然從小就被拐賣,做了這麽多年的野孩子,但基本的禮儀還是懂的。


    既然家裏有客人上門,我這個當兄弟的,怎麽也得陪著客人說上幾句話,好好親香親香才對。”


    王占民沒有大哥的力氣大,被抓住的那隻胳膊怎麽也掙不脫,幹脆不管了,就這麽拉著大哥硬生生的從門口擠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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