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們起身,讓差役把他們的手依舊鎖在木枷上麵,然後沉默的前行。


    剛才陶嚴突然怒氣勃發,此時卻已經泄氣了,因為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份。他並不是大文朝的人,更準確的說,他根本不是這時代的人,而是來自於21世紀!


    也許因為穿越中什麽不知名的原因,陶嚴失憶了。他也不叫陶嚴,這是他臨時給自己取的一個名字,因為他實在想不起自己叫什麽名字,穿越前是幹什麽的。


    陶嚴現在唯一還記得的是穿越前,他抱著吉他在山城的大排檔唱歌,唱的是一首鄭少秋的“摘下滿天星”。陶嚴相信自己應該是一個流浪歌手,那憑什麽改變這賤籍賤民之事?靠歌聲還是靠吉他?話說他的吉他在穿越時已經不見了。


    他也想不起來穿越前除了在大排檔唱十塊錢一首的歌,自己還能做什麽或者有什麽技能。而且鬱悶的是,陶嚴模模糊糊記得穿越電視劇中,主人公穿越都是有金手指或者能作弊。比如帶把大狙或者ak47,最不濟拿個電警棍啥的,也可以橫掃武林各大門派,挑戰各大掌門人了。他啥都沒有,就知道自己是一個流浪歌手,偏偏歌也想不起來幾首,唯一有點印象的隻有穿越時正在唱的“摘下滿天星”。


    陶嚴泄氣後輕聲自言自語道:我又能怎麽辦呢?我連自己是誰都沒搞清楚。


    對於陶嚴來說,從穿越到大文朝,再到走在流放路上,這短短數天的經曆真的叫如夢如幻。


    七天前他還在山城的燒烤一條街唱歌,然後被一道球形閃電帶到五百多年前的大文朝。說起來神秘之極的穿越過程,陶嚴既沒有感覺也沒什麽印象,因為他是暈過去的。穿越的“飛行距離”並不長,從山城到江陰也就2000公裏吧。但飛行時間可就長了,倒轉迴去五百多年!


    球形閃電把他扔到了江陰城外的長江岸邊,被在岸邊摘野菜的兩姐妹發現。當時昏迷不醒的陶嚴麵朝下俯臥在離岸邊不遠的江邊淺水中,口鼻都埋在水裏,眼看著就會在昏迷中溺亡,幸好被那兩姐妹救了上來,說起來她們還算是他的救命恩人。隻是他可能在穿越過程中頭部受過重擊,蘇醒之後有些神誌不清,對她們的詢問一問三不知,兩姐妹就把虛弱不堪的陶嚴帶迴離江邊不遠的家裏。


    兩姐妹中的妹妹就是那天來送他的十歲左右小丫頭,名字叫陶琪,可她姐姐叫她陶小丫還是淘小丫,有時也叫她小淘氣。姐姐名字叫陶燕,馬上要滿19歲了,說不上漂亮但也不醜。


    陶嚴之所以後來在林岱相詢的時候,順口就給自己取了“陶嚴”這個名字,是因為自己差點入贅陶家,成為陶燕的夫婿。


    一見麵他就感覺到,淘小丫的父母對他這個被姐妹倆從長江邊撿起來的高大年輕人很感興趣,吃晚飯的時候陶父就暗示想把陶嚴招贅,反正陶嚴也不記得自己姓名來曆家鄉何處。現在陶嚴知道了緣故,他們一家是賤民,又住在城外,陶父在被打入賤籍前本是官宦子弟,自己也考取了秀才的,平日裏並不肯與其他賤民來往,所以陶燕實際上是不怎麽好找到合適的嫁人對象的,因此年近十九還待字閨中。這高高大大的陶嚴確實算得上是良配了。


    可是陶父讓陶嚴晚上睡覺前好好想一下,第二天給他答複。晚上陶嚴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個聞所未聞的大文朝,來的第一天就得一媳婦,這節奏也實在太快了。


    但是第二天更大的變故來了!


    早上喝過稀粥就窩頭的陶嚴被淘小丫拉著又去挖野菜,可是等一個時辰迴去後,看到的陶家慘狀讓他目眥欲裂:院子角落,陶父躺在血泊裏奄奄一息,屋裏淘小丫的娘和她姐姐都是衣不蔽體,明顯是被奸淫後殺死。


    陶嚴想給陶父包紮,但是他傷勢過重,拚命吊著一口氣就是等著小女兒迴來,他告訴陶嚴是遇上了登岸流竄擄掠的倭寇。在臨終之前,陶父請求陶嚴照顧自己的小女兒:就讓她跟在小哥身邊當個使喚丫頭也好,隻要有口飯吃就行。


    陶嚴略一遲疑,然後重重點頭答應,發誓必定做到。陶父才放心的閉上眼睛就此撒手人寰。


    陶小丫跪在父親身邊嚎啕大哭,此時當地衛所駐軍和縣衙的捕快才姍姍到來,也不知道這股流竄的倭寇已經離開多久了。


    雖然陶小丫拚命解釋,陶嚴早上與自己去挖野菜去了,但是來曆不明的陶嚴還是被縣衙捕快認定為有重大嫌疑抓走了。對於捕快來說,總算抓了個人也好向上頭交差。


    本來身高腿長的陶嚴,真跑起來鑽進林子,這班捕快能抓到他才怪。可此時陶嚴身體依舊虛弱,並且還在倒長達五百多年的時差,所以輕輕鬆鬆就被捕快用鐵鏈鎖上拿下。


    被關進牢房後,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每次刑訊拷打陶嚴的時候,他就好像自動進入了電腦的安全模式,注意力完全轉移到自己被拷打的身體之外,有時盯著地上一隻螞蟻,有時研究行刑者嘴角的痣。而當肉體實在承受不住的時候,就像身體裏麵有個開關,自動讓他暈過去了。


    受刑的時候,陶嚴總是一副茫然或者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言不語但是該慘叫就慘叫。隻有當審訊者說他是倭寇的奸細會讓他極度的憤怒,哪怕在神思恍惚中他也會大聲喊出“不”。


    江陰縣衙一直沒有從他嘴裏撬出除了那個“不”字外的隻言片語,連姓名來曆都沒問出來。本來陶嚴胡亂編一個也沒用,大文朝的戶籍黃冊製度舉世無雙,輕輕鬆鬆就能查出他說的是假話。至於後來他為什麽對林岱說自己叫陶嚴,就是借了陶小丫姐姐的陶燕名字,陶燕差點在他穿越第一天成了他的老婆。他就順口取了這個名字。


    想到這裏,陶嚴嘴角微微上揚,陶小丫這個有點傻乎乎又有些醜的小丫頭,給他的感覺有些一根筋,挖野菜的時候嘴裏就不停念叨著“我爹說我娘說”,總之什麽事情聽爹娘的準沒錯。陶嚴記得陶小丫她們家不是江陰本地人,現在孤苦伶仃的小丫頭怎麽活下來?


    江陰縣衙抓到一個倭寇的奸細,但是百般拷打卻沒有拿到口供,這事傳到了錦衣衛耳裏。錦衣衛北鎮撫司就派了一個擅長審訊的百戶過來,嚴刑拷打了兩天兩夜後,錦衣衛那百戶給捕頭說出了自己的結論:這個嫌犯要麽極度仇恨倭寇,要麽認為被當做倭寇奸細是對他最大的侮辱,所以哪怕被打死也不願承認這個罪名。不過這個人就算不是倭寇的奸細探子,也必定自幼受過殘酷訓練,也許是白雲宗妖人的餘孽,所以換個罪名吧,反正給他頭上安其他罪名也無所謂。


    這個錦衣衛百戶雖然折斷了陶嚴三根手指,將他打得遍體鱗傷,但這句話算救了陶嚴一命,換來一個流放三千裏。


    經過一個多月的長途跋涉,一行12人終於到了瓊州海峽邊上。少了一個人是因為一個年老流民到了嶺南之後,水土不服病死了。


    京城宇文大將軍府


    陶嚴他們在流放路上走了一個多月,這頭戴枷鎖腰係鐵鏈,每日趕路幾十裏上百裏不等,自然是苦不堪言。


    可京城裏麵有位女子出不了大門,也是度日如年,苦不堪言。


    就是那左柱國宇文老將軍的寶貝孫女宇文柔了。


    一個多月前,也就是七月二十四那天,她興衝衝地與幾個閨蜜去尋那紈絝子弟康大公子的晦氣,結果不大不小的闖了一個禍。


    按說她在京城揍這些紈絝子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出手還是知道輕重的。不要說沒有用上天心門的內力,甚至可以說都不敢用力。可是沒想到,這個康大公子卻是一個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用宇文柔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她打都沒有打,也就小手指頭剛剛碰到他那小子身子,那小子就摔在樓梯上骨碌碌滾了下去,當場來了個人事不省。


    後來據說康大公子的奴仆把他抬迴家後也沒什麽大事,睡兩天就好了。可是偏偏不湊巧,原來宇文柔的爹,龍虎將軍宇文橫卻與康大公子他爹工部尚書康大和頗有交情。次日散朝後,龍虎將軍親耳聽到工部尚書輕描淡寫的提了幾句,說什麽“多虧世侄女手下留情”之類的,當時臉就青了。迴來之後那是大發雷霆,連爺爺知道了也沒有迴護她,一邊讓宇文橫親自帶傷藥去康府探望致歉,另一邊下令讓宇文柔在家裏禁足,半年內不許踏出大門半步。


    所以這一個多月裏宇文柔過得那叫一個憋屈,時時被她娘派來的兩個丫頭貼身盯著。


    今天宇文柔先在後院練拳練槍大半天,後到後花園悶坐了一會,又去找娘訴苦,要她娘去廟裏上香時帶她同去,結果被她娘給罵了出來,隻好去找嫂子說話。


    宇文柔唯一的親哥哥宇文剛比21歲的宇文柔大五歲,十五歲從軍,二十五歲已經成為從四品的宣武將軍,去年又升授顯武將軍,是軍界冉冉上升的一顆新星,甚得爺爺和爹爹喜愛,宇文柔也很愛自己的大哥。可是一年前的漠北之戰中,文朝大軍中了瓦剌騎兵埋伏,為了掩護大軍安全撤離,宇文剛親領一支5000人的精兵斷後。最終,數萬瓦刺追兵被堵住了,但宇文剛與那5000精兵無一幸存。


    雖然皇上溫言撫慰,對宇文家也多有賞賜。但是當今太子卻知道,父皇聽聞北征大軍平安南返,覺也睡得安穩了幾分,但恐怕也有宇文剛陣亡的原因。因為父皇曾悄悄給他講過,這宇文家在軍中的勢力實在太過龐大,號稱三分天下兵馬。本來這大文江山真的大半都是左柱國宇文霸老將軍率兵打下來的,所以軍中又有“天下悍兵出宇文”之說。


    這宇文家第三代嫡傳隻有宇文剛這一個男丁,現在可謂後繼無人。就算那宇文柔武功不低於宇文剛又如何?她性子粗疏,終究沒辦法接過宇文軍這杆大旗。


    嫂子也就是宇文家的少奶奶娘家姓吳,閨名月娘,乃當朝禮部尚書吳敬邦吳大人的千金,可憐二十五歲就孀居。而宇文剛這些年忙於軍務,多在北疆駐守,並沒有留下一子半女,每每念及此事,讓宇文霸宇文橫父子引為憾事。


    宇文柔到了嫂子院子,進屋找她說話,嫂子卻在安安靜靜地做女紅,就聽著宇文柔在那裏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偶爾迴上一兩句。突然一個小丫環過來稟報,說少奶奶的堂兄吳公子來府上拜訪。


    月娘就讓快請,卻放下手上的女紅,與宇文柔出了內室,在前廳等著堂兄。


    宇文柔知道嫂子的親哥哥在浙江一個小縣當縣令,倒是這叫做吳定亨的堂兄時時過府來與堂妹說說話。


    宇文柔就問:嫂子,聽丫環說吳大哥這段時間經常來找嫂子,是不是有什麽事?


    月娘微皺眉頭:還不是為他那個酒樓抱月樓的事,讓我請老爺和老祖宗多去抱月樓。唉,定亨大哥也是的,以前他在老家守著幾十頃良田安安穩穩過日子不好,見我爹上京,非要到這花花世界來,花了大筆銀子搞了這麽大一個酒樓。指望靠著我爹在禮部的關係好好賺上一筆。哪想到我爹雖是禮部尚書,卻偏偏不喜應酬,斷不肯為他的生意出麵。這段時間生意冷冷清清,他不敢去找我爹,又攛掇著讓我去求爹。


    正說話間吳大哥就來了,宇文柔是不避外人的,何況嫂子的堂兄也不算外人,與吳大哥見禮後依舊留在嫂子這裏。


    吳大哥坐下來就歎氣,說生意不好做,怕是隻能關張了。因為他想替自己年滿十八的大兒子捐個官,急需三萬兩銀子。本來有心轉讓出去,可這酒樓地契房屋都是自己買下來的,前七後八花了四五萬兩銀子。現在接手的見他生意不好趁機壓價,隻肯出兩萬兩銀子,這虧得太狠了,他也拿不定主意,幹脆與堂妹說說,看怎生是好。


    月娘哪有什麽主意,隻是隨口勸了幾句,無非是大主意還得堂兄自己拿。


    說話間,宇文府的管家卻來請吳大哥去飲茶,吳大哥經常過來走動,與府裏人倒是熟識,他就起身說先去應酬應酬,再來與堂妹說話。


    宇文柔等吳大哥離去,對嫂子說:這短短不到一年就虧兩三萬兩銀子,任誰也心痛。


    月娘說:這酒樓之事哪是我們婦道人家懂的,如果堂哥要用錢,我倒是有宮裏賞賜的兩萬兩銀子可以借給他,反正我也沒地方用。


    嫂子歎了口氣又道:小時候堂哥對我們兄妹倆很好的,經常帶我們去摘果子放風箏。我那時候小,累了困了都是他背我迴家的。


    宇文柔突然靈機一動,爹爹罰她禁足半年,現在才一個多月已經苦不堪言,繼續關在府裏還不得悶死?她心生一計:嫂子,幹脆我們把抱月樓頂下來,也不全部頂,照原價算,我們給他四萬兩銀子頂八成,剩下兩成還是在定亨大哥手上,酒樓還是讓大哥經營,我們拿主意就是。我看嫂子整日裏悶在屋裏也不好,咱們兩人重新把酒樓裝過,說不定生意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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