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岩掛好了門鎖。


    顧栩就站在一旁的廊下,眼神還帶著陰翳。他撫了撫手邊的立柱,微微吐出一口氣來。


    “此人看起來與顧老板並不算太相似,非要說他們是同一個易容,可以,但牽強了些,畢竟我們已經找到顧老板的屍身。”兀岩說,“他……並不虛弱,也不像生了什麽病,好得不得了,說話時思路清晰,也沒有什麽驚慌的樣子。”


    “主子,您看?”兀岩知道顧栩已經聽罷全程,“真的不去看一眼麽?”


    顧栩低聲道:“此人……不知他身上還牽帶了什麽,先嚴密看管起來。”


    兀岩道:“此人的迴答中似乎有所隱瞞,況且秦昭月的死,隻有溫清的人和此人知曉,並不是確證。”


    “如果是他,就不會撒謊。”顧栩說。


    沒有反應就是最好的反應。顧栩將手握成拳,將那枚從顧大石屍身上取下的扳指捏在掌心。


    “殺了太子,又知道敦信伯府是什麽去處,卻絲毫不見擔憂或者慌亂。”顧栩輕笑,“若不是他,就是此人演技太過拙劣。”


    隻是為什麽不與他相認?


    兀岩憂心忡忡:“顧老板已經死了,主子。盡管您心中不願,這都是事實。”


    “他沒有死。”顧栩說,“不要說這樣的話。”


    兀岩又擰起眉頭。


    他並不相信什麽死而複生,況且屋中的人與原來的顧大石也並不算相仿。


    “或許這是針對主子的一個陰謀。”兀岩說,“主子,要慎重。”


    “我知道。”顧栩說,“我會試出來的。”


    庭院那頭,兀風急匆匆跑了過來。


    兀岩甚少見他這樣焦急的樣子,到了近前便問道:“何事?”


    兀風見了兀岩,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表現有些讓人誤會。他尷尬地摸了摸臉,然後說:“也不是大事,就是兄弟們在城外找到了小白。”


    “原來如此。”兀岩暗中鬆了一口氣。


    “小白怎麽樣?”顧栩關心了一句。


    “挺好的,現在已經放在馬廄裏吃草了。”兀風見氣氛不好,顧栩看著也心情不佳,便道:“主子去看一眼吧?整日在府中悶著,也不是個辦法。”


    顧栩隻是停頓片刻,便點頭。


    兀岩道:“我隨行。”


    兀風秒懂他的意思:“好!那我留在這裏看著這個……這個人。”


    顧栩側眼看他:“不要和他說話。”


    這家夥實在有些多嘴。


    兀風連忙道:“我保證!”


    微微點頭,顧栩離開了。


    兀風目送他和兀岩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外,臉上就立刻冒出了笑容,轉頭走到關著顧越的窗前。他從半開的門扉往裏看去,正和床上坐著的顧越對上了眼。


    顧老板!


    兀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這樣想。


    但很快,那種初見的印象迅速淡了下去,兀風細細觀察他的臉,又覺得似乎沒那麽相似。


    屋裏的顧越:……這小子看什麽呢?


    考慮到兀風並不像其他那幾個暗衛那樣聰明的嚇人,他直接起身,走到了窗邊。


    “你是?”顧越明知故問道。


    “我……我叫阿風。”兀風說。


    顧越差點笑出來。


    這不就是當年他們在柳犁鎮初見時用的化名?


    兀風很快又問:“你叫什麽?你和顧大石什麽關係?”


    “顧大石?”顧越可能有些怕兀岩,怕見顧栩,但對付兀風還是小菜一碟:“那是什麽人?”


    兀風支支吾吾。


    顧越又道:“莫非你們抓我來此,不是為了太子的事情,而是為了這個什麽顧大石?”


    “呃……”兀風這會兒想起顧栩的吩咐了,主子說的有道理,他不能和這家夥說話!


    兀風扭頭就走。


    不過走出三步來,他又想起一件事。


    “哎,若是此人要出來走走,也就由他。”兀風對門前把守的兩人吩咐道,“但是不能出這個院子。”


    守衛的人麵露難色:“但是主子吩咐說……”


    “放心,這人的武功咱們都看得出來不怎麽樣。”兀風露出自信的笑容,“左右我們的主要事務不在府中,多走動走動,露出的破綻更快。”


    憋在屋裏看得出什麽來?盡管他也不信什麽魂魄鬼神的事情,可顧老板這人奇異,死而複生還換了具殼子這種事情,還真不一定是假。


    想到這裏他又道:“哦,這幾天籌備婚事,有什麽進度都要到這個院子來匯報……”


    ……


    顧栩到了兀門據點的馬廄中。


    這個時候,說是整個洛陽都已經被他和秦昭箜把控起來也不為過。府邸四周的眼線早已被清理殆盡,行動不必再藏頭露尾。


    最後的威脅,也將要解決。


    顧栩看到了小白。


    小白大約是餓壞了,頭紮在馬槽裏就不抬起來。看外表也能看出這匹馬受了不少苦,雪白的皮毛已經變得灰撲撲,身上還有些新鮮的鞭痕。


    跟隨過來的暗衛說道:“發現它的時候正有個馬商要把它捉走,被我們攔下了。據說它在城外徘徊了一陣子,誰拉也不肯跟著離開,幸好被我們的人發現。”


    顧栩點頭。旁邊馬廄裏的小黑正把腦袋伸出馬廄,往這邊張望著。


    一邊負責照顧馬匹的暗衛正解開小白身上馬鞍的皮扣,取下馬鞍。


    “咦?”暗衛嘟囔了一聲,然後抬頭看見顧栩:“主子!馬鞍袋裏好像有東西。”


    顧栩眉頭一皺,走上前去。


    小白聞到主人的氣味,親昵地把馬頭湊了過來。顧栩也不躲,任由它挨著,看暗衛取出袋子裏的東西。


    暗衛掏出了一個小小的卷軸。


    顧栩怔然,伸手拿過卷軸,徐徐展開。


    那上麵是……他年幼時的畫像。


    卷軸的一角浸了血跡,並不幹淨,裝裱好的綢布也有些許破損。但上麵的人物圖樣完好無損,雖然有些許發黃,但依舊清晰可辨。


    兀岩驚訝道:“這東西……我記得當年是被顧老板拿走了,也不曾見到他取出來。為何會在此處?”


    顧栩看向小白。


    小白眼神無辜,嘴裏還嚼著草料。


    要是它會說話就好了。顧栩不由得想,小白的證詞也不失為……


    沉思片刻,顧栩忽然笑了起來。


    “做得好。”他摸了摸小白的脖子。


    顧栩深深吸氣,隨後合眼。


    真的是他嗎?還是一場幻覺?或許他應該叫兀葉迴來看一看,看看這一切究竟是不是他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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