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名:吻一縷煙


    作者:四麵風


    簡介:已完結。攻比受大,受追攻,非典型破鏡重圓。


    餘初的父親認為人有幹淨與肮髒之分,所以餘初打算把自己“弄髒”。


    他一眼就相中了譚知靜。


    譚知靜,人如其名,喜靜,已經完全是個大人,而餘初是比多數青少年更出人意表的“小孩兒”。


    餘初就像隻停不下的小陀螺,圍著譚知靜團團轉,是純真的引誘,也是癡心的渴求。似被纏得沒辦法了,譚知靜允諾他一場有期限的戀愛。一個暑假的功夫,兩人共同跌進欲與情的漩渦。


    餘初在愛譚知靜的過程中找到了最重的東西,有關自己、有關尊嚴;也卻在愛譚知靜的過程中,漸漸變得貪心,他想要三個月變成無限期,想要譚知靜也愛自己,想要他愛自己像自己愛他一樣多。


    可譚知靜在他麵前總如煙霧般縹緲,難以捉摸。一縷煙從那雙迷人的唇間溢出,他張著嘴唇追逐,隻吻到一場虛無。


    那時他覺得是自己處心積慮才得以一步步接近,直至後來,他也完全長成一個大人——一個和譚知靜一樣的大人,他才明白,那時的每一步都有譚知靜的默許和縱容。


    不掃雷了,掃不動,怎麽掃都有人不滿意,還是大家自行評估風險、自行決定吧,隻歡迎能為自己的決定和言行負責的朋友入。


    第1章 畫一樣


    餘初的同學們大多覺得自己比成年人聰明。


    餘初認為這並不完全是因為他的同齡人們很多尚處於中二期,而是有些成年人實在是笨得太明顯。


    他喜歡把人按短視頻和影視劇來分類,分別是看過就忘了,和初看有趣、再看就厭了。此分類不受年齡影響。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還未成年的人或已經成年的人,大人或半大的人,對餘初而言都是一樣的。


    他抬頭看著教室門外的那兩個大人,教室裏的嘈雜聲已經從蒼蠅“嗡嗡”變成燒開的沸水頂得鍋蓋“哐哐啷啷”。


    要是往常,他們年輕的班主任早就進來維持紀律了,可這會兒卻看都不往教室裏看一眼。


    餘初知道老班兒不是顧不上,而是根本沒聽見。他們老班兒這會兒大概除了對麵那人說的話,已經什麽都聽不見了,眼睛也粘在對麵那張臉上。


    餘初不禁都好奇起來:那張臉一直側對著教室門,此時看起來確實不錯,如果正過來會是什麽樣?


    他其實沒想過老班兒會是同性戀,事實上他以前沒見過真的同性戀。


    他暗暗地觀察著老師的神態舉止,細細迴憶老師與其他男人不一樣的地方,再將這些特征在腦袋裏聚成一堆,做上記號:“男同性戀。”又貼上標簽:“待確認。”


    餘初腦袋裏有一大堆類似的“待確認”。他才十七歲,活得年頭還是太少了,生活送給他的疑惑遠比確信多。


    不過餘初這會兒挺確定一件事:老班兒不該這麽殷勤。


    他在心裏替自己老師扼腕。老班兒長得不錯,人也好,懂得也多,否則不會這麽受學生們歡迎。但他這會兒不該一直這麽笑,身體也不該往前傾,更不該一直主動說話。所有這些都明確透露出一個信息:“我想和你交配。”而在動物的世界裏,能在求偶行為中占上風的,永遠都不是主動出擊的那個。


    所以不能怪對麵那個男人始終無動於衷。


    那個男人動都不動,門框擋住他的鬢角以後的部分,畫框似的邊界。畫裏麵是眼角、鼻梁和半邊嘴唇,仔細看還能看清連接鼻子與上嘴唇的人中。所以餘初實際看到的比一半的臉還要少。


    這時餘初手邊落了個小紙團。他把視線從門口那兩個大人身上移開,剝開紙團,先為鄭鐸的破字兒皺了下眉,然後拔開筆帽,在下麵迴:“放心。”


    放心,班主任一定會放他們走的。


    把紙團擲迴去,再轉過頭來,果然,那男人浮雲淡泊的側顏輕輕地笑了,薄薄的嘴唇動了動,餘初隻能看到一半的嘴型,猜測是:“多謝老師。”


    那男人冷淡的眼睛繞過老班兒,朝教室裏看去,鄭鐸激動地朝門外揮手。


    餘初好像沒看清那眼睛是如何從眼角開始轉過來的,直接就看到完整的一雙眼睛。他往前晃了一下,像是有一瞬間身體失去平衡。


    他清楚地看見那男人微微地皺了下眉,就像落葉掉到湖麵碰出的水紋那麽輕,幾乎是同時的,那雙嘴唇展開一絲笑,還沒到下眼瞼就消散了,像淡淡的雲彩飄然散去,露出遙不可及的天空。


    這是餘初第一次真正看到譚知靜。第一次看到畫一樣的人。


    鄭鐸不知什麽時候移到他旁邊,拽著他胳膊興奮地說:“走了走了!”


    餘初這才意識到他剛剛漏掉了一段兒。


    鄭鐸幫他收拾書包,老班兒也已經走進教室,又變迴那個認真負責的老師,小聲提醒他們輕一點兒。同學們實際早就被驚動了,這會兒都羨慕地看著他們,起哄說要跟他們一塊兒去。


    鄭鐸得意地笑說:“我們是去補課!”


    大夥就笑得更厲害了。連同學們都知道是假的,隻有他們老班兒真信了,那男人可真有本事。


    餘初下意識又去看門口,正好那個人也看到他這裏。兩人視線一對,餘初心裏頓時狂跳,幾乎聽見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但那雙薄雲般的眼睛隻是例行公事地在他臉上停了一瞬,之後便按部就班地滑向下一個目標。餘初感到自己心髒往下跌了一格,臉上又燙又癢,忍著不去抓,低頭把桌上的試卷塞進書包裏,往背上一甩,對鄭鐸說:“走吧!”


    三人一起往教學樓外走。那個男人走在最前麵,鄭鐸夾在中間,餘初跟在最後,和他們拉開幾步,像是不情願跟他們走似的。


    出了教學樓,去找車,餘初掏出手機邊走邊玩兒。


    鄭鐸迴頭看他一眼,嘿嘿笑起來:“餘初你小心摔個狗吃屎。”


    前麵那男人聽見了,也迴頭看了一眼。餘初眼睛看著手機屏幕,頭頂像是還長了一雙眼睛,感覺到那男人的視線從自己的發頂移到手機,又轉迴來落到自己臉上。


    臉上又開始發熱了。餘初還沒想清楚到底是希望他說話還是不希望,就感覺那兩道視線已經離開了。


    他剛剛聽見那男人和老班兒說:“謝謝老師,我會監督他們的。”那嗓音竟和自己事先想象的一模一樣。後來鄭鐸指著他對那男人說:“我哥們兒。”那男人就對他說:“你好。”


    他當時表現得愛答不理,沒有自我介紹。他沒告訴那人自己叫什麽,所以這會兒沒法想象出他念自己名字時會是怎樣的語調。


    他們坐上那男人的車,一輛普通的轎車。鄭鐸坐上副駕,餘初坐到後麵繼續玩兒手機,聽鄭鐸和那男人說話。


    那人開著車,被鄭鐸一路追問他剛才是怎麽和班主任說的,那麽順就把他倆給帶出來了。鄭鐸一直“哎”“哎”地喊他,餘初聽著心裏有點兒解氣。


    過了一會兒,鄭鐸又說:“你今天就給我當好司機,別讓我爸知道,你的任務就完成了。”餘初就又覺得是鄭鐸可氣了。


    鄭鐸扭過頭來笑著問餘初:“我說對了吧,我爸這個新司機可能耐了,我就說咱老班兒肯定能被他騙過去。人家可是——”他卡殼了,轉頭問旁邊:“你哪個大學的來著?”


    餘初坐在駕駛位後麵,隻能通過後視鏡看到那男人的一角額頭,聽見他說了一個大學名字。連他們這些高中生都聽說過的,那肯定是好學校。


    鄭鐸補充:“還是博士。”


    餘初聽出那男人笑了笑,還聽出自嘲的意味,“沒讀完……沒什麽用。”


    鄭鐸對餘初不錯,餘初不願在心裏嘲諷他,可他實在是太愛學他爸的官派頭了,嘿嘿一笑,說:“那倒是,你巴結好我爸比考十個博士都有用。”


    餘初伸長腿在副駕後背用力踹了一腳。


    鄭鐸叫了一聲,扭過頭來問他:“幹嘛?”


    餘初衝他舉起手機:“李琦他們都到了。”


    鄭鐸趕緊催那男人:“你趕緊的!今天我做東,別讓我哥們兒他們等我!”


    餘初忍了忍,最終還是沒說什麽。他眼睛又瞟向後視鏡,看著那一角額頭,心想,那人其實未必會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每次掃雷都很無效,幹脆不掃了,希望大家自行斟酌、自行決定吧,並能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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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一位讀者推薦的lorde的歌,很配餘初!《a world alone》這首,“people are talking, people are talking,(but not you)”。


    餘初說譚知靜像畫。短視頻和影視劇都在talking,而畫是安靜的。視頻與影視劇是將聲光電主動打到人臉前;而畫是靜止的,是看畫的人忍不住越湊越近,欲一窺究竟,看透一層顏料,下麵還有一層,蓋在最下麵的圖層永遠都看不透徹。


    之前喜歡寫有愛情的人生,這次試一下人生裏的愛情。


    第2章 兩秒


    一路上鄭鐸一直迴頭和餘初說話,餘初顯得興致不高,後來幹脆戴上降噪耳機,拿出一張單詞表開始背單詞。


    鄭鐸倒不生氣,除了兩人交情的緣故,還因為鄭副處和餘副局在工作上親近,而餘副局還沒到四十二歲,前景看起來更好一些。


    餘初和鄭鐸兩個,加上今天相約的幾人,都是鄭鐸從小就認識的夥伴。餘初是前幾年才搬過來的,因為鄭鐸的關係,或者說因為鄭副處和餘副局的關係,很快便也和小團體相熟了。


    餘初和鄭鐸他們本來都在一所私立學校上學,但鄭副處不知怎麽突發奇想,要把鄭鐸轉去公立的重點高中,還慫恿餘副局一起。鄭副處這是怕兒子在公立學校裏鬧事,想靠餘初幫忙管一管鄭鐸。所以餘初實際是被鄭鐸連累的,被一起轉去單詞與卷子的汪洋大海裏,成為重點高中普通班裏獨樹一幟的差生。


    餘初坐在後座,裝模作樣拿著單詞表,但心思當然不在單詞上。他時不時偷瞟一眼前麵,可那男人隻是開車,對車內的一切都充耳不聞,像是真把自己當成了司機。


    餘初隻能對著他的椅背迴想剛剛看到的樣子:能讓老班兒選擇性失聰的英俊長相,畫一樣的氣質,幹淨的短發,黑色的長風衣,油亮的棕色皮鞋。總結起來就是一個好看的大人的樣子。


    餘初心裏明鏡一般,這男人不生鄭鐸的氣,也不關心自己和鄭鐸聊什麽,是因為他根本沒把自己和鄭鐸當迴事。不把小孩兒當迴事,大人都這德性。


    這個大人是鄭副處專門找來監督鄭鐸的。


    今天是鄭鐸生日,鄭副處允許兒子唿朋喚友去慶祝,又怕兒子和朋友喝多了胡作非為,就找了個人來監督。


    餘初討厭鄭副處身上的一些做派,也不認為他是個合格的家長,但不可否認,鄭副處還是挺疼兒子的,特地找了一個“年輕人“,希望能和這群半大小子們玩兒到一塊兒,別掃他們的興。


    可鄭副處不知道,二十多歲的大人對鄭鐸他們來說已經太老了。他更不知道鄭鐸已經高三,多了兩節自習課,而他選中的這名年輕人竟然兩頭討好,成了鄭鐸逃課的幫兇。


    餘初不知鄭鐸是怎麽收買的這個人,威逼?利誘?想不出他會吃哪一套。


    到了目的地,那男人又開始偏向鄭副處,不放兩個小的先下車,要帶著他們一起去停車。


    鄭鐸不高興了,說他:“你就那麽聽我爸的話啊?今天你可是我司機!”


    充當司機的人好似沒聽見,麵不改色地打著方向盤往停車場拐。


    鄭鐸“嘖”一聲,準備說更難聽的,被餘初在椅背上踹了一腳。餘初問他:“你喊肖凡他們了嗎?”


    “嗯?”鄭鐸的火氣被打斷,轉過頭來問:“喊他們幹嘛?”


    餘初摘下耳機,掛到脖子上笑著說:“我就問問。”然後又同他說起別的。餘初一直拉著鄭鐸說話,直到“司機”把車停好。


    “走嗎?”“司機”熄了火,問右邊,側身的幅度比較大,像是同時問車裏的兩個人。


    鄭鐸有點兒反應不過來地看眼窗外,想起自己剛才正準備為停車的事發火來著,但似乎已經沒了必要,一口氣卡在了胸口,不知該上還是該下。


    餘初又踹他椅背一腳,笑著說:“幹嘛呀你,還不下車!你是不是想迴學校做卷子去了?”


    鄭鐸一聽“卷子”兩個字就犯惡心,怕了似的擺擺手,趕緊下車了。


    餘初自己卻沒動,看著前麵那男人轉過頭來看向自己,眉心微微蹙著,像是有頂要緊的話要和自己說。


    比隔著教室那次對視近太多了,餘初能在他眼裏看到自己。


    心跳快起來,餘初從緊張地等他道謝變成晃晃悠悠往他的眼睛裏陷,但隻陷了兩秒就清醒過來,忙往外逃,又被那雙薄嘴唇半路攔住。


    那雙嘴唇的形狀十分好看,顏色似乎比別人淡一些。餘初自己照鏡子時看到的嘴唇是新鮮的,在教室裏看到的嘴唇也多是新鮮的,而酒桌上看見的嘴唇則多是絳紫的。


    眼前這雙嘴唇薄薄的,顏色也淺淡的,卻不是幹癟和蒼白;它們沉默,但唇角深刻,讓餘初感到這雙唇裏蘊含著力量,因此十分想看它們履行嘴唇應盡的職責。


    然而那雙唇隻是略微抿了兩下,最終什麽都沒說就又轉過去了。那男人下了車。


    餘初是最後一個下來的,那人站在車邊等著他。餘初在想象裏感覺到那男人的視線依次落到自己推開車門的手背、先邁出去的左腳、被左腳帶出去的左腿……最後是臉頰、鼻梁、睫毛和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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