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皇後就穿著一身素衣,在蕭玄墨的攙扶下,一步步離開了鳳鸞宮。


    在走出這道宮門時,她緩緩地駐足,而後扭頭看向巍峨高聳的宮殿。


    她眼裏沉靜似水,沒有半分的不舍與依戀。


    她輕輕地舒口氣,帶著無比希翼的神色,上了馬車,離開這座困了她二十年的皇宮。


    她在墨王府也沒住多久,稍作歇息,便出了京都去了太後所在的寺廟,往後的日子,她和太後在一起青燈古佛,再沒踏出那寺廟一步。


    南儲的朝堂,漸漸地趨於穩定。


    這一番腥風血雨的爭鬥,終於漸漸地落下帷幕。


    蕭廷宴也終是緩緩的鬆了口氣。


    他為了整肅朝綱,差不多得有好幾日沒見雲鸞了,他有些想他,正在他想下了朝,去尋雲鸞時,朝堂上那些臣子,開始諫言,提出要確立新君的事情。


    國不可一日無主,很多人都推崇蕭廷宴,讓他登基為帝。


    畢竟先皇當年最屬意的儲君人選,就是宴王。


    倘若蕭崇山沒有使用卑鄙手段,宴王早就是南儲的帝王了。


    朝堂上幾乎是一麵倒,紛紛催促蕭廷宴登基,唯有這樣才能極快地穩定朝綱。


    當然也有小部分的人,擁立墨王……以及一直處於昏迷中的端王。


    端王就是在這個時候,悠悠醒轉過來。


    雲鸞那天對他下手很重,他受傷頗深,一劍封喉,倘若再深一寸,他就必死無疑了。


    這幾日,他身體起了高熱,一直昏昏沉沉,處於瀕臨死亡的邊界。


    若非楚瀛及時趕到,帶了名醫全力為他醫治,恐怕端王撐不過這一關,早就死了。


    正因為端王重傷,所以這幾日京都城發生的一切,他才一無所知。


    端王一派,失去了主心骨,沒有任何反抗,就徹底被蕭廷宴給打散了。


    第五日的時候,端王的情況,終於緩緩好轉。


    他睜開眼睛醒來時,楚瀛就將京都城現在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全都告知了端王。


    端王這才得知,南儲的天,已然徹底的改朝換代了。


    他怔愣了好一會兒。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楚瀛,顫聲問:“父皇死了?”


    楚瀛歎息一聲,緩緩地點頭。


    “而且還是蕭玄睿下的毒,蕭玄睿被押入天牢後,被人救走,如今下落不明。”


    “本來,宴王是無法隻手遮天,執掌南儲朝廷的,可誰知皇上在去世前,居然下了罪己詔。將當年他謀害先皇,謀朝篡位的事情,統統都昭告天下了。”


    “這份罪己詔,引起了南儲臣民之憤,他們也不再承認皇上這個皇帝。如今皇上一死,蕭廷宴就借此,動作迅速的,掌控了整個南儲。最荒唐的是,明王和墨王,還以蕭廷宴馬首是瞻。”


    “他們可是皇上的兒子,蕭廷宴殺了皇上,可是他們的仇敵,可他們為了苟活,居然認賊作父。”


    端王怔愣了好一會兒,他腦袋轟隆隆作響,一時間居然無法緩過神來。


    “怎麽會這樣?”


    他不過是睡了一覺而已,居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


    這每一件,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現在最糟糕的是,父皇死了,他沒了父皇可依靠,就猶如被斬斷了翅膀。蕭廷宴在這短短幾日,鏟除了不少他的黨羽,如今他這一派,損失慘重。


    他現在,就是一個掛名王爺。


    已經沒了任何的實權。


    端王有些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他憤怒地揮落了旁邊擱放的湯藥瓷碗。


    彼時的殷泠正端著米粥,走進來。


    瓷碗摔碎在地,那碎片四處迸濺,有一個碎片不小心迸濺到了她的臉上。


    但她似乎沒有任何感覺。


    隻用帕子擦了擦,就淡定自若地走進屋內,淡淡地掃了眼楚瀛,她勾唇笑著靠近端王。


    “王爺能平安醒來,實在是太好了。”


    “你昏睡了幾日,什麽東西都沒吃,身體肯定是受不住。你先喝這碗米粥墊墊肚子,等你身體再好一些,我再讓廚子,給你準備一些膳食服用。”


    她說著,拿著勺子舀了一勺米粥,遞到了端王的唇邊。


    端王的思緒被打斷,他緩過神來,抬頭看向殷泠。


    當看見她臉上那道極長的疤痕時。


    他不由得微微蹙眉:“你的臉流血了,讓大夫包紮一下吧。還有你臉上的傷疤,讓大夫也給你配一些祛除疤痕的藥塗抹一下。女人的容貌,總歸是重要的。”


    殷泠絲毫不以為意,她抿唇笑了聲。


    “沒事,我不在意。”


    端王冷了臉色,他直截了當地迴了句:“可本王在意。殷泠,你應該明白,本王當初救了你,將你帶迴王府,究竟是因為什麽。”


    “倘若你這張臉無法恢複,本王想,你也沒必要繼續留在本王的身邊。本王與楚公子還有事情要談,你退下。以後沒有本王的允許,不準你踏入這裏一步。”


    殷泠的眼睛有些泛紅,她沒有想到,端王一醒來,居然對她如此的冷淡?


    對於她的容貌,他再沒了任何的遮掩,坦誠得讓她覺得有些難堪。


    “難道,我這些日子,對你的付出,你統統都看不見嗎?端王,你受傷的這幾日,都是我衣不解帶,寸步不離地守在旁邊照顧你的。你難道就絲毫,沒有任何的動容嗎?”殷泠的心頭酸澀得厲害,她說出口的話語都帶了幾分哽咽。


    端王麵無表情的看看殷泠。


    他一字一頓毫不留情地迴道:“動容?本王昏睡著,對於發生什麽,沒有半點感覺,你讓本王如何動容?”


    “你對本王如何,那都是你的事情,與本王何幹?你倘若不想再繼續待在本王身邊,你可以現在就走。本王會讓人給你一筆銀子,讓你安穩地度過後半生。殷泠,本王能做的,隻有這些,多的,請恕本王沒法子給。”


    若不是看在她對他全心全意照顧的份上,他也不會那麽客氣地與她說話,早就讓下人,將她給轟出去了。


    他現在心裏,因為朝堂翻了天的事情,正心煩意亂呢,他實在沒心情,與她有什麽糾葛。


    殷泠對於他的冷漠,隻覺得心如刀割。


    她早該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原來,從頭到尾,他心裏都沒她半分。他一直都將她當做是雲鸞的替身……


    如今,她的臉毀了,他就徹底的厭棄她,再也不會搭理她了。


    殷泠勾唇,自嘲一笑。


    她也沒繼續再自討欺辱,何必呢,她就算再賤,也看得懂他眼底的厭惡與冷漠。


    殷泠失魂落魄地起身,緩緩的轉身,恍恍惚惚地往外走。


    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突然停頓住腳步。


    她攥了攥拳頭,猛然扭頭看向端王,她好心規勸了一句:“端王,有句話,我知道,我說了你肯定會非常震怒。但是,即使你再生氣想要殺了我,我也要說……如今的南儲朝堂,已然徹底的改頭換麵了,所有的權力都被宴王收攏。現在臣民一心,都想要宴王繼位,主宰整個南儲。”


    端王的太陽穴處,突突的亂跳。


    他冷冷地看著殷泠:“閉嘴……”


    殷泠眼睛發紅,雖然她有些害怕,可她依舊緊緊握著拳頭,挺直脊背,帶著義無反顧,豁出一切的決絕,勇敢與端王對視,大著膽子繼續說下去。


    “王爺我希望你不要不自量力,企圖和宴王作對,做出那等以卵擊石的愚蠢之事。你應該學學墨王與明王,如果你能歸順宴王,或許你還能落到一個善終。”


    “皇上的帝位得來的,本來就是名不正言不順,認真說起來,王爺你是沒有任何繼承皇位的資格的。所以,不如識時務,將眼光放開些,放下一些執念……”


    “閉嘴,我他媽的讓你閉嘴,你難道聽不到嗎?殷泠,如果你想死,你就直說,本王會成全你的。”端王忍不住低聲吼叫起來,他死死地盯著殷泠,恨不得將她立即碎屍萬段了。


    這個女人可很是大膽啊。


    他心裏這會兒,正雜亂如麻呢,結果她偏偏要往他的心上捅刀子。


    殷泠的身子忍不住輕輕的顫栗了一下,她害怕得厲害。


    她自然知道,端王現在恨不得要撕了她。


    可是,她即使害怕,有些話她還是要挑明。


    她比誰都清楚,這一次之後,她恐怕再沒任何的機會,見到端王了。


    她是真的對他動心了,真的喜歡上了他。


    他是她第一個喜歡上的男人。


    她不希望,他最後落得個身首異處,悲慘死亡的下場。


    殷泠忍著心底的恐懼,她聲音哽咽得厲害,到了這一刻,已然泣不成聲。


    “我……我是真心想要你好好的。”


    “端王,現在的時局已然是這樣,你無法改變什麽的。你何必讓自己走上萬劫不複的地步?皇位本來就不屬於你,你何必繼續執著,死死抓著不放?”


    “還有……這個楚瀛,他不是真的輔佐你的。你不要太信他,他之前跟過蕭玄睿。蕭玄睿一出事,他到了你的身邊,他明顯是居心叵測……”


    “滾……”端王已然處於暴怒之中,他眼底滿是殺意,衝著殷泠怒斥:“你算個什麽東西,居然敢對本王的事情,指手畫腳的?你不過是本王慰藉相思的一個替身罷了,你究竟有什麽資格,對本王說這些?簡直是不知所謂……”


    “來人,將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給本王拖下去,扔出王府。以後,再不許她踏入端王府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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