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眼淚水,大師真的是菩薩心腸。”楊誌不經意地看了李瓶兒一眼,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最後把目光全擺在李瓶兒臉上;連四鰭都注意到楊誌的異常,幾步走過來。楊誌打量了李瓶兒足足五分鍾,終於明白自己詫異的是什麽,李瓶兒的那對雕著鳳凰的白玉耳環,現在可是夜深了,李瓶兒原來是準備殺劉郃的,可還是沒有把耳環下下來。

    楊誌伸手去摘耳環,李瓶兒的眼淚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麵如死灰,楊誌摘下這對耳環,旋開螺紋,裏麵果然是篆花印章,富貴人家的女孩常常有這樣的印章,一個耳環一個字,兩個字合在一起才是一個完整的印章;這樣的印章隻有一個用處,到某個金銀鋪取錢。

    楊誌翻了翻手中的銀票,看基本上都是陳州馬家錢莊的,一拳擊斃了李瓶兒,用李瓶兒的匕首改了花子華的傷口,和四鰭收了武器金銀離開;隻是把腰牌、信符、信件都留在各自身上,希望能挑起幾方爭端。鐵笛仙馬麟走了,隨時都可能有人會來的,就算雙龍會的人一時到不了,皇城司和劉郃背後的人都隨時可能會來;無論來的是誰,撞見了都不是好事。

    楊誌領著四鰭來到了烏鷺的屋子,這時候的牆壁根本不隔音,兩人怕驚動四鄰,就用傳音遁耳的方式交流,四鰭笑著說:“狡兔三窟,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一個地方,可惜那個馬麟知道花子由的麵具一事,要不然你裝作花子由,在汴梁沒有人知道。”

    楊誌躺在地上說:“沒有那麽簡單,劉郃那個莽漢我知道,他哪會做麵具什麽,很早的時候他就一個心思,搶劫發財,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那個李助有點意思,隻是汴梁這麽大,也不知道這個人在什麽地方。最可悲的是花子虛,他要是不在皇城司的監獄裏,就已經死了,一個平常人,卻牽連到這樣的事情裏。”

    四鰭盤坐道:“就憑這句話,已值得一杯好酒,我還以為你殺紅了眼,一點慈悲都不準備留;你離開相國寺,恐怕不僅僅是去看花子虛吧,你不放心智清那個和尚。”

    楊誌笑道:“智清師兄我說放心的,但是宋徽宗父子就難說了,如果沒事,臨走前去一趟相國寺,如果有事,那就不用去了。”

    相國寺占地廣闊,重簷歇山,層層鬥拱相迭,沒有大軍根本包圍不起來,但是開封府與皇城司在神霄派的幫助下,還是在一個時辰內調集了近三千人,包括衙役、巡邏的廂軍、神霄派的道眾和皇城司的線人。如此大的行動自然驚動了百姓和朝廷,靠近相國寺附近的人家都紛紛點起燈火,觀察出了什麽事。

    已經被解職的備庫副使範寥正在翟汝文的住所飲酒,翟汝文的住所就在相國寺南麵的十三間樓,從東向西數第五家,十三間樓隻不過是十三棟單獨的二層樓,卻因為蘇東坡住過,在汴梁成為一道風景。範寥曾經是翟汝文的長隨,後來舉報張懷素有功做官,又因為得罪了李彥而罷職,這次也是應翟汝文的邀請,來汴梁討論局勢。

    聽到家人的匯報,翟汝文心中有了幾分驚奇,舉杯對範寥說道:“我們喝了這一杯,也到樓上觀瞧,驚動數千人,這可是汴梁少有的大事,光是與巡邏的軍隊協調,也不是一件小事。相國寺是來了大人物,還是來了要犯。”

    “要犯也是大人物。”範寥喝下杯中酒,猜測說:“現在汴梁最神奇的就是楊誌,昨夜獻書,從江湖淵源說,楊誌和相國寺的主持智清方丈算是同門,難道是楊誌找到智清方丈,躲在了相國寺?”

    翟汝文麵上還帶著笑容,但眸子裏卻已全無笑意,這件事可不是小事,相國寺汴梁佛門的精神所在,也是佛門與道家保持平衡的最後底線,一旦突破,雙方再無迴旋的餘地,佛門哪怕明知道覆水難收,也會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拚到底。現在可是方臘、宋江在造反的特殊時期,要是佛道兩家出現大的爭執,對大宋來說可是絕對的災難。

    翟汝文放下酒杯,立刻拉著範寥來到二樓的涼台,從翟家的角度遠遠望過去,相國寺的僧人已經堵在山門口,任憑衙役和廂軍如何擁擠,僧人們依舊死死地堵在門口;範寥歎了口氣說:“翟大人,先前你問我,為什麽不學王襄,一定要和李彥死扛,我就和這些僧人一樣,不是想阻擋官差,但是官差帶著道士來搜和尚廟,那就是死也不從。”

    李彥修治西城所,從汝州一帶向京城運送大竹,征用車輛和牲畜,耗資巨大不說,甚至逼死人命;範寥拒絕了李彥的要求,甚至上書駁斥,但是身在高位的王襄主動獻上自家竹園。李彥從許昌經過時,王襄自郊外迎至府治,又請李彥上坐,聽說李彥都自覺不好意思,對王襄說:“下官自知是什麽人,怎麽擔得起樞密如此厚愛。”

    王襄則很幹脆地答道:“我隻是西城所的一個竹園戶。”

    如果那些僧人認為自己隻是相國寺裏一個混飯吃的和尚,自然不需要如此抗爭,但是如果他們認為自己就是相國寺的一份子,就是佛門的一份子,那麽讓道士無緣無故地帶著刀劍衝進寺廟,不出手就意味著投降。這時候,說什麽都是多餘的,況且相國寺是皇家寺院,沒有人相信,衙役廂軍敢製造血案。

    雙方的衝突在不斷地升級,翟汝文和範寥都發現,雖然外麵包圍的人喊聲如雷,但實際上沒有人出麵與相國寺的僧人對話。隻不過領頭的是名捕殷鑒與皇城司的官員張如晦,兩人還在依靠著手下的高手開道,一步步往寺廟裏麵走去;範寥拍著石欄杆說:“殷鑒等人的做法不是抓人,而是在警告相國寺,明天必定滿城皆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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