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是處理好了所有的工作,準時在六點的時候走出了實驗室的大門,似曾相識的時間節點讓他看著窗外還沒有暗下來天色微微失神,他站在樓下等了會,聽見萊昂在身後喊自己。


    “那麽早?”


    他迴過頭,對萊昂說:“畢竟也沒什麽事情做,對了,我今天沒開車。”


    “沒事,坐我的。”


    萊昂領著他朝外走,狀似無意般問道:“怎麽,真的對他什麽感情都沒了?”


    祝念慈嗤笑一聲,說:“還能有什麽感情,他當初一句話不說就跟我斷了聯係,我又不是他的狗,怎麽可能那麽多年了還對他念念不忘。”


    萊昂戲謔地看了他眼,笑著說:“誰問你喜不喜歡了,我是說,你恨他嗎?”


    祝念慈愣了愣,一時竟不知道如何迴答。


    恨嗎?好像也沒有那麽嚴重,但要說完全沒有怨氣,又怎麽可能呢?


    若真的不在意,他又何必答應這場根本沒必要赴的約。


    他一直覺得分手了就該老死不相往來。


    等上了車,祝念慈盯著前麵已經略顯擁堵的街道,輕聲說:“我沒恨過他,這個詞用得太嚴重了,但他的確對不起我很多。”


    萊昂點點頭:“嗯,我也是這麽覺得的。”


    車內安靜了瞬,他接著笑了聲,說:“所以待會多吃點,那家店有錢都約不到。”


    祝念慈輕鬆地笑了笑,說:“好,我知道了。”


    等到那裏時瞿既明早已在包廂裏等著了,祝念慈在對上他的視線時腳步微不可查地一頓,而後笑著微微頷首,主動說:“久等了。”


    alpha的視線似乎帶著灼熱的溫度,他有些想躲,所幸幾年裏鍛煉出的完美表情成功撐住了場麵,最後也隻是波瀾不驚地拋出了一個新話題:“你看起來和五年前沒什麽變化。”


    瞿既明注視著他坐下,忍耐又忍耐才讓自己的口吻盡可能平靜:“你變了很多。”


    “人總是要長大的,”祝念慈垂眼一笑,“大概是因為我以前實在太愚蠢,所以變化才比較大吧。”


    “沒有,”瞿既明聽不得他這麽說自己,“你那時候”


    他在祝念慈略顯淡漠的眼神中頓了頓,喉結輕輕一滾。


    “非常好。”


    “是麽。”


    祝念慈笑得有些假:“你還是這麽會誇人。”


    氣氛驟然凝滯了下來,萊昂適時地打圓場:“都不餓嗎?有什麽話等吃完再說也可以。”


    “也好,”瞿既明順著他的話說,“都這麽晚了,先吃吧。”


    他的態度實在太順從了點,祝念慈收迴視線,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吃得略顯心不在焉。


    “不合胃口嗎?”


    耳邊傳來alpha熟悉而溫和的詢問,他抬起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見瞿既明接著說:“我記得這些菜都是你喜歡的。”


    的確,滿桌子菜色都是當年出現在他們餐桌上過的,祝念慈突然就有些惱,輕輕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


    “口味總是會變的。”


    他看向瞿既明,輕輕淡淡地說:“畢竟都那麽多年了,當年喜歡的現在不喜歡了,不是很正常嗎?”


    alpha的笑容似乎微微變化了瞬,快到祝念慈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他沒有停頓,接著用平靜至極的嗓音說:“畢竟我也不是個長情的人。”


    第90章 “遲到”


    話音剛落,包廂內的寂靜就達到了極點,祝念慈的視線自然而然地環顧了一圈,萊昂正低著頭在迴複不知道來自誰的消息,而瞿既明臉上那種淡然的,始終遊刃有餘的笑意消失殆盡,隱秘的疼痛浮出水麵,赤裸裸地顯現在他的眼中。


    alpha揚了揚唇,有些勉強,像是想遮掩什麽:“這樣。”


    他摘下眼鏡,飛快垂眼從西裝口袋裏找出手帕,擦拭的動作很專心仔細,但放在這個時候做,其實有些不禮貌了。


    “那你現在喜歡吃什麽,”祝念慈聽見他問自己,嗓音略顯幹澀,“再點幾個吧。”


    “不用,”祝念慈客套地說,“不勞煩你破費了。”


    瞿既明終於抬起頭,鏡片遮掩了微紅的眼眶,他喝了口水,才找迴自己的聲音:“你太客氣了。”


    無力感湧上心頭,他這才發現,如今的自己甚至已經找不到與祝念慈好好交流的方式,隻能沉默著,放任氣氛朝著最糟糕,最尷尬的方向走去,生怕哪句話就說錯,讓omega直接起身走人。


    說出去都沒人信,最巧舌如簧的成功政客居然有讓氣氛冷場的一天。


    祝念慈低下頭,刻意地忽略了他唿之欲出的滿腹心事,開始專心致誌地享用這頓晚餐。


    不得不說,味道的確不錯。


    沒過多久,萊昂看了眼通訊器,站起身說:“我出去接個電話。”


    祝念慈應了聲好,包廂門被關上的瞬間,頭頂的空調冷風似乎一下就低了好幾個度,他垂著眼細嚼慢咽,終於忍受不了宛若實質般的,牢牢黏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放下筷子目光冷冷地看向瞿既明。


    “所以,你特地把我叫出來,是想說什麽?”


    瞿既明似乎是被他突然的詢問弄得有些意外,隔了片刻才揚起笑容,溫聲說:“我想你應該猜到了。”


    “我能猜到什麽?”


    祝念慈沒忍住般笑了聲,像是聽到了個好笑的笑話,又莫名諷刺:“瞿先生的心思比海都深,你這麽說一句,我哪兒知道你是現在退休了,想看看能不能再找我玩玩刺激的婚外情,還是單純地覺得當年隻睡了一覺不太夠,想再睡一覺看看?”


    瞿既明的笑意頃刻間消失無蹤,隱隱的痛楚浮現在那雙總是很深情的霧藍眼睛裏,祝念慈沒有躲閃,坦然地跟他對上目光。


    “不要這麽說,”alpha的話語蒼白無力,“祝……祝念慈,我找你,不是為了得到這些。”


    “是麽,”祝念慈笑著說,“那看來是我猜錯了,所以你想說什麽?單純敘舊?”


    他似乎將alpha所有的情緒都忽視了,瞿既明垂眼一笑,苦澀得要命:“是和當年的事有關,但不是敘舊,是道歉。”


    他又想抽煙了,即使已經戒了整整五年,那個煙盒卻一直被隨身帶著,他修長的手指蜷縮了下,克製住所有不恰當的情緒,語氣輕緩:


    “沒有賣可憐的意思,抱歉,是我沒有控製好情緒。祝念慈,你應該到現在都還恨我,思考為什麽那時候我會……直接拋下你,掛斷你的通訊,事後連一個道歉都沒有。”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祝念慈語氣冷冷,“不必妄自揣度我的想法,說實話,瞿先生,我不恨你,大家都說愛極才生恨,我當年對你的那些感情,倒也沒深到這種地步。”


    瞿既明覺得自己快要被這些話殺死了,那麽多年都緊緊纏繞著靈魂的沉重枷鎖幾乎要將他徹底絞碎,他艱難地唿吸著,笑容略顯勉強:“那就好,但我的確對不起你,祝念慈,當年迫不得已丟下你,我總該給你一個道歉,一個解釋。”


    祝念慈靜靜地看著他,嘴唇緊抿,心中竟然泛出幾分苦澀與酸意來。


    “我知道。”他說。


    瞿既明似乎是愣了愣,對他的應答十分意外,從未消失過的恐慌感在這一刻達到頂峰,他勾了勾唇角,好一會後才感歎般地說:“知道了啊。”


    “都五年了,”祝念慈垂眼喝了口水,尾音隱隱顫抖,“該想明白的早明白了,畢竟在那之前你還是一副堅持要複合的樣子,突然不聯係,的確挺奇怪的。不過我也有懷疑過,你是因為睡過了,所以打算分手。”


    alpha眼中的痛楚如此真實,祝念慈笑了笑,搶在他開口前說:“後來也覺得這想法可笑,畢竟我那麽蠢,你有的是機會騙我上床,哪裏需要等到那個時候,想來想去就想到了你走之前說有要緊事,於是後來也明白了,估計你是被威脅了,或者是出了什麽意外,這才一句話不說,就和我斷了個幹淨。”


    瞿既明蒼白地替自己辯解:“我不會做這種事。”


    祝念慈沒有迴答,他像是沒有聽到般,接著說:“不過我還是不明白,都斷了這麽多年,你為什麽突然就想要解釋一下了?”


    瞿既明一瞬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對著祝念慈他已說不出再多的謊話,可挑挑揀揀後的真話又像是在賣慘和推卸責任,他進退兩難,最後澀然一笑。


    “當時的情況很複雜,”他說,“太多人盯著我了,讓你跟我扯上關係不是好事,所以我想,順著這個機會跟你斷了,或許是個好辦法,祝念慈,比起被你記恨,我更希望你能安全快樂地活著。”


    祝念慈跟他對視了幾秒,而後諷刺一笑。


    “斷掉的方式有很多種,你選了個最糟糕的。”


    “是我的錯,”瞿既明深深地,沉重地注視著他,“做了那種事後不告而別,連句解釋都沒有,我罪無可赦,本來不應該再出現在你麵前的。”


    喉間頓時泛起苦澀,祝念慈張了張嘴,好一會才找迴自己的聲音:“是,你對不起我。”


    可他又忍不住想,這人當年如果這麽說一句,很多事情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瞿既明坦然地接受他的裁決,如同引頸受戮的歸順者。


    “你可以不原諒我。”


    祝念慈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重新平靜下來。


    “我原諒你。”


    瞿既明眼中的意外之色過於明顯,祝念慈沒忍住,很輕地笑了笑。


    “很意外?”他似乎是歎了口氣,“瞿先生,不過是談一場戀愛罷了,我耿耿於懷的隻是你一聲不吭就消失了,跟丟下一條狗似的丟掉我,好像我是什麽不需要的垃圾。”


    “不是,”瞿既明眼眶微紅,“祝念慈,都是我的錯,你很好,沒有比你更好的omega了。”


    祝念慈依然很平靜地笑著,說:“我知道。好了,那以前的事就這麽過去吧,畢竟總有很多事情要高於個人感情的,我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這個遲到的道歉,我接受了。”


    可瞿既明的心裏依舊是沉重的祝念慈的原諒太過於輕飄飄,就好像他曾犯下的罪名不過爾爾,連值得銘記的地方都沒有,他死死盯著omega漂亮的,溫柔的麵容,下頜緊繃至極。


    不該是這樣的。


    他想說些什麽,卻看見祝念慈站起身,對自己微微點頭。


    “那就聊到這吧,”那個記憶裏從來很心軟的omega說,“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但從今以後,我們還是不要有聯係了比較好。”


    瞿既明猛地站起身,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響。


    “……什麽?”


    祝念慈從容地接住了他的視線,輕聲重複道:“不要再見了。”


    “畢竟前任這個身份太過尷尬,要是被瞿夫人知道,難免會引起什麽誤會。”


    瞿既明愣了愣,一時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而祝念慈也沒有再給他說話的機會,隻是釋然地笑了笑,說:“我可是個很怕麻煩的人,先走了,再見。”


    “等等!”


    他試圖叫住祝念慈,可omega的腳步毫無留戀,轉眼就出了門,瞿既明匆匆忙忙地追出去,卻不知道對方究竟是從哪邊走的。


    倒是碰見了迴來的萊昂,金發男人奇怪地看向他,問道:“嗯?怎麽出來了?跟小祝談完了?”


    瞿既明如雕塑般站在原地,冷亮燈光落在他身上,身影倉皇到根本沒有平日裏從容自若的模樣,萊昂頓時就明白了,語氣平淡地問他:“怎麽,被小祝拒絕了?”


    alpha似乎沒有聽見,如同失去靈魂般定定地盯著眼前如迷宮般困住他的走廊,好一會後才開口,嗓音低啞到根本不能聽:“他原諒我了。”


    “那怎麽還失魂落魄的?”萊昂奇怪得不行。


    他沒有等到迴答,無人的走廊裏瞿既明緊緊閉著眼,眉頭微微顫抖,似乎是要落下淚來。


    “他怎麽能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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