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忘了,這裏是洗心鏡。在這裏,我就是紫蓮,紫蓮就是我。不管是你,還是他們,每個人內心深處的秘密我都知道。

    陶釋一忽然想起那女子彎下身子與他額頭相抵時嬌笑的模樣,不由慢慢蹲下身子,低頭捂住臉,用一種痛苦的聲音低喃道:“原來她早就在洗心鏡中做下了手腳,故意將肉體化為灰燼,就是為了把自己送進去,封印在其中成為器靈麽?那我當時看到的人,其實就是……”

    殷赫皺眉道:“既然紫蓮仙子是冰雪王族的人,又何必要將肉體焚盡?”

    許顏真想了想,問道:“一頭十五級的冰雪王蛇,出現在修真界,被認出的幾率有多大?”

    殷赫提醒道:“十五級說穿了也就相當於化神期修士,你別忘了光太一門就有三尊化神期的菩薩。”

    許顏真來迴走了幾步,低聲道:“這我就奇怪了,紫蓮在清屏宗和百鶴宗輾轉多年,居然沒有一個人認出她冰雪王蛇的身份。”

    青牙遲疑道:“或許是她用幻術遮掩?”

    殷赫立即打斷道:“不可能,紫蓮名聲鵲起之時,百鶴宗在正道正值鼎盛時期,出了一位飛升靈界的高手,我記得……好像是叫流光的。就算她幻術再高明,也不可能瞞得過流光大人。”

    陶釋一獨自一人沉默良久,這才開口道:“她是以人類修士的身份和我訂下的契約。”

    歡刀吃驚道:“啊,難道你當時都沒發現?”她隨即喃喃道,“這女人手段真厲害,耍男人耍得團團轉,被賣了還在幫她數錢,老娘可甘拜下風。”

    陶釋一冷冷的掃了她一眼,抿住嘴轉過頭去不做聲。

    許顏真點頭道:“這就是了,紫蓮仙子那時候必然是將自己用同樣的秘法變成了人類。”

    青牙思索道:“這很有可能。隻有她把自己變成了人類,冰雪王族才會以為她死了,所以我才沒聽過她的名字。”它見殷赫和許顏真都有些迷惘,便解釋道,“我們妖修有三劫,化形、入世和斷念。每一劫都是一場生死戰。那些化形的家夥,都會通過入世之門進入秘境。而入世這一劫難往往極難渡過,死在這上麵的家夥不計其數。冰雪王族每一頭王蛇化形後,都會在神聖源地種下蛇果,並在其上係住自己一縷妖識,以標注所有權。若是他們不幸在外頭死掉了,那妖識就會消失,蛇果便成了無主之果,運氣好的話,我們這些半血的或許能輪的上。”

    青牙頓了頓,見眾人都聽得十分認真,心中不免又有些得意,便用一種若無其事的語氣道,“若是紫蓮用秘法把自己變成了人類,妖性喪失,其實就和死了無異。冰雪王族便會以為她在外渡劫失敗身死,像她這樣渡劫失敗死掉的太多了,自然不會提及。”

    歡刀奇道:“變成人類?她居然會舍棄十五級冰雪王族的蛇身!她是腦子被驢踢了麽?”

    殷赫迴憶起以往的道聽途說,摸了摸下巴,沉思道:“我記得當初紫蓮看上的那個男人好像是清屏宗還是百鶴宗的一名低級弟子,紫蓮仙子當時叛出師門改投百鶴宗鬧得極為轟動。”

    許顏真立即反應過來:“或許她就是為了他才願意舍棄蛇身變成人類。”她忽然想起一句歌詞,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無論是人是妖,哪怕千年的修行,麵對摯愛也能選擇放棄。

    她不由歎了口氣。白娘子是白蛇,紫蓮是冰雪王蛇,看來蛇這種生物還真是個奇怪的矛盾體,一麵在傳說中是蛇性本淫,一麵卻又被傳說描寫得至情至性。

    陶釋一冷冷道:“你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反正那男的到死也沒看上她!”

    許顏真道:“我記得幻修修心,始自幻眼,而後迷心,漸至大小蜃境,然後是妄我自醉,直到大洞明。”她記得林鏡以前信誓旦旦的強調過,紫蓮仙子絕對不可能悲觀自盡。當時她頗不以為然,現在看來,林鏡的推測卻不是沒可能的。她斟酌片刻,望向歡刀道,“如果紫蓮仙子最後達到了大洞明境界,突然有一天,她醒悟過來,發覺自己的癡心何等可笑,那些情愛無非過眼雲煙……歡刀,倘若這時你是她,你會如何?”

    歡刀咬著指甲想了想,道:“我肯定後悔死了。為了個男人,舍棄了十五級冰雪王蛇的肉身,到頭來對方還根本就沒把我放在心上。”她忽然有些煩躁,惱道,“我要是她,有十五級的實力,早就抓一堆男人過來給我暖床了,最好還都是元嬰以上的人類修士,靈力越足,做得越持久!哦,姓殷的,我不是在說你。……你對我來說太老了。”

    殷赫被她氣了個倒仰。

    歡刀笑嘻嘻的繼續道:“你說她有沒有可能把自己的蛇身保存起來,比如說凍起來,等到後悔的時候再穿迴去?”

    陶釋一冷冷道:“你以為由妖至人和你披一具屍體縫製的衣裳那樣簡單?”

    歡刀不服氣道:“我縫製的屍體,隻要不脫掉外麵的衣服,沒人能看得出來!”

    許顏真想了想,輕聲道:“我也覺得她不可能保存著自己的身體。畢竟要化妖至人需要極大的勇氣,這和死掉重生沒有什麽區別,很可能是一時衝動。人在明知是衝動的情況下,做下的決定,往往為了避免後悔退縮,會狠心斷掉自己的退路。”她忽然止住話語,似是發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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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刀還在嘟噥道:“要是她後悔了,又無法迴到原身,頂著這麽一副人類軀殼過日子,就算修為再高也止不住臉上起了皺紋,屁股幹癟,胸部下垂,難怪她一把火燒了自己。”

    青牙冷冷道:“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淺薄?”

    歡刀譏笑一聲,哼道:“你個小屁孩懂什麽?對女人來說,美貌就是第二生命。不信去問問你家阿真去!她這麽上心的分析,沒準就是要趕緊迴到那個如花似玉的身體。”她輕輕“啊”了一聲,一雙妙目上下打量了下許顏真,笑嘻嘻道,“這麽說來,我倒是也有點想奪你的舍了,多麽年輕美貌啊,嘖嘖。”

    青牙聽到“你家阿真”時先是一呆,心中暖洋洋的。它還在想,這母螳螂也不是那麽討厭嘛。接著就聽到歡刀垂涎許顏真的身體,想要奪舍,當下立即黑著臉,擋在許顏真麵前啐了她一口,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直響道:“你若是敢打她的主意,我保證讓你變成一頭死螳螂!”

    歡刀扁了扁嘴,一麵對自己長長的指甲吹了口氣,抬高下巴酸溜溜的哼道:“長得漂亮就是好命啊,到哪裏都有人護著。”

    青牙漲紅了臉,道:“你懂什麽!我和她之間有契約的。”

    歡刀被他那窘迫不安欲語還羞的樣子逗樂了,這麽純情的少年人,八成還是個雛罷。她笑眯眯的飛了個媚眼過去:“我就隨便說說,你那麽著急做什麽!再說,紫蓮仙子不是個明擺著的前車之鑒嘛。你當我傻啊,和她一樣想變成人,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殷赫被他倆說得心中一動,是的,沒有蛇果,奪舍也行。為了活下去,他什麽都做得出來。朱彤作為藥聖,一門心思隻在藥理研究上,身染劇毒也隻考慮到要尋找解藥解救自己。可在蛇島上磨練了十年,又被困在紫蓮仙子的秘境裏後,他發覺他引以為傲的煉丹術,在這種連生存都艱難的環境裏,根本毫無用處。就連那縷被他盜來的冰火聖焰,都被他在開陽室裏獨處時,悄悄分出一縷來防身。這種攻擊性極強的極品地火,若在以往他絕對舍不得拿出來,但此時卻不同了,形勢逼人啊。

    他不露聲色的在每個人臉上掃了一圈。阿真是個女的,資質也差,先撇去;青牙雖好,卻是個妖修。他還想迴太白山呢,也隻能暫時放在一邊;歡刀不僅是妖修,還是個母花癡,直接撇去;陶道長……還是算了吧。看他一副大限將至的模樣,沒準比他還早死。最後隻剩下那個消失了的鬥笠人柳閉言了,他慢慢的沉下了眼,不知道他的軀殼死了沒。

    陶釋一已經漸漸平息下來了,他思索道:“按照你的說法,那女人因為突破大洞明,發覺自己後悔了便設計了這麽一個局中局,以尋找嫡傳的理由,拿一頭冰雪王蛇作餌,讓我幫她完成試煉。而實際上,她根本就是自己想找一具冰雪王蛇的肉身……但那樣的話,她也根本沒必要自焚!”

    許顏真斟酌道:“自焚是一種很極端的方式。若是沒有強大的決心和必死的信念,被火燒活生生燒死,任何人都會忍受不住。但同樣,這也很可能是一種她想與過去徹底決裂的暗示。”

    陶釋一道:“暗示?”

    歡刀插嘴道:“這可不一定是暗示,沒準是她在防備你呢。她要是不把自己燒幹淨,萬一你越想越氣,把她鞭屍怎麽辦?或者說你被困得寂寞難耐……”她還想要說出更重口味的話來,被陶釋一拿眼睛一瞪,又硬生生得咽了下去。

    許顏真搖頭道:“紫蓮在這裏自焚,是因為她一定要死在你麵前。隻有讓你相信了她的死,你才會沒有疑慮的完成試煉,她所布下的局才能進一步推行下去。如果她死在了外麵,你又出不去,我覺得以你的性格應該不會相信那麽強大到幾乎通神的人會死掉,還是自殺。”

    陶釋一咬牙道:“但她又何必自盡?,若是真的想要推倒一切從頭再來,她完全可以迴到蛇島去捉一頭奪舍。再說,這個秘境本身就被她用幻術動了手腳,變成一個單向秘境,從別的地方進來,就無法再退出去,隻能從她給出的出口離開……”

    歡刀奇道:“她給的出口,難道就是你們說的通過測試後才能離開的那個秘境出口?”

    許顏真沉思道:“也就是說,這唯一的出口通向的是蛇島?”

    殷赫臉色煞白,道:“你怎麽知道?”

    青牙總算抓住一次機會了,飛快的答道:“不然陶老道為什麽要說,紫蓮可以迴到蛇島?如果通關後真有出口,那就必然是通向蛇島的了。”

    殷赫頹然坐倒在地上,喃喃道:“丟那媽。”如果有一天他能迴去,一定要好好去廟裏拜拜,去去晦氣!

    許顏真看著陶釋一,斟酌著道:“這可未必。或許不是她不想迴去捉,而是她不敢,也沒有辦法迴去捉呢。”她欲言又止的將視線調向青牙,後者一怔,立即便明白過來,當下陰沉著臉道:“那是當然。紫蓮不僅看上了卑微肮髒的人類,還舍棄了冰雪王族最引以為傲的蛇身。就算她修煉到化神期,到了蛇島也必然會被唾棄致死。因為這對王族來說,是最大的侮辱。”它的母親就是愛上了卑微的人類,把半血的青牙送迴了蛇島,自己卻因無法斷念渡劫失敗而死。從小到大,母親一直冰雪王族口中的恥辱,更是青牙心裏頭紮得最深的一枚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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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赫順理成章的接口道:“此外,若是她想以陌生人類的身份挑戰冰雪王族,那也絕對討不了好。須知人妖對立,尤其冰雪王族對領地的意識極強。在強大的人類修士踏足冰雪王族的地盤,這就是最赤裸的挑釁。屆時她要麵對的就不是活捉一頭奪舍,而是要麵對一堆十五級冰雪王蛇的圍毆。我要是她,寧可在外麵躲著,也絕對不會自投羅網。”

    陶釋一喃喃道:“所以……如果她想重迴蛇身,就必須要布下一個局,誘騙一頭冰雪王族踏進來。可是她怎麽知道一定會有冰雪王蛇進入?”

    許顏真沉思道:“你忘記了大四象盤?小四象盤改變運道,大四象盤奪取性命。有所求,就要有所付出;所求的越多,付出的也越多,這就是等價交換。”她豁然抬起頭,雙眼閃亮道:“紫蓮仙子自己無法進入蛇島,隻能在外麵想辦法捕獲同族。如果冰雪王族的入世是通過那道入世之門,而裏麵的秘境數不勝數,她無法確定冰雪王族出現的時間和地點,所以她想到了大四象盤。而當她得知未來的某一天,蘇白會來到這裏,或許就是她腳下大四象盤所在的位置,紫蓮仙子便順其自然的將七室大殿建在了這上麵。”

    陶釋一忽然長歎一聲:“即使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說,你的確很厲害。”

    是的,在她的推測和梳理下,所有的一切都清楚了。

    就在紫蓮突破大洞明後的某一天,她忽然告訴他,她已看破世情,卻不甘心一身幻術就此埋沒。然後她建立了大四象盤,他曾以為那是她等不及想要尋找自己的嫡傳。後來才得知,這是為了尋找冰雪王蛇可能出沒的消息。他記得她很快就在其上建立了七室大殿,然後……打破了他的器身,把碎片埋在底下。她就那樣微笑著用冰雪王蛇作為誘餌,一步一步請他入甕。表麵上看,紫蓮是威逼利誘,讓他為了自由和夢想死心塌地的幫她完成試煉;而實際上,她是在為自己尋找合適的肉身。

    歡刀忍不住叫道:“那我們呢?老娘在這裏被困十幾年又算什麽呢?”

    青牙冷冷道:“白癡,你以為紫蓮為什麽一定要湊足七個人,沒準這就是大四象盤告訴她的。你我都是開桌前的開胃菜,隻有蘇白才是那道真正的大餐。若是沒有你們,陶老道又怎麽會堅信紫蓮是要尋找嫡傳?死心吧,其實我們不過都是些用完就丟的棋子而已。”

    殷赫忽然道:“那第三道試煉又是怎麽迴事,她想問的是什麽?”

    許顏真想了想,道:“第三道試煉,雖然名為滌蕩心境。可是卻把我們放在截然不同的幻境裏。她將裏麵構建的幾乎和外麵一樣,所有心之所欲的獎勵,或許就是對我們的補償。”她頓了頓,又道,“當然你,我和陶道長除外。其中你和陶道長是屬於半懲罰性質的,而我被變成這副摸樣,就是為了阻止我們相見。如果她把蘇白也改變模樣,或許我和他會在某一時不經意相遇。但如果蘇白維持原樣不變,我就算遇見,也會下意識避開。”她略微沉思,道,“可若她當真不想讓我倆相遇,完全可以將我殺掉,畢竟這是在洗心鏡裏,是她的地盤……”

    歡刀順著她的話思索著道:“但她不僅沒有殺你,還讓你帶著修為。當然,你那點修為對我們來說是渣了點,不過在凡人界,還可以逞逞英雄就是了。”

    許顏真無奈道:“歡刀姐姐,有的時候你可以不用說得那麽明白。”

    殷赫心中一動,道:“可她安排我們都出現在蛇島,這樣他必然會發覺我的存在。當他得知我也是七室大殿的試煉者時,他定然會想到你可能也在這鏡中,說不定就會一直尋找下去。”他恍然大悟道,“這就是紫蓮仙子安排我困在蛇島的原因!”

    青牙忍不住惱道:“為什麽蘇白非要找到阿真?”

    歡刀瞪著它酸溜溜道:“你是真的傻還是假的傻?人家兩個郎才女貌,睡在一起這麽長時間了,你說為什麽丫?”

    許顏真臉上有些燥熱,辯解道:“青牙和吳天龍還在一間房呢!在一間石室並不代表睡在一起。”她忽然想起問心室裏那些旖旎,咬住唇悶悶的轉過頭道,“再說,我和他人妖對立,若不是有契約,我早就死了。他找我不過是需要我完成契約罷了,這點紫蓮仙子應該知道。”

    青牙聽了她的話,心中五味陳雜,既高興他倆沒有私情,又惱火許顏真把它誑進吳天龍的房間,當下小聲哼道:“騙我和那條蜈蚣呆在一起,還不是你幹的。”一麵卻又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蘇白會和卑微的人類訂立契約?一看就知道,他必然是上了許顏真的當了。

    殷赫咳嗽了一聲,繼續問道:“可是阿真姑娘,為什麽紫蓮仙子要阻止你們相見呢?”

    歡刀插嘴道:“這還不簡單。我們阿真妹子這麽聰明,那十五級的冰雪王蛇不是還進階了嗎,肯定比原來要更強大。他們倆一碰頭,不就是襄王神女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嘛。”

    青牙朝她啐了一口道:“你也就這點本事了。”

    歡刀笑嘻嘻道:“少年,你怎麽連吃醋都這麽可愛。不如從了我吧,姐姐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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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釋一沉默良久,開口道:“或許是怕他們強強聯手,突破幻境。畢竟洗心鏡再強大,也是被成為器靈的紫蓮操縱在手裏。也許她能一時迷惑蘇白,但無法長久困住一頭進階了的十五級化形的冰雪王蛇。她得想辦法讓他自願留在幻境中,比如說……得知阿真姑娘也在幻境中,好去不斷尋找她,為的就是,就是……”

    許顏真接過他的話立即叫道:“就是拖延時間!”她又踱開一步,抬頭笑道,“是的,她做了這麽多,就是為了拖延時間。”

    陶釋一雙眼一亮,道:“而一頭十五級冰雪王族的肉身並不是那麽容易被輕易的奪走,紫蓮那婆娘需要時間,比如說讓大殿攻擊蘇白的肉身,使之與蘇白在洗心鏡內的神識之間的聯係不斷脫離。”

    殷赫首先想到了自己的安全,驚惶叫道:“那我們怎麽辦?我們的身體都在大殿中,紫蓮若是發動大殿幻陣,我們會不會也受到影響?”

    陶釋一冷冷朝許顏真抬了抬下巴,道:“這是自然。大殿的設計從一開始就是無差別的攻擊,若是隻對蘇白有差別,我又怎能讓這個丫頭活著,早在她頂撞我的第一時間要了她的命。”

    歡刀這下也著急了,叫道:“那我們的肉身受到攻擊後,會怎樣?”

    陶釋一淡淡道:“你是不是到現在一點都沒察覺異樣?”

    歡刀連忙道:“是啊!”

    陶釋一幸災樂禍道:“那麽,估計你到最後就會和蘇白一樣,漸漸失去與肉身的聯係,等到你想迴去時,也已經來不及了。神識與本尊失去聯係,就相當於肉身隕落。”

    殷赫急道:“那在這裏的我們怎麽辦?”

    陶釋一傲然冷笑道:“你以為洗心鏡是怎麽造出來的?眾生百態,其實都曾經是活生生的人罷了。”

    許顏真皺眉道:“你這麽一說,我更要出去了。”她反手一掌便要掃向大殿的石柱上,卻被歡刀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厲聲道:“你瘋了,這樣會觸發幻陣的!”

    許顏真看了她一眼,道:“你忘記了,紫蓮仙子為什麽非要讓我們帶上修為?”

    歡刀怔忪著道:“這不是因為……”

    殷赫沉聲道:“因為她怕我們被輕易的殺死。”

    許顏真點了點頭,慢慢將胳膊從歡刀手中掙出,淡淡道:“一旦試煉者被殺死,就會破出幻境。可是,當我們得到我們夢寐以求的健康,美貌,家人……我們就越不會想到去死。”

    殷赫正色道:“不錯,即使我在蛇島被紫蓮百般刁難,幾度萬念俱灰,我也不曾放棄過。”

    陶釋一哼了聲,對他的話似是十分不屑。

    歡刀遲疑著道:“可老陶不是說過,沒有通過第三道試煉,不可能活著出去。”

    陶釋一咬牙道:“這是紫蓮那婆娘對我說的,現在想起來,誰知道是不是騙人的!”

    殷赫恨恨道:“我不管了,左右都是一死,我寧可試著出去,也好過在這裏等死。”

    青牙早就對著石柱噴出一口寒氣,它永遠是許顏真手中的槍,許顏真指哪它就打哪,堅定不移。歡刀眼見眾人心意已決,隻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喃喃道:“完了,這下死定了。沒想到老娘花朵兒般的年紀,就要在這裏香消玉隕,還是和一群老的老,少的少,甚至一個假男人死在一處。啊啊啊,我這是做了什麽孽啊……”

    在巨大的爆裂聲中,她清晰的捕捉到許顏真沉靜的聲音:“所以這第三道試煉,紫蓮仙子問的就是你敢不敢?”

    洗心鏡,洗去雜念,滌蕩心境。可是但凡開了靈智,不論是人是妖,又怎會沒有雜念?沒有人能做到如初生嬰兒那樣純淨,除非將一切推翻重來。

    可是沒有人知道大殿幻陣發動之後,自己又將會如何。對於在洗心鏡中掙紮的眾人來說,未知的恐懼,才是心頭那道不斷收縮的緊箍咒。

    ——你這一生中最在意的是什麽?

    ——你願意留下繼續試煉還是離開?

    ——你敢不敢舍去一身修為推倒重來?

    這是紫蓮仙子提出的三道難題。修為對於修真者來說,等價於性命。舍去修為,有時就意味著舍去性命。隻有明白過來的人,才敢於在幻境中坦然死去,然後……在現實裏獲得新生。

    強烈的白光將眾人包裹起來。每個人內心深處的過往,仿佛走馬燈花般的在眼前閃現。或喜、或悲、或哀、或愁、或哭、或笑。

    陶釋一在意識覆滅之前,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也許她並沒有完全騙我,她大概是想過用這種試煉來尋找嫡傳。”

    ——誰知道呢,女人的心思,沒有人能夠真正猜出。

    紫蓮的呢喃猶在耳畔,那樣卑鄙無恥的女人,卻也是那樣讓他又愛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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