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哭鬼眼見蟲大師原諒自己,當即立下毒誓重新做人,數年心結一日而解,對小弦更是感激不盡。

    小弦又問起那劉姓船家被害之事,才知道竟是鬼失驚下手所殺。眾人問起情由,略一核計便分析出定是將軍府不願擒天堡與泰親王結盟,所以鬼失驚收買那船家暗害日哭鬼,以便造成混亂從中漁利,而事敗後便將那船家滅口。說起這黑道第一殺手神出鬼沒的手段,俱是心有餘悸。

    諸人邊說邊行,已到了涪陵城外。

    林青開口道:“去地藏宮救龍判官之事便交予哭兄與周兄,我另有要事,這便告辭。”

    日哭鬼一來舍不得小弦,二來也拿不準是否能如願救迴龍判官,連忙出言挽留。

    蟲大師卻是知道林青的心意,他俠義為懷,知道龍判官脫困後定會在川內掀起血雨腥風,本想順便去勸阻幾句,但料想以龍判官剛愎自用的性格亦是無用,徒然惹上麻煩,何況他還要去滇南楚雄的焰天涯找尋花想容的哥哥花濺淚,當下亦是出言附和林青。

    而周全自知見了龍判官兇多吉少,也與眾人告別。

    小弦本想龍判官身為六大邪派宗師之一,定也算是個人物。卻聽他竟然被手下師爺擒在地牢中,心目中的形象登時一落千丈,再也無興趣見他,心底猶暗中慶幸總算不曾做他的義子。隻是要與日哭鬼分別,卻有些舍不得,不免又是一番絮絮叨叨的話別。

    待日哭鬼與周全分別離開後,小弦便慫恿林青與蟲大師一並去媚雲教營救父親許漠洋。

    蟲大師沉思一番對林青道:“泰親王與擒天堡結盟之事已解決,我還答應了嗅香公子去找花家公子,不若我們兵分兩路,林兄去媚雲教,我走一趟焰天涯後便來與你會合。”

    小弦實不忍與蟲大師等人分別,蟲大師與花想容倒還罷了,尤其水柔清那個“對頭”雖然處處與自己為難,但一路上爭來辨去倒頗也有趣,突然要與這個尖牙利嘴的小姑娘分手,心頭生出一絲不舍來。隻是想到父親又不免擔心起來,垂下頭不語,卻覺得眼睛都有些微微酸澀了。

    水柔清似是看出了小弦的不舍,笑道:“過幾天我們還會見麵的,你這個小鬼頭可要跟著林大哥學長進一些,不要再騙人家的銀子了。”眾人想起小弦在三香閣中活像個暴發戶般的請客之舉,俱都大笑起來。連小弦一時也忘了計較水柔清叫自己“小鬼頭”。

    蟲大師咋舌失笑:“林大哥!你這小丫頭才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難道與莫斂鋒也要平輩論交了麽?”莫斂鋒乃是水柔清的父親,在溫柔鄉索峰、氣牆、劍關、刀壘四營中主管劍關。而溫柔鄉中全以女子為主,是以水柔清跟著母姓。

    水柔清正要分辨,卻見蟲大師眉頭一沉,林青朗聲道:“鬼兄去而複來,不知有何見教?”

    道旁閃出一人,眉間一顆豆大的黑痣,正是鬼失驚。

    林青巋然不動,蟲大師對花、水二女一使眼色,有意無意跨上半步,正好封住鬼失驚的退路,水柔清與花想容則是分守兩側,將鬼失驚圍在其中。林青淡淡道:“剛才在困龍廳中我說突圍之前不出手,現在是否已可不用守此約定?”鬼失驚來意可疑,對付這種殺手唯有先發製人方為上策。

    鬼失驚左腕包紮著一塊白布,麵色蒼淡,卻不將林青的威脅放在心裏,漠然的眼光掠過林青與蟲大師,落在了小弦身上:“鬼某從不願受人恩惠,卻欠下小兄弟一份情,所以特來說個消息。”

    小弦甚是怕他,退後半步:“你要說什麽?”

    林青啼笑皆非,小弦說到底也隻是一個小孩子,所謂救下諸人也無非是機緣巧合,倒是蟲大師方才出手救了鬼失驚一命。想來這個心高氣傲的殺手不願就此示弱於蟲大師,這才借口找小弦報恩。一念至此,對鬼失驚倒憑白多了一份好感。“鬼兄有話請講,若是不方便讓旁人聽到,我等可以迴避一二。”

    鬼失驚聽林青如此說,顯見對自己十分信任,陰沉的麵上亦露出一份感激之色:“林兄無需客氣,這個消息亦是說給你聽的。”他目光仍是盯住小弦,輕聲道:“寧徊風給這孩子施下滅絕神術,若不在一月內醫治,必有性命之憂。”

    林青與蟲大師齊齊動容,看鬼失驚去而複返如此鄭重其事,必然不假。小弦此刻體內全無異樣,加上對林青與蟲大師極具信心,倒是不曾驚慌。不過聽鬼失驚將自己的生死大事如此明白地說出來,亦忍不住全身一震,臉上神情古怪。

    蟲大師沉吟道:“多謝鬼兄相告,不知可懂解術麽?”

    小弦欲言又止,本想說決計不要鬼失驚相救,但聽到“滅絕神術”這四個聞之心驚的名字,話到嘴邊終又咽了迴去。

    “我不懂解法。”鬼失驚搖搖頭:“此功極為歹毒,被製者全身經脈俱損,元氣於不知不覺間消散殆盡,一月內必亡,乃是禦泠堂不傳之秘。何況我見這孩子內氣虛浮,隻怕傷勢已提前引發,或許還撐不到一個月。”他略作停頓:“普天之下,怕隻有一個人才能救他。”

    林青沉聲問:“是誰?”

    鬼失驚長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吐出一個名字:“景成像。”

    水柔清本也為小弦擔心,聽到這個名字終放下心下。她似是氣不過剛才為小弦擔心般又開始戲弄這個“對頭”,轉過臉對小弦笑嘻嘻地道:“你這小鬼碰見我真是洪福齊天。景叔叔對我最好,隻要我求他給你治傷,你這條命就算撿迴來了。”小弦心中正是七上八下,勉強對水柔清做個鬼臉,倒也無心與她爭執。

    鬼失驚望向林青與蟲大師,一臉凝重:“我的話說完了,兩位若想留下我,敬請出手。”

    蟲大師大笑:“鬼兄有傷在身,又特意帶來這個消息,如此說豈不是太看不起暗器王與在下了?”

    鬼失驚也不多言,拱手一揖,就此去了。

    林青與蟲大師互望一眼,林青緩緩道:“這裏去點睛閣有多遠?”

    花想容開口道:“我四大家族駐在湘贛交界處的鳴佩峰,由此去足有近二十日的路程,看來我們的計劃要改變一下了。”閣樓鄉塚四大家族在江湖傳聞中神秘至極,誰也不知道在什麽地方,林青此刻才第一次聽到鳴佩峰的名字。

    “如此甚好,我早想請林兄一行,隻是不知如何出言相邀。”蟲大師大掌一拍,一付正中下懷的樣子:“這樣吧。我與容兒仍是趕去焰天涯,清兒便帶著林兄與小弦先迴鳴佩峰。”他見林青一臉疑惑,放低聲線,意味深長地道:“我不妨告訴林兄,你既然要挑戰明將軍,與四大家族的人見見麵是極有必要的。”

    林青一震,聽蟲大師的語氣他與四大家族確是頗有關聯,竟然還牽扯上了明將軍,實在弄不清楚是怎麽迴事。蟲大師不等林青詢問,又續道:“林兄不必多疑,到了鳴佩峰自然一切都明白了。”

    小弦怯生生地問:“那我爹爹怎麽辦?”

    蟲大師安慰小弦道:“媚雲教主陸文淵雖然為人優柔寡斷,但一向禮重賢士,頗有孟嚐之風。現在又正是媚雲教用人際,你父親精擅匠藝,必不會為難於他。”

    林青略一思索:“我卻有個擔心,龍判官急欲重樹威望,隻怕立時就會拿媚雲教開刀。許兄與我患難之交,我必不容他受人傷害。”眾人聞言一怔,在江湖傳聞中龍判官性烈如火,此次被寧徊風如此算計,顏麵全無,隻怕真要落在媚雲教身上出這一口惡氣,倒是不可不防。

    林青眼中神光一閃,決然道:“我仍是要先去一趟媚雲教,蟲兄亦按計劃去焰天涯,小弦便請兩位姑娘先帶去鳴佩峰治傷。”又對小弦笑笑:“你放心,多則二月、少則一月我必來接你。”

    小弦不願離開林青,心想那鬼失驚說一月後自己的傷勢才發作,這一個月或許來得及隨著林青先救迴父親再去那個什麽鳴佩峰……可心中思來想去,到底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賭。他人小心眼多,剛剛體驗到這種豐富多彩的“江湖”生活,正覺有趣,實不願去做一個病號,又想到若是萬一治不好自己的傷,豈不是要與父親和林青等人永別。一念至此,眼眶都紅了,隻覺天底下再也沒有比自己更命苦的人。

    花想容還道是小弦擔心自己的傷勢,出言安慰道:“小弦不要怕,景大叔醫術天下無雙,定可妙手迴春,把你治好。”

    “既然如此……”蟲大師想了想道:“容兒便帶著清兒和小弦走水路順江直下,過兩天到了萬縣可去找段氏兄弟,由他們陪你們一同去鳴佩峰,路上也有個照應。”

    水柔清拍手道:“好呀好呀,上次下棋輸給段老三我可不服氣,正好去報仇……”又對小弦笑道:“不要哭鼻子了,過幾天到了三峽,容姐姐有好多故事講給你聽呢。”

    “誰哭鼻子了?”小弦憤然道,又拉拉林青的手:“林叔叔你可要早些來接我。”林青拍拍小弦的頭,含笑點頭。

    蟲大師對林青解釋道:“那段氏三兄弟是四大家族的外姓旁支,武功皆是不俗,有他們在旁必能護得小弦安全。”林青知道四大家族中的弟子奇功異術層出不窮,本還擔心小弦的傷勢半路發作,聽蟲大師此言亦放下心來。

    當下眾人計議已定,花想容與水柔清便將鳴佩峰的地址詳細告訴林青。

    那鳴佩峰在湘贛接壤萍鄉縣附近的羅霄山中,羅霄山山勢綿延數裏,樹林密布,若是無人指點實難找到。花想容對林青交代一番後,又從懷中取出一塊佩玉交於林青:“我四大家族在中原各地均有落腳處,若你到了萍鄉縣中,隻要找到旗號上繡著一支玉色小花與三道水紋的一家米店,便可出示此信物,自會有人接應你來鳴佩峰。”

    林青見那佩玉呈心形,色澤淡青,觸手溫涼,中空的地方嵌著一塊濃綠欲滴的翡翠,那翡翠卻是雕琢成一個“花”字,十分的精巧細致。估計此玉應是花想容的貼身之物,本想說換個其他什麽信物,但看花想容輕咬嘴唇,俏臉生暈,又覺太著痕跡,隻得收下放於懷中。

    水柔清想起一事:“鬼失驚既然說那個什麽滅絕神術乃是禦泠堂的不傳之秘,他卻如何知道?”

    蟲大師眉間隱有憂色,分析道:“鬼失驚起先不說小弦的傷勢,卻又轉來找上我們。這是什麽道理?”

    水柔清道:“莫不是想避開別人耳目,不過鬼失驚有將軍府做靠山,也犯不上怕齊百川和關明月吧?”

    花想容冰雪聰明:“他想避開的人是周全!”

    水柔清一驚:“我那天晚上夜探魯家莊時似乎被寧徊風誤認為是鬼失驚,可見他二人確是有某種關係。難道……”她頓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出自己的猜想:“難道鬼失驚亦是禦泠堂的人?”

    林青不語。鬼失驚的來曆誰也不知,做了將軍府的殺手後出手絕不落空,與蟲大師並稱當世兩大殺手。若連這等人物都是禦泠堂的人,這禦泠堂的實力確是令人心悸!

    蟲大師打斷眾人的猜測:“時間不早了,我們先送二位姑娘與小弦上船,林兄與我尚能同行幾日,不妨在路上慢慢參詳。”林青心中一動,蟲大師必是了解禦泠堂的一些情況,或是不想當著幾個晚輩麵前說出來。

    當下林青同蟲大師將花想容、水柔清和小弦送至須閑號上,林青再對小弦囑咐幾句後,與蟲大師跳到岸邊,吩咐林嫂解錨行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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