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人馬正在城中挨家挨戶的搜捕昨日僥幸活下來的人,這些軍人沒有像羯趙軍隊一樣隨意屠殺百姓,他們隻是驅趕著民眾和逃兵。而百姓們也很配合這些軍人,因為他們是漢人的軍隊,是曾經保衛廣固城的青州軍。民眾隻是默默的跟隨著這些軍人,有目的的向著一個方向行進,但是他們卻不知道終點在哪裏……


    高梁帶著手下僅剩的七百餘名親兵,由城西向城東推進,他不知道石虎要做什麽,隻是單純的服從中山公的命令,將城中百姓和逃散的青州兵,聚集到東城城門外。想來以羯趙過往的行動來看,可能是掠奪人口送往襄國或者是鄴城去……


    當然執行這項任務的不光隻有高梁,還有多個羯族將軍也在幹著同樣的勾當!隻是這些羯族士兵可就沒有青州軍那樣的仁慈了,搶劫財物,欺淩婦女,殺人取樂這樣的事情仍在進行著!


    經過昨日羯人屠城,城中百姓遭到屠殺者已經超過半數!過了傍晚時分,廣固城僅剩的不足一萬五千餘人被帶到東城外!而三個月前仍擁有人口十數萬的青州首府,在這一刻失去了往昔的生氣,無人的城市如同一個巨大的墳場,寂靜無聲!


    高梁看著眼前巨大的深坑,終於明白了,石虎根本沒有想讓青州人活下去……


    羯族軍開始驅趕漢人跳入深坑,這是他們連夜挖好的坑,坑深兩丈有餘。人群開始騷動起來,哭喊聲,怒罵聲伴隨著尖叫聲傳出來,那是發自靈魂深處的絕望!


    有人開始反抗,有人想要逃走,但一切都是徒勞的,在羯人的屠刀麵前,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不過是待宰的羔羊罷了。


    一名二十來歲,臉上有著刀疤的青年奮力地推開人群向外逃走,他本是青州軍出身。在廣固城城破的時候,他與軍隊走散,落單藏匿起來。他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本想著躲起來等待羯族軍離開後再出來的。


    但是,今早卻被高梁將軍親兵帶到這裏,他本可以不來,因為他藏匿的地方極為隱蔽,那是一口枯井!但是,枯井中沒有任何食物,如果羯族軍五天仍不離開,他將會被活活餓死在枯井中!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爬出來,和眾人一塊來到了這裏,他本以為他們會被押送到襄國,成為奴隸,去作為羯人們修葺城牆這樣的苦力活。就算是這樣也好過餓死,但是萬萬沒想到的是,這群兇殘的羯人居然想要坑殺廣固城所有的百姓!


    他本是大盾兵出身,深知騎兵攻擊的特點,在沒有足夠的衝鋒距離的情況下,這些騎在馬上耀武揚威的騎士毫無戰力可言的,甚至不如步兵!他看準一處薄弱的騎兵隊,貓腰奔過去,正如他所想的那樣,笨拙的騎兵是攔不住他的。


    他心中竊喜,穿梭在馬匹中間,突然感到胸口發悶,栽倒在地上,口中不斷的湧出鮮血!他努力想要撥去胸口上的馬蹄,但是卻沒能成功,隨之另一隻碩大的馬蹄卻到來了,死死的蹬踏到他的頭顱上,腦漿四濺……


    同樣的事情,在每一處發生,但是無一例外,這些想要逃走的人,全部死在羯族騎兵的馬蹄之下或者成為羯族步兵鋼刀下的亡魂。


    羯族軍開始向前推進,巨坑前的漢人無處可躲,無處可逃!他們唯一可以去的地方就是眼前的深坑,那通往地獄的深坑!大批的漢人或被推或被擠入坑中,先掉下去的人,在落地的那一刹那就摔死了,他們是幸運的,免去了承受活埋的痛苦……


    青州平民如餃子下鍋一樣,掉入巨坑之中,人挨人,人擠人……


    當最後一個抱小孩兒的女人被羯族兵踹入坑中,十餘丈寬的巨坑已經被人填滿。他們哭喊著向外爬,怎奈巨坑過深,少有成功者!就算有那麽一兩個能夠爬出坑,他們麵臨的也將是羯人的屠刀!


    高梁絕望的閉上眼睛,將臉扭向一側,他不忍心再看下去。身後傳出“咯咯”地咬牙聲,他知道那是自己手下那些青州士兵不甘的呐喊。這一刻,他們卻不敢反抗,也無力反抗……


    羯族兵開始向坑中填土,泥土夾雜著石塊落入坑中百姓的頭上,散落到他們的身上,驚駭與絕望定格在他們的臉上,然後被泥土深埋在地下!這種絕望持續的時間並不長,隨著哭喊聲,尖叫聲逐漸變小,直至消失!廣固城東城牆外的地麵又變得平坦起來,那駭人的深坑已經消失不見了!除了泥土翻動留下來的印記,什麽都沒有留下,就如同往昔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隻是不知道多少年過後,這些冤死的人才能得以昭雪!


    高梁迴過神來,發現一切已經結束了。這時,數千人的羯族騎兵已經將他手下這七百餘人親兵團團圍住。


    高梁淒然一笑,知道兔子都死了,自己這隻沒有用處的老狗也該步入後塵了。


    石虎端坐在馬上,看著麵前僅剩的這數百漢人,哈哈大笑:“哈哈,高梁莫要著急,本公這就送你上路!”


    高梁目光第一次變得尖利起來,緩緩抽出腰間的佩刀,高高舉過頭頂:“老夫投降羯人,本想為廣固城的百姓謀得一條生路,沒想到反而害了全城的人。今日,老夫願在此殉國,以償自身罪孽!”


    高梁轉刀架於脖頸,稍一用力,鮮血噴射而出,他緩緩地倒在地上,不甘的雙眼最終沒能合上……


    “高將軍!”


    “高大哥”


    “爹,爹啊……”


    石虎輕蔑一笑,這時,一名老者騎馬來到石虎麵前。石虎看了老者一眼,這是趙王石勒派過來接收青州的羯趙國青州刺史劉征。


    石虎笑道:“劉先生不在刺史府中歇息,來到這裏做什麽?”


    青州刺史劉征說:“現今讓我留下,為的是統治百姓。沒有人怎麽統治?我準備迴去了!”


    石虎一愣,隨即大笑,指著麵前高梁手下的七百餘人,說道:“嗬嗬,劉刺史說笑了,這千餘人留給你,鎮守廣固城吧!”


    說罷也不等劉征迴話,撥馬迴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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