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霽說完轉身就走,餘臣琰站在樓上,看著李天霽的背影,“李天霽!”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帶不帶我走!”


    李天霽聽著背後的聲音,他聽出了餘臣琰故作平靜時,語調中的顫抖。


    他沒有說話,沉默地下樓,電梯依舊沒電,他得一步一步走下去,一步一步遠離餘臣琰。


    走了幾分鍾,他聽見餘臣琰一直跟在他身後,他不知道餘臣琰在想什麽,他更不知道餘臣琰現在的心情。


    他隻知道,餘臣琰不後悔。


    他隻知道,餘臣琰毫無悔改之心。


    走到樓下時,他聽見餘臣琰帶著哭腔的聲音,“李天霽,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你給不起。”


    李天霽打斷了他的話,然後堅定地把餘臣琰所有的聲音都隔絕在外,他大步離開這個地方,但每走一步都心如刀絞。


    即使他知道小魚就是餘臣琰,餘臣琰就是小魚,即使他知道餘臣琰十惡不赦,知道餘臣琰從始至終就是在做局。


    但當他聽見餘臣琰的聲音,聽見他說的那句話,聽見他那句話裏的顫抖。


    他還是克製不住心疼,控製不住地……


    想要迴去抱抱他。


    他必須提起十全地理智,打起十二分地精神,才能遏製住自己的心。


    李天霽坐到了車上,車子開出去的時候,他看見餘臣琰一個人,在黑暗裏,提著一盞快要燃盡的煤油燈,站在路邊,白淨的臉顯得那麽可憐。


    像一隻被拋棄,沒人要,被丟在路邊的小狐狸。


    是的,狐狸。


    狡猾又惡劣。


    貌美且心毒。


    第101章 小魚殺魚


    餘臣琰提著燈,站在路邊,看著李天霽的車尾燈消失在路的盡頭,他步幅很慢,輕一腳重一腳地走在路上。


    他聽見自己輕微的嗚咽,眼淚劃破了臉上強裝的淡然,淚滴順著下巴滴在地上。


    餘臣琰抬手抹去了淚痕,看著手指間的眼淚。


    笑了起來。


    似悲戚,又似痛快。


    餘臣琰蹲在地上,深唿吸了三旬,從衣服裏掏出麵具,覆在臉上。


    戴上麵具的那一刻,一輛車停在了他身邊,車門打開,司機從駕駛位上下來,給餘臣琰打開了後座的門,立在餘臣琰身邊,微微躬身,“先生,到時間了。”


    “嗯,走吧。”


    餘臣琰上了車,靠在後座,仰著頭,閉上了眼睛,千年往事,曆曆在目,他卻已經心如止水。


    一切如他所料,就這樣無驚無喜地發生了。


    他後悔嗎?


    可能吧。


    餘臣琰睜開眼,看著窗外,夜風刮在臉上,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迴到別墅,餘臣琰直奔地下室,看到坐在地庫裏的裴醉玉。


    “醉玉。”


    裴醉玉抬眼看著他,頭發有些亂,衣服也有點皺。


    餘臣琰摘掉麵具,打開了鐵欄門,坐在桌前,臉色有些疲憊,發白。


    “你去哪兒了。”


    裴醉玉已經沒力氣生氣了,看著餘臣琰鎮定自若的樣子,也沒力氣去猜餘臣琰的心思。


    “見李天霽、洛瑜、文彬。”


    裴醉玉點了點頭,靠在椅背上,問餘臣琰,“你把我關在這裏,想幹什麽。”


    “怕你亂跑。”


    餘臣琰看著裴醉玉,眼神很堅定,也很複雜,裴醉玉迴看他,兩人的視線糾纏在一起。


    都看著對方眼底的複雜。


    裴醉玉從小就能夠感受到,餘臣琰對他有一種莫名的保護欲,幹什麽都會走在他前麵,做什麽都要插一手。


    每次都做得讓裴醉玉沒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覺。


    所以他也習慣了。


    直到這次,餘臣琰一把將他推進了這裏關著。


    裴醉玉才開始重新審視他們這麽多年的情誼。


    他第一次見餘臣琰,是在海邊。


    他坐在沙灘邊寫作業,餘臣琰踢了個沙灘排球過來,然後坐在了他的身邊。


    那天是他小的時候,過得最輕鬆的一天。


    這麽多年,他早就把餘臣琰當做家人。


    可他不明白,為什麽餘臣琰近年對他的“管控”越來越……近乎病態。


    “我能跑到哪裏去?”


    餘臣琰深吸了一口氣,抿著唇,眼眶微紅,強擰出一個苦澀的笑,“怕你跑到,我找不到你的地方。”


    裴醉玉被餘臣琰眼底的痛苦和悲傷驚到,腦子裏突然迴想到那天晚上他和李天霽差點被車撞死。


    他迴想的當兒,餘臣琰握住他的手,“你聽我的,不要亂跑,哪裏都別去,就待在這裏,等你度過這次生日,我就讓你出去,好不好?”


    裴醉玉看著餘臣琰眼裏的淚光和期冀,心裏莫名一痛,但他還是側過頭,低聲問餘臣琰,“為什麽?”


    餘臣琰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哽咽,“你就再信我一次,哪裏都別去,無論發生了什麽,哪裏都別去,行嗎?”


    裴醉玉看著餘臣琰紅透了的雙眼,他一向心軟,最後隻得選擇了妥協。


    “你也累了,去睡一覺吧。”


    裴醉玉看著他明顯疲憊的臉,轉過了頭,抽迴了手,沒有再言語。


    他的話已經相當於是默許餘臣琰的行為。


    餘臣琰垂下頭笑了,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頭,在觸到頭發絲的時候,餘臣琰的手頓住了,最後隻是捏了捏裴醉玉的肩膀,然後轉身離開了。


    餘臣琰上樓睡了一覺,沒睡多久,一直昏昏沉沉地做夢。


    夢境的邏輯混亂,一會兒夢見夫諸死的時候,一會兒又夢見和李天霽一起在天台,夢見李天霽那個比哭還難看的嘲笑。


    把他嚇醒了。


    餘臣琰抬手一摸,發間都是細細密密的冷汗,他的體溫很低。


    他轉過頭,看向天邊,天還沒亮,月亮懸在暗色裏,餘臣琰算了算,月相又開始影響他的身體了。


    餘臣琰連忙施了咒術,將自己的身體保護好,隨及手軟腳軟地爬了起來。


    今天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天霽迴到家裏之後,在沙發上枯坐了一夜。


    別說是睡不著,他現在連躺都不想躺下。


    一進到屋子裏,他就忍不住想起餘臣琰。


    這個屋子裏,哪裏都有餘臣琰的影子,那些溫情的、含情脈脈的、親近的場景。


    李天霽靠在沙發上,腰都坐麻了。


    直到手機鬧鍾響起來,他才恍然想起,今天要去機場接李爾爾。


    還有兩個小時,李爾爾就迴來了。


    李天霽把鬧鍾往後調了一個半小時,直接倒在沙發上睡了一覺。


    他不能以這樣憔悴又灰敗的麵貌去接他弟弟。


    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居然睡著了。


    還做了個夢。


    夢見小魚還在,夢見小魚蹲在地上,抱著大白菜,一片一片地清洗葉子,轉過頭衝著他笑。


    在夢裏,李天霽不記得小魚就是餘臣琰。


    於是他也開懷地笑著。


    可笑著笑著,小魚的臉變得虛幻,變得扭曲,最後幻化成了:


    一個鬼魅的麵具。


    李天霽猛然驚醒的同時,鬧鍾響了。


    李天霽摸了摸臉上的冷汗,趕緊開車去了機場。


    然而,到了機場之後,李天霽無比後悔,他就不應該推遲一個半小時。


    “哥!我們在這裏!小魚哥哥還說你不會來了呢。”


    李天霽看著李爾爾掛在餘臣琰身上,而餘臣琰也還是之前的樣子,淡淡地笑著,隻是看著他的眼神,再也不是那個純良溫婉的小魚了。


    李天霽實在笑不出來,摸了摸李爾爾的頭,勉強扯出一個笑臉,問道:“玩得開心嗎?”


    李爾爾一向敏感,自然看出哥哥的情緒不對勁,但還是笑著說:“挺好啊,就是下次我們一起去才最好了。”


    聞言,李天霽下意識看了餘臣琰一眼,臉色瞬間鐵青。


    臉上的笑變得更加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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