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聖通聞了聞,便知道有蔥白、淡豆豉、防風、荊芥、杏仁。


    蔥白味辛性溫,可發汗解表、通達陽氣。


    淡豆豉微苦性平,可解肌發表、宣鬱除煩。


    防風性溫辛甘,止痛祛風。


    荊芥氣味芬芳,性微濕味辛,可解表散風。


    杏仁味苦微溫,止咳平喘。


    全是治傷風病症的藥啊,怎會退不了燒?也不能完全止咳呢?


    等等,這些藥材的性味功效她怎麽會知道的這般清楚?


    是先知嗎?


    但是她初學岐黃之術時並沒有覺得有何異樣啊,而且這感覺並不像是乍然從心間冒出來,竟好似是牢記於心一般。


    郭聖通滿腹疑團無處尋著答案,隻得按捺著不解望向大舅母。


    小宮人恭謹地把托盤高高舉起,“王後,該吃藥了——”


    大舅母和母親便不再說話。


    大舅母皺著眉拿起調羹,顯然是吃了這麽多天的苦湯藥又不見大好心下也有些不耐。


    就在大舅母張嘴的瞬間,郭聖通瞧見了大舅母的舌苔微紅。


    她心下訝然:怎麽舌苔不發白卻發紅呢?


    眼看著大舅母就要喝下藥,郭聖通忙站起身阻住:“大舅母,桐兒可以為您把把脈嗎?”


    她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但這藥既然不對症喝了也是白喝。


    大舅母一愣,還沒來得及說什麽。


    母親就輕咳了一聲,帶著叱責地喚了聲“桐兒”,又和大舅母解釋道:“她小孩子家不懂事,剛學了醫術就想試一試。”


    大舅母聞言卻擱下藥碗道:“這是我們桐兒待大舅母的一片孝心,有什麽試不得的?來——”


    她神色中滿是疲憊,伸出手腕朝郭聖通微微一笑:“桐兒替大舅母看看——”


    大舅母的神色分明是哄著郭聖通玩罷了,但郭聖通已然十分滿意了。


    她站起身來,半真半假地笑道:“大舅母,您別笑,桐兒真會瞧病的。”


    大舅母笑意越發忍不住:“信,大舅母沒不信啊。”


    母親在一旁見大舅母願意縱著郭聖通胡鬧,也不好再勸。


    郭聖通明白母親的擔憂,知道她是怕自己不會診脈看症,當下衝母親安慰性地笑了笑,坐到了漆木雲紋枰上,伸出三指搭在大舅母手腕上來定位。


    大舅母和母親見她凝神靜氣像模像樣的樣子,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是笑意。


    但見得郭聖通先浮取再尋脈後按脈後,姑嫂倆的眼眸中都閃過了一抹驚訝之色。


    俗話說的好,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她們雖然不懂醫術,卻沒少叫人診脈,郭聖通這般樣子倒還真像是有些底蘊功夫的。


    一盞茶的功夫後,郭聖通就收迴了手,語氣輕快地道:“大舅母您這是營衛不和,氣血雙虛。


    並不止單單是風寒束表,脈絡失和,故侍醫用了藥效果始終不顯。


    我給您寫開副方子,至多服上三次到晚間也就大好了。”


    母親先時聽著郭聖通言辭間論及的醫理就已經很有些訝然驚喜的味道了,別管醫者是不是卑微,孩子這般天賦異稟總是叫做母親的從心底高興起來。


    但待郭聖通胸有成竹地說出三劑即愈的話時,母親還是被嚇了一跳。


    開方子治人,好了也就罷了,若是吃出了大病該怎麽辦?


    她怕澆了孩子冷水,努力叫自己語氣柔和下來:“你這孩子,才學醫多久,就敢開方子了?”


    大舅母也很愕然,她還當由著郭聖通把把脈也就算了,沒想到郭聖通竟然還要開方子治她。


    這藥是可以亂吃的嗎?


    郭聖通先時為瞧出了大舅母病症的門路而欣然,但話一落音眼見得滿殿人的反應也跟著清醒冷靜下來。


    她不怪母親和大舅母不信任她,想來但凡是個正常人也不敢吃一個才學醫的八歲小女孩子開的藥吧。


    但她心底真的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心,她肯定隻要大舅母肯吃藥,晚間就能大好。


    細細深究來,便是她自己都不知道這股自信從何而來,更不要說她又是如何就學會了把脈切症用藥的。


    所有的所有,她都解釋不清楚,但是她就是十分肯定她能治好大舅母。


    是以麵對母親的質疑和大舅母的恍然,她並沒有如她們所願做一個會看眼色的孩子,而是站起身來斬釘截鐵語氣肅然地道:“大舅母是桐兒至親之人,桐兒既然知道了這方子不對症如何能當做沒看到?”


    她真誠地望向大舅母和母親,語氣懇切地道:“大舅母——母親——請相信桐兒,桐兒不是為了好玩。”


    說到這又好似突然想起般地道:“若你們不放心,把宮中的侍醫召來,桐兒來和他辨一辨。”


    母親怕到時候郭聖通說的不對,叫侍醫給辨了下去傷了臉麵,便皺眉喚了聲“桐兒”。


    郭聖通隻當做沒聽著的一般,定定地望著大舅母,眸光中滿是希冀。


    大舅母明白小姑的擔憂,本也想同郭聖通打個哈哈敷衍過去。


    但見著她如此堅持又怕傷了她臉麵,壞了同小姑一家一直以來的親厚。


    她想著縱然郭聖通辯輸了也不礙事,旁人隻會稱讚她一片赤誠孝順之心,難當還能說是郭聖通無用不成?


    便對小姑安慰性地笑笑,示意無妨:“我們都是不懂醫理的,若是桐兒真說的對,我們這般豈不是冷了孩子的心?”


    母親此時也轉過了彎來,想著桐兒若是真辨輸了也損不了多少麵子,正好也叫她知道知道看病醫人哪是那麽輕鬆的事?


    姑嫂兩個,竟然沒有一個想過郭聖通若是贏了該怎麽辦。


    郭聖通看得分明,卻也沒有心灰意冷。


    說來說去,都是自己年紀小又剛學醫,誰能輕易相信呢?


    她鎮定自若地坐迴了漆木雲紋枰上,眉目中滿是自信。


    引得滿殿人都在心中猜想翁主家的女公子到底是不知事還是真會治病?


    王宮侍醫很快就到了。


    待他行過禮後,大舅母便和侍醫言明了傳召他的用意。


    侍醫聽得王後話中再三言明翁主家的女公子隻是新近學醫,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當下躬身道:“臣正為治不好王後的風寒而心下恍然,若能和女公子切磋自是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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