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聖通不禁輕輕蹙起眉來,王宮中的侍醫怎麽會治不了一個小小的傷風?


    會不會這其間還有其他隱情,侍醫用錯了藥?


    是了,一定是這樣,隻有藥不對症才會見效慢甚至毫無作用。


    她想去看看大舅母,隻有親眼看到才好做判斷。


    雖然學醫不過月餘,但郭聖通已然把自己當做了一名醫者。


    何況自大舅母病下,母親也不安的很,以為要不是她要走路上去。也不至於叫大舅母受了冷風冷雨。


    “阿母何時去探望大舅母?桐兒也想一同去。”


    郭聖通並沒有說自己是想去看病,她剛學醫,自己也沒有什麽把握,不過是心下不安也想去看看。


    母親欣慰地握住她的手,“我們桐兒孝心真好,那便明天去吧,正好你明天也不用進學。”


    計議定後,郭聖通便迴了漆裏舍。


    正值十五月圓,月入玉盤,漫天星辰燦爛,清輝遍地。


    幽冷清寒的月光如水般地灑滿了開敗了的梔子花樹上,踱上一層銀白色的光輝,打眼望去似夢似幻。


    青銅燈盞中燈火大盛,照得地上的影子拉的老長。


    郭聖通想著大舅母的病深吸了一口氣,隱隱地竟似又送風送來奢靡甜蜜的梔子花香。


    迴到漆裏舍洗漱卸妝後,辛苦學習了一天的郭聖通很快就入睡了。


    半夜裏,她無端地醒了過來。


    她打了個哈欠,闔上眼想繼續睡著。


    但下一瞬間,她的睡意就消散了幾分。


    空氣中浮動的不是聞慣了的闍提花香,而是一股從錦棠院迴來時在迴廊中便聞著的梔子花香。


    漆裏舍並沒有種梔子花啊,錦棠院中的花香又怎麽會飄這麽遠?


    郭聖通心下有些驚疑,喚起守夜的羽年來:“羽年——羽年——”


    然而就像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一般,她拚了命般地大喊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響來。


    郭聖通在心下想,她這是夢魘著了?


    她曾聽人說,夢魘著了的人就是似她這般意識清楚,但卻使不上勁。


    沒事的,沒事的。


    郭聖通在心下安慰著自己,她努力地叫自己睡去,不管這股像被壓製住的感覺。


    她想或許睡著了就好了。


    然而事情總是不會順著人的心意朝最好的局麵發展,寂靜的黑夜中刻漏滴滴噠噠的聲音混著她激烈不安的心跳聲無限放大。


    郭聖通的神經已然十分敏感了,恰在此時耳畔又響起了那場怪燒前曾聽到的紛擾嘈雜。【零↑九△小↓說△網】


    “太後——母後——”


    郭聖通被唬了一大跳,眼珠子幾乎從眼眶中瞪出來。


    若不是身上沒勁,她早都躲進被中瑟瑟發抖起來了。


    倘若說莫名其妙而來的先知和夢境中見到的神秘男子還在郭聖通的心理承受範圍之內,那這詭異滲人的泣血哭喊聲已然超出了郭聖通的認知。


    她沒辦法來解釋這哭喊聲,心底甚而隱隱有種不祥的感覺:會不會哭喊聲中所喚的人就是她?


    可這大膽的念頭一冒出來,郭聖通自己都覺得荒唐之極。


    怎麽可能會喊的是她?


    縱然天下已然不穩,但一時半會也還不至於到改朝換代的地步吧?


    行,就算局勢真會壞到這樣的程度,後位又如何會落到她的頭上來?


    郭聖通很快便將這個可笑的念頭拋諸了腦後。


    這一夜她直到累極方才從夢魘中掙脫開去,約莫睡了不到兩個時辰便聽見侍女在外輕聲喚她起身。


    郭聖通頭昏腦漲地醒來,完全忘記了昨夜發生過的事情。


    羽年一麵為她梳妝,一麵望著銅鏡中郭聖通眼底的烏青道:“女公子昨夜沒睡好嗎?”


    郭聖通唔了一聲,皺著眉頭惘然地道:“好像是做了一夜的夢,又好像是後來醒了就沒睡著,我也不記得了。”


    常夏便笑著建議道:“女公子,不若夜間時換了安神香來燃著吧,有助睡眠。”


    郭聖通嗯了一聲,覺得也好,並不以為然。


    又叫羽年為她敷粉:“好歹蓋住些,免得叫母親看了擔心。”


    常夏應了一聲,仔仔細細地拿了粉撲在她眼底下蓋了一層。


    打眼看來,倒也看不出什麽來了。


    但郭聖通去到錦棠院後一直撐不住地打哈欠,到底還是漏了馬腳。


    母親便道:“既然困倦,便在家裏補覺吧,你大舅母的病不會多嚴重的。”


    郭聖通搖頭,正常說來大舅母的病至多兩天就好了,如今越來越嚴重顯然是侍醫沒有切中脈,倘若耽擱了再沉珂起來可就糟了。


    許多要人性命的大病,初時都是起於細微,萬萬不可輕視。


    “我同阿母一起去吧,也是我的一番孝心。


    至於補覺,下午迴來也行。”


    母親笑笑,也不再堅持。


    母女倆出門登了車往真定王宮去,不過半個多時辰便到了。


    大舅母身旁最得用的宮人朱碧親自來迎,母親擺手免了她的行禮,擔憂地問:“王後怎麽樣了?”


    朱碧恭敬地答道:“王後咳嗽的不那般厲害了,隻是還有些低燒。”


    母親鬆了口氣。


    郭聖通卻暗自皺了皺眉,大舅母聽起來是好多了,但若是真對症最先減輕的應當是發燒才是。


    她沒有說話,隨著母親一起去了大舅母的寢殿中。


    大舅母見母親三番五次地來看她,心下本就感動不已,現下聽說外甥女也來了,臉上更添了幾絲笑容。


    她有心撐坐起來見客,但渾身困倦疲乏,不過略動動就微微喘起來,額上也冒出細汗來。


    母親忙道:“大嫂快躺下吧,我和桐兒又不是外人,不用講這些虛禮的。”


    郭聖通也應是,借此細細地打量大舅母,見她也不似是還有別樣病症,心下不由有些不解起來。


    另一邊大舅母想想也是,便不再堅持,又叫宮人奉上郭聖通愛吃的點心瓜果來。


    母親問起大舅母的日常起居來。


    大舅母滿是疲憊地笑了笑,“就是疲倦的很,吃什麽也沒胃口——咳——不礙事的——咳——”


    郭聖通的眉蹙在了一塊,短短兩三句話間,大舅母便咳了兩次。


    正逢此時,有小宮人端了一碗烏黑似墨的湯藥來,苦澀的藥香味立時撲鼻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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