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打撈沉船？建國？
克拉克一時間張口結舌。
在踏上地鐵之前，他有一筐那麽多的話要跟塔拉塔說。
比如你不能大意，盧瑟這個人的任何舉動都不可能被輕易無視掉。
比如我知道海底世界有魔法傳統，這可能會讓你輕視人類肉|體變化對精神帶來的影響，但你除了尾巴和超強的肉|體強度外，仍有一半屬於人類，針對人類的藥物給你帶來的影響可能會超出你的預期。
比如你要相信超人，你確實需要檢查，我保證他不會用你的血做任何未經你同意的檢查，雖然我沒法解釋我為什麽能做這種保證。
但現在，除了這些他還想問，你認真的嗎？打撈沉船？當然可以，沒什麽不可以。建國，也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規定人魚不能建立一個國家。
但要怎麽大規模出手金銀寶石文物、要怎麽把這些都洗成合法收入、當有了足夠的錢要如何找到那個合適的地方建立公海人工島——話說她還記得超人不會幫她移山填海的，對吧？
克拉克深吸了一口氣，“好吧，很新奇的主意，等我們到家了，在你吃早餐的時候，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塔拉塔把目光移向他，“你想說什麽就現在說，如果你被我的話惹惱了，我還有時間威脅你必須給我準備早餐，或者下地鐵的時候直接在快餐店買一份。”
“不了。”克拉克笑著歎了口氣，哎，這個塔拉塔。“冰箱裏還有昨天的煎餅，熱一下就可以吃。我們迴去說，現在已經夠引人注意了。”
塔拉塔對吃剩煎餅沒什麽意見，但是對後半句，她像是聽到什麽神奇的話似的，驚奇地說：“引人注意？”
她的目光抬起來向著周圍人群掃了一圈，那些或明或暗關注著這邊的目光紛紛挪迴了自己手中的手機屏幕和書頁上。
“好吧，我還以為人類總是很忙。”塔拉塔也壓低了聲音點評道，“雖然缺點很多，但人類對殘疾同類的關愛和憐憫是我在海底所有國度中都未曾見過的。”
再一次的，克拉克發現，她不知道自己有多特別。
不是因為她坐在輪椅上，不隻是。
也不隻是因為她是個美麗的女人，就像露易絲、或者戴安娜。但她們永遠生機勃勃、光芒四射，有著堅定的眼神、有力的話語、鋼鐵一般的意誌、甚至是鋼鐵一般的身軀，使人們——大多數人類甚至少數非人類——飛蛾撲火般被吸引、又不由得心生畏懼。
而塔拉塔，本質上她同樣如此，鋼鐵之軀、以及初現端倪的鋼鐵意誌，但她的外表有著絕佳的欺騙性。
當她出現在人類麵前時，她幾乎永遠是坐著的，看人隻得仰視。而她仰著頭的時候，再銳利的表情也隻剩下了三分力量。
當她不想與人對視的時候，站著的人隻能看到她過長的睫毛遮掩下的臉頰，蒼白的皮膚、深栗色的頭發，像是西伯利亞的冰天雪地裏孕育出的雪精靈。
還有她的手，克拉克不會忘記初見的時候這雙纖細修長的手給他造成了多大的麻煩，他已經有段日子沒有接過那麽重、甚至能讓他受傷的拳頭了。
以及幾乎勒斷他頸椎的手臂，那是一雙何等有力的臂膀，肌理起伏線條明晰，但現在這些都掩蓋在她的長袖外套下，露出袖口的手腕纖細、十指尖尖。
她的手看起來柔弱無力，沒有留下任何常年戰鬥和使用武器的痕跡。是啊，能夠防禦榴彈的皮膚，怎麽會因為區區摩擦和擊打就生起繭子、骨節變形？
這樣富有欺騙性的外表與輪椅的神奇組合，使塔拉塔在人群中得到了遠超她本應得的關注，而她卻從來都注意不到這一點。
這不太正常，克拉克屬於記者的那部分敏銳思維提示著他，是的她曾經是一個公主，早該習慣了萬眾矚目，可這種狀態有點不尋常。
用克拉克最熟悉的同齡異性來做對比的話，露易絲也對別人的關注安之若素，因為那關注從來都在，從她還是個聰明漂亮的小姑娘起就在，她習慣了這個。
而且經常因為那些目光隻注意她的美貌卻忽視其他更重要的東西——專業素養、人格品質之類的——而感到惱火，但在必要的時候，她又毫不客氣地將自己的美貌當做所向披靡的武器。是的，她不是那種對自己的女性特質戰戰兢兢的人，她一貫以為美貌與聰明一樣屬於她自身特質，全都天生該為她所用，但這並不妨礙人們過度偏頗其中某項而無視其他時惹惱她。
而塔拉塔的狀態更像是……克拉克忽然醒悟，對了，塔拉塔眼中的人類根本就是異種。
亞瑟曾經說過，漁夫族——純粹的那種——全身都被鱗片所覆蓋，包括頭頂，所以他們沒有毛發，耳部、頭頂和手肘部分往往有鰭。
如果塔拉塔從小生活在一個所有人都長得跟自己不一樣的環境中，她會如何評價自己？
她曾對亞瑟說習慣了來自大眾的矚目，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一直都是欣賞的、喜愛的、仰慕的嗎？如果不是、甚至不全是——那或許就是為什麽她習慣了忽略別人的目光，卻不會意識到那目光最初源於什麽。
也許她明白自己的長相是美麗的，畢竟亞特蘭蒂斯人與人類的外表完全一樣。而據亞瑟和塔拉塔初見時的交談所知，她曾經在亞特蘭蒂斯學習過一段時間。
但明白和感受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
塔拉塔長得與人類童話中描繪的人魚幾乎一模一樣，但真實的人魚卻並非如此動人，她的外表隻是因為她的人類血統。
世界上唯一的漁夫族與人類混血，這意味著當她生活在漁夫族的時候，她的人類長相是異端，當她生活在亞特蘭蒂斯的時候，她的魚尾是奇觀。
克拉克是地球上唯一的氪星人，可他的外表與地球人無異，這使他沒有表現出超能力的童年裏，不隻有豐沛的、來自父母最真摯的愛，還有友善的小鎮居民、活潑的同齡小朋友。
瓊恩是僅剩的火星人，他身材高大、皮膚是綠色的，可他曾經擁有整個火星文明和同族，他像每一個火星人那樣成長。
變種人中也常常有人因為自己的x基因而發生外表變異，他們有的離群索居、有的自幼流浪，可所有變種人都是一個族群，共同的x基因將他們聯係在一起。
整個地球沒有任何一個人擁有與自己相似的長相是什麽感受？克拉克想，她是多麽孤獨啊。
塔拉塔理應感受到深刻的孤獨，正如克拉克所說，她失去了她成長的整個世界，並且再也不被允許迴去，不管因為什麽——按照布魯斯的說法，一次失敗的政治鬥爭——這聽起來都太過分了。
克拉克設身處地地想了下，如果有一天瑪莎告訴他不要再迴家、不要再迴農場、再迴斯莫威爾小鎮，不，他絕對受不了這個，他肯定會失去理智——就像布魯斯一直以來擔心的那樣。
當然，塔拉塔一直隱藏著自己的感受，任何感受。隻有極少數幾次，一些讓她放鬆了警惕的時刻，她凝視著什麽，但神遊太虛，那時候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孤獨這個詞的化身。
但如果不僅如此，如果她過去二十多年，即使在海底，在她的父親和姐妹身邊也依然如此感受的話——
一直把焦點放在虛空中某處的塔拉塔忍無可忍地轉過頭來看著他，那雙碧綠的眼睛中滿是懷疑和警惕，“你看了我兩分鍾了，有什麽不對嗎？”
因為昨天拒絕了超人抽血化驗的要求，今天他就親自上陣開著x視線透視她？
但是，塔拉塔疑惑地想，透視對驗證她的激素水平、她血液中的各種成分有幫助嗎？沒有吧。
說起來她輪椅上那個小裝置能阻止人類的各種透視安檢設備，能阻止超人的x視線嗎？
克拉克推了推自己的眼鏡。
“沒什麽。”他說，“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塔拉塔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問這個問題，但她仍然誠實地冷笑道：“給你套上氧氣麵罩穿上抗壓服，把你扔到深海跟魚一起生活，你會喜歡嗎？”
“那不一樣。”克拉克執著地說，“我不能與魚交流，你卻能跟我們交流。我跟魚一起，那永遠不是真正的生活，但你可以擁有更多。”
塔拉塔的目光移開了，片刻後她說：“是的，我說過，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格溫很可愛，彼得也還行，書和電影很好，食物和酒無與倫比的好。還有，超人很討厭，但你還不錯。”
她說完最後一句話後，臉上劃過一絲懊惱的神情，緊緊地閉住了嘴。而克拉克忍不住笑起來，“天哪，這藥對你的影響真的比想象中大，我從沒想過你有這麽誠實的一天。”
不是，塔拉塔想，那不是吐真劑，隻是在她說出來之前她覺得這沒什麽大不了，但說出來以後，克拉克的表情微妙地讓她有種“輸了”的感覺。
她狠狠地瞪著他，“所以又是‘他’打電話告訴你的？你們每天煲電話粥？格溫和她男朋友都沒有你們兩個這麽黏糊糊的。”
克拉克不以為意，“因為我是個消息靈通的記者，兼任‘他’的線人。”
天哪，塔拉塔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還以為超人的線人是個多麽有趣的掩護呢。
塔拉塔開始期待有朝一日克拉克知道他第一天就被她認出來時，該是怎樣的臉色了，不過她不會主動拆穿自己的，永遠不會。
畢竟這個局麵延續的時間越長，到時候的場麵就會越好看。
然後，就像克拉克計劃的那樣，當半個小時後，塔拉塔坐在餐桌前吃熱烘烘的剩煎餅時，他提了一大堆問題。
真的是一大堆，太多了，不必複述，中心思想就一個：你是怎麽想的？你怎麽會這麽想？
而塔拉塔的答案非常簡單，“我一直這麽想。”
她在克拉克一臉驚愕地思考時，又咬了一口煎餅，片刻後咽下去，“有點淡，有沒有奶酪糖漿什麽的。”
克拉克看起來更想專注思考，“我媽做的蘋果醬，在冰箱裏，自己拿。”
好吧，塔拉塔蹦過去自己拿了果醬和勺子來塗煎餅，愉快地邊吃邊等待著克拉克死機重啟拋出更多問題。
然後她會抓住這個機會——這個他不能以超人、地球和人類的守護者的身份喝止她的機會——告訴他一些會讓他坐立難安的內容。
比如她已經在國際新聞和曆史書中圈定了幾個預定目標，它們的共同點是自然環境惡劣、人口稀少、國民貧窮、□□政權、統治者貪婪。
塔拉塔相信隻要有足夠的金錢誘惑和武力威懾，她肯定能說服其中一個割讓部分土地的主權給她。
然後，她將宣布建國，不是以這個有社保號的聯邦公民“塔拉塔·格蘭瑟姆”的名義，而是以來自海底的“塔拉塔·奧布洛斯”的名義——對，那就是她被剝奪了的姓氏，塔拉塔決定把它拿迴來。
她將設法取得幾個人類國家的承認，以使她成為人類法律意義上合法的女王，鑒於神奇女俠是天堂島駐聯合國聯絡大使，地球上已經出現了好幾個外星人，她認為人類有足夠粗壯的神經承認一條人魚統治某個偏遠小國。
如果有一天——這一天幾乎必將到來——她和正義聯盟發生了衝突，女王這個稱號所帶來的外交豁免權和政治象征能幫大忙。
為此她要打撈人類的沉船攫取大量黃金白銀，但不止如此，她得迴漁夫國一趟，她多年俸祿積蓄的大部分都留在漁夫王宮裏了，離開的時候她隻抓了兩把金幣。
以及，她不是單打獨鬥的武夫，不單純是，如果她是的話，瑞庫王不會對她警惕至此，他們的父女關係不會惡化至此。
塔拉塔有她自己的擁躉，雖然這擁戴建立在謊言的基礎上，沒有人知道她另一半血統來自人類，但她有信心其中部分思想激進的年輕人在得知真相後仍然願意跟她一起來到人類世界，為漁夫國和整個海底世界打前站，他們未必效忠於她，他們隻是覺得漁夫國必須這麽做。
最重要的是那些足夠優秀的青年科學家，塔拉塔在內心劃拉名單，也許到時候她可以承諾更寬鬆的、無所顧忌的科研環境，以勝過漁夫國先進儀器的吸引力。
名單上幾乎所有人都不能直接唿吸空氣，沒關係，她會找到一個有足夠曲折海岸線的國家、或者一個島國、或者一個有足夠河流湖泊的國家。
她需要重鑄她的三叉戟，不隻是為了戰鬥，那是她皇室身份的象征，她招募部下的天然依仗。而且失去三叉戟，她能用的魔法就隻有從浴缸裏扔出去一團水，打濕一個人，有了三叉戟作為中介，她就能使用更多關於水的魔法了。她從來都不是個足夠優秀的魔法師，她對水的控製不足以像湄拉那樣將它們武器化，但總會派上別的用場的。
還有很多，她腦內的計劃書上還有很多內容，其中的一些會導向鮮血與殺戮、陰謀與戰爭。
有點激進，她知道，但她擅長這個，而且對此興致勃勃。
塔拉塔·奧布洛斯是個公主、是個戰士，她就是為此而被塑造出來的，她受到的教育從來都是隻有死亡才能保護生命，隻有戰爭才能維持和平。
否則她為什麽花自己的一生來學習如何變得更強大呢？
當然，在今天、準確地說是昨天之前，本來那個模糊的、她甚至從沒有細化過的計劃，比她現在腦子裏這個要緩慢得多、也高尚得多。
不是因為她有什麽高尚的品質，不，塔拉塔認為用高尚或卑鄙來評價一個統治者是不合時宜的。
而是，此前每當她計劃些什麽的時候，她首先想到的不是這會帶來什麽收益，而是這將會導致什麽後果。
通常在塔拉塔的腦海裏，一係列的劇情預演後，她的計劃都會引發連鎖反應，最後變成她和瑞庫王徹底的對立。
最徹底的那種。
而這個結果是她不惜一切也要避免的，這就是為什麽幾個月前她最為憤怒的時候，也沒有像奧姆建議的那樣，聯絡願意支持她的部下，重迴漁夫國，用鮮血來確保自己的勝利和王位。
不，她不會。
在塔拉塔的內心深處，她不會讓任何人窺見的某個角落，有個她羞於承認的事實是，即使在現在，即使在她被放逐、被拋棄的現在，她仍然愛著瑞庫王、她的父親。
而且她知道，他也愛著她。
所以無論發生任何事，她不會對瑞庫王舉起三叉戟，永不會。
當她竭盡全力避免這件事發生的時候，她那建立完全屬於自己的國家的計劃，就不可避免地變得漫長又高尚。
最好的結局就是，讓海水分隔父女二人，直到十幾二十年、甚至是幾十年後，塔拉塔在漁夫國的影響力完全消失，她不再是艾思娜繼承王位的障礙和威脅。
到時候瑞庫王就不會隻是為了打壓她而反對她的一切主張，他也會承認，與人類世界的接觸是必須的——塔拉塔覺得瑞庫王現在也這麽認為，隻是他必須反對塔拉塔和她的支持者們。
當他們想要同人類世界接觸，他們會發現人類早已對海底世界有了認知，這認知來自於塔拉塔的國度，她已經在人類世界中確立了自己的地位，如果海底各國要同人類接觸，塔拉塔希望自己是不可繞過的媒介。
而現在，塔拉塔不確定這究竟是那神秘的人類藥物的作用，還是她終於意識到了她一直忽視的事。
這對她是不公平的。
讓她一個人退避到陸地上度過未來一半的人生，讓她一個人調整自己的計劃避免父女開戰的可能，這是不公平的。
十幾年、二十年，甚至有可能永遠不會到來的時刻，她都將被放逐在陸地上，這太漫長了，長到可怕，她不知道自己此前是怎麽忍受這個的。
而且這也不應該是她一個人的努力，瑞庫王也應該盡他身為父親的義務，來一同避免那在奧姆眼中必然發生的血腥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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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瑞庫王愛著他的長女，甚至隻是曾經愛過，他就應該那樣做、他必須那樣做。
當然，無時無刻，塔拉塔內心深處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說，“他不會的、那不是真的，他視你的人類血統為恥辱，你是他年少輕狂造成的災難性後果，即使他是一個真正的父親，國王這個身份也遠在父親之前。”
但大部分時候，從昨天到今天的大部分時候，塔拉塔覺得比起二十年的時間，這風險是值得冒的。
“你在想什麽？”克拉克問。
塔拉塔仔細地吃掉最後一塊抹著堪薩斯蘋果醬的煎餅，反問他，“你又在想什麽？”
“想你剛才說的話。”克拉克承認，“我有點驚訝。”
塔拉塔挑挑眉，“哪方麵？”
“關於你一直沒放棄當女王這方麵，”克拉克說，“要知道，生活在這個國家，女王之類的詞隻能在新聞上看到，而且這些新聞全都發生在其他大陸上。”
塔拉塔大笑起來，“我還以為你會指著我說，邪惡的人魚，竟然妄想篡奪政權統治人類，結果你在想這個？對對，自由民主，我知道，你們的信仰嘛。”
“是啊，然後我意識到對你來說，王權是像水一樣理所當然存在的事物。”克拉克歎了口氣，同時瞪了她一眼，“自由不是什麽值得嘲笑的事物。”
塔拉塔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很明顯，幾個月的人類文獻閱讀不足以讓她認同這一點。
“我還以為，允許自己被嘲笑也是自由的特點之一呢。”塔拉塔曼聲說。
那倒是，克拉克不得不承認這一點，所以他不再糾纏她的言辭，隻問自己擔心的那些，“你不會……采用一些很暴力、充滿了違法犯罪和傷害他人的手段來實現你的目標的，對吧？”
哦哦來了，塔拉塔坐直，她打算說點最壞的可能性給克拉克聽，最好讓他擔心得食不下咽睡不安寢。
但由於超人是個“好人”，就像他一直聲稱的那樣，他尊重任何人的生命，所以在那些壞事真的發生前，他隻能就那麽看著，而不是真的跳出來暴打她一頓來阻止她。
她對超人、不，事實上是“克拉克·肯特”個人品質的信任有點超標，不過幾個月來她聽到看到體會到的，足以證明他配得上這樣的信任。
當然，當超人和正義聯盟成為她的敵人站在她對麵的時候，塔拉塔也會做好一直戰鬥、直到最後的準備。
“不過，”克拉克打斷了塔拉塔的滔滔不絕，她不由得露出不快的表情，“我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
“不，我是。”塔拉塔說。
“你不是。”克拉克笑，“不過沒關係，即使你是，超人也會一直看著你。”
塔拉塔靠在椅背上，雙手環胸冷笑，“哦，讓他看好了，看我在不在乎。”
“你當然在乎。”克拉克說，但對他來說，這個話題似乎就結束了，他站起來開始收拾盤子和勺子走向洗碗池，還不忘叮囑塔拉塔，“把果醬擰緊蓋放迴冰箱。”
塔拉塔沒去管果醬瓶子，她蹦蹦蹦地跟在克拉克身後，“就這樣？真的不譴責一下邪惡人魚妄圖統治人類？”
克拉克歎了口氣，“說實話，很多人類國王也沒做得多好，所以如果你能表現出符合你身份的聰明才智和責任心，說不定對那些不幸的人來說會更好。”
塔拉塔停住了，真稀奇，超人比起自由更看重人類的生命，哇哦，在塔拉塔曾經收集到的一切采訪和新聞報道中他都沒有表露過這種傾向，想想看，如果這件事被人類知道了，會是什麽後果？
看著克拉克的背影片刻，塔拉塔笑了。
“你真無聊。”她說，然後蹦迴餐桌邊開始擰緊那隻果醬瓶子。
※※※※※※※※※※※※※※※※※※※※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柚子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打撈沉船？建國？
克拉克一時間張口結舌。
在踏上地鐵之前，他有一筐那麽多的話要跟塔拉塔說。
比如你不能大意，盧瑟這個人的任何舉動都不可能被輕易無視掉。
比如我知道海底世界有魔法傳統，這可能會讓你輕視人類肉|體變化對精神帶來的影響，但你除了尾巴和超強的肉|體強度外，仍有一半屬於人類，針對人類的藥物給你帶來的影響可能會超出你的預期。
比如你要相信超人，你確實需要檢查，我保證他不會用你的血做任何未經你同意的檢查，雖然我沒法解釋我為什麽能做這種保證。
但現在，除了這些他還想問，你認真的嗎？打撈沉船？當然可以，沒什麽不可以。建國，也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規定人魚不能建立一個國家。
但要怎麽大規模出手金銀寶石文物、要怎麽把這些都洗成合法收入、當有了足夠的錢要如何找到那個合適的地方建立公海人工島——話說她還記得超人不會幫她移山填海的，對吧？
克拉克深吸了一口氣，“好吧，很新奇的主意，等我們到家了，在你吃早餐的時候，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塔拉塔把目光移向他，“你想說什麽就現在說，如果你被我的話惹惱了，我還有時間威脅你必須給我準備早餐，或者下地鐵的時候直接在快餐店買一份。”
“不了。”克拉克笑著歎了口氣，哎，這個塔拉塔。“冰箱裏還有昨天的煎餅，熱一下就可以吃。我們迴去說，現在已經夠引人注意了。”
塔拉塔對吃剩煎餅沒什麽意見，但是對後半句，她像是聽到什麽神奇的話似的，驚奇地說：“引人注意？”
她的目光抬起來向著周圍人群掃了一圈，那些或明或暗關注著這邊的目光紛紛挪迴了自己手中的手機屏幕和書頁上。
“好吧，我還以為人類總是很忙。”塔拉塔也壓低了聲音點評道，“雖然缺點很多，但人類對殘疾同類的關愛和憐憫是我在海底所有國度中都未曾見過的。”
再一次的，克拉克發現，她不知道自己有多特別。
不是因為她坐在輪椅上，不隻是。
也不隻是因為她是個美麗的女人，就像露易絲、或者戴安娜。但她們永遠生機勃勃、光芒四射，有著堅定的眼神、有力的話語、鋼鐵一般的意誌、甚至是鋼鐵一般的身軀，使人們——大多數人類甚至少數非人類——飛蛾撲火般被吸引、又不由得心生畏懼。
而塔拉塔，本質上她同樣如此，鋼鐵之軀、以及初現端倪的鋼鐵意誌，但她的外表有著絕佳的欺騙性。
當她出現在人類麵前時，她幾乎永遠是坐著的，看人隻得仰視。而她仰著頭的時候，再銳利的表情也隻剩下了三分力量。
當她不想與人對視的時候，站著的人隻能看到她過長的睫毛遮掩下的臉頰，蒼白的皮膚、深栗色的頭發，像是西伯利亞的冰天雪地裏孕育出的雪精靈。
還有她的手，克拉克不會忘記初見的時候這雙纖細修長的手給他造成了多大的麻煩，他已經有段日子沒有接過那麽重、甚至能讓他受傷的拳頭了。
以及幾乎勒斷他頸椎的手臂，那是一雙何等有力的臂膀，肌理起伏線條明晰，但現在這些都掩蓋在她的長袖外套下，露出袖口的手腕纖細、十指尖尖。
她的手看起來柔弱無力，沒有留下任何常年戰鬥和使用武器的痕跡。是啊，能夠防禦榴彈的皮膚，怎麽會因為區區摩擦和擊打就生起繭子、骨節變形？
這樣富有欺騙性的外表與輪椅的神奇組合，使塔拉塔在人群中得到了遠超她本應得的關注，而她卻從來都注意不到這一點。
這不太正常，克拉克屬於記者的那部分敏銳思維提示著他，是的她曾經是一個公主，早該習慣了萬眾矚目，可這種狀態有點不尋常。
用克拉克最熟悉的同齡異性來做對比的話，露易絲也對別人的關注安之若素，因為那關注從來都在，從她還是個聰明漂亮的小姑娘起就在，她習慣了這個。
而且經常因為那些目光隻注意她的美貌卻忽視其他更重要的東西——專業素養、人格品質之類的——而感到惱火，但在必要的時候，她又毫不客氣地將自己的美貌當做所向披靡的武器。是的，她不是那種對自己的女性特質戰戰兢兢的人，她一貫以為美貌與聰明一樣屬於她自身特質，全都天生該為她所用，但這並不妨礙人們過度偏頗其中某項而無視其他時惹惱她。
而塔拉塔的狀態更像是……克拉克忽然醒悟，對了，塔拉塔眼中的人類根本就是異種。
亞瑟曾經說過，漁夫族——純粹的那種——全身都被鱗片所覆蓋，包括頭頂，所以他們沒有毛發，耳部、頭頂和手肘部分往往有鰭。
如果塔拉塔從小生活在一個所有人都長得跟自己不一樣的環境中，她會如何評價自己？
她曾對亞瑟說習慣了來自大眾的矚目，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一直都是欣賞的、喜愛的、仰慕的嗎？如果不是、甚至不全是——那或許就是為什麽她習慣了忽略別人的目光，卻不會意識到那目光最初源於什麽。
也許她明白自己的長相是美麗的，畢竟亞特蘭蒂斯人與人類的外表完全一樣。而據亞瑟和塔拉塔初見時的交談所知，她曾經在亞特蘭蒂斯學習過一段時間。
但明白和感受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
塔拉塔長得與人類童話中描繪的人魚幾乎一模一樣，但真實的人魚卻並非如此動人，她的外表隻是因為她的人類血統。
世界上唯一的漁夫族與人類混血，這意味著當她生活在漁夫族的時候，她的人類長相是異端，當她生活在亞特蘭蒂斯的時候，她的魚尾是奇觀。
克拉克是地球上唯一的氪星人，可他的外表與地球人無異，這使他沒有表現出超能力的童年裏，不隻有豐沛的、來自父母最真摯的愛，還有友善的小鎮居民、活潑的同齡小朋友。
瓊恩是僅剩的火星人，他身材高大、皮膚是綠色的，可他曾經擁有整個火星文明和同族，他像每一個火星人那樣成長。
變種人中也常常有人因為自己的x基因而發生外表變異，他們有的離群索居、有的自幼流浪，可所有變種人都是一個族群，共同的x基因將他們聯係在一起。
整個地球沒有任何一個人擁有與自己相似的長相是什麽感受？克拉克想，她是多麽孤獨啊。
塔拉塔理應感受到深刻的孤獨，正如克拉克所說，她失去了她成長的整個世界，並且再也不被允許迴去，不管因為什麽——按照布魯斯的說法，一次失敗的政治鬥爭——這聽起來都太過分了。
克拉克設身處地地想了下，如果有一天瑪莎告訴他不要再迴家、不要再迴農場、再迴斯莫威爾小鎮，不，他絕對受不了這個，他肯定會失去理智——就像布魯斯一直以來擔心的那樣。
當然，塔拉塔一直隱藏著自己的感受，任何感受。隻有極少數幾次，一些讓她放鬆了警惕的時刻，她凝視著什麽，但神遊太虛，那時候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孤獨這個詞的化身。
但如果不僅如此，如果她過去二十多年，即使在海底，在她的父親和姐妹身邊也依然如此感受的話——
一直把焦點放在虛空中某處的塔拉塔忍無可忍地轉過頭來看著他，那雙碧綠的眼睛中滿是懷疑和警惕，“你看了我兩分鍾了，有什麽不對嗎？”
因為昨天拒絕了超人抽血化驗的要求，今天他就親自上陣開著x視線透視她？
但是，塔拉塔疑惑地想，透視對驗證她的激素水平、她血液中的各種成分有幫助嗎？沒有吧。
說起來她輪椅上那個小裝置能阻止人類的各種透視安檢設備，能阻止超人的x視線嗎？
克拉克推了推自己的眼鏡。
“沒什麽。”他說，“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塔拉塔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問這個問題，但她仍然誠實地冷笑道：“給你套上氧氣麵罩穿上抗壓服，把你扔到深海跟魚一起生活，你會喜歡嗎？”
“那不一樣。”克拉克執著地說，“我不能與魚交流，你卻能跟我們交流。我跟魚一起，那永遠不是真正的生活，但你可以擁有更多。”
塔拉塔的目光移開了，片刻後她說：“是的，我說過，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格溫很可愛，彼得也還行，書和電影很好，食物和酒無與倫比的好。還有，超人很討厭，但你還不錯。”
她說完最後一句話後，臉上劃過一絲懊惱的神情，緊緊地閉住了嘴。而克拉克忍不住笑起來，“天哪，這藥對你的影響真的比想象中大，我從沒想過你有這麽誠實的一天。”
不是，塔拉塔想，那不是吐真劑，隻是在她說出來之前她覺得這沒什麽大不了，但說出來以後，克拉克的表情微妙地讓她有種“輸了”的感覺。
她狠狠地瞪著他，“所以又是‘他’打電話告訴你的？你們每天煲電話粥？格溫和她男朋友都沒有你們兩個這麽黏糊糊的。”
克拉克不以為意，“因為我是個消息靈通的記者，兼任‘他’的線人。”
天哪，塔拉塔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還以為超人的線人是個多麽有趣的掩護呢。
塔拉塔開始期待有朝一日克拉克知道他第一天就被她認出來時，該是怎樣的臉色了，不過她不會主動拆穿自己的，永遠不會。
畢竟這個局麵延續的時間越長，到時候的場麵就會越好看。
然後，就像克拉克計劃的那樣，當半個小時後，塔拉塔坐在餐桌前吃熱烘烘的剩煎餅時，他提了一大堆問題。
真的是一大堆，太多了，不必複述，中心思想就一個：你是怎麽想的？你怎麽會這麽想？
而塔拉塔的答案非常簡單，“我一直這麽想。”
她在克拉克一臉驚愕地思考時，又咬了一口煎餅，片刻後咽下去，“有點淡，有沒有奶酪糖漿什麽的。”
克拉克看起來更想專注思考，“我媽做的蘋果醬，在冰箱裏，自己拿。”
好吧，塔拉塔蹦過去自己拿了果醬和勺子來塗煎餅，愉快地邊吃邊等待著克拉克死機重啟拋出更多問題。
然後她會抓住這個機會——這個他不能以超人、地球和人類的守護者的身份喝止她的機會——告訴他一些會讓他坐立難安的內容。
比如她已經在國際新聞和曆史書中圈定了幾個預定目標，它們的共同點是自然環境惡劣、人口稀少、國民貧窮、□□政權、統治者貪婪。
塔拉塔相信隻要有足夠的金錢誘惑和武力威懾，她肯定能說服其中一個割讓部分土地的主權給她。
然後，她將宣布建國，不是以這個有社保號的聯邦公民“塔拉塔·格蘭瑟姆”的名義，而是以來自海底的“塔拉塔·奧布洛斯”的名義——對，那就是她被剝奪了的姓氏，塔拉塔決定把它拿迴來。
她將設法取得幾個人類國家的承認，以使她成為人類法律意義上合法的女王，鑒於神奇女俠是天堂島駐聯合國聯絡大使，地球上已經出現了好幾個外星人，她認為人類有足夠粗壯的神經承認一條人魚統治某個偏遠小國。
如果有一天——這一天幾乎必將到來——她和正義聯盟發生了衝突，女王這個稱號所帶來的外交豁免權和政治象征能幫大忙。
為此她要打撈人類的沉船攫取大量黃金白銀，但不止如此，她得迴漁夫國一趟，她多年俸祿積蓄的大部分都留在漁夫王宮裏了，離開的時候她隻抓了兩把金幣。
以及，她不是單打獨鬥的武夫，不單純是，如果她是的話，瑞庫王不會對她警惕至此，他們的父女關係不會惡化至此。
塔拉塔有她自己的擁躉，雖然這擁戴建立在謊言的基礎上，沒有人知道她另一半血統來自人類，但她有信心其中部分思想激進的年輕人在得知真相後仍然願意跟她一起來到人類世界，為漁夫國和整個海底世界打前站，他們未必效忠於她，他們隻是覺得漁夫國必須這麽做。
最重要的是那些足夠優秀的青年科學家，塔拉塔在內心劃拉名單，也許到時候她可以承諾更寬鬆的、無所顧忌的科研環境，以勝過漁夫國先進儀器的吸引力。
名單上幾乎所有人都不能直接唿吸空氣，沒關係，她會找到一個有足夠曲折海岸線的國家、或者一個島國、或者一個有足夠河流湖泊的國家。
她需要重鑄她的三叉戟，不隻是為了戰鬥，那是她皇室身份的象征，她招募部下的天然依仗。而且失去三叉戟，她能用的魔法就隻有從浴缸裏扔出去一團水，打濕一個人，有了三叉戟作為中介，她就能使用更多關於水的魔法了。她從來都不是個足夠優秀的魔法師，她對水的控製不足以像湄拉那樣將它們武器化，但總會派上別的用場的。
還有很多，她腦內的計劃書上還有很多內容，其中的一些會導向鮮血與殺戮、陰謀與戰爭。
有點激進，她知道，但她擅長這個，而且對此興致勃勃。
塔拉塔·奧布洛斯是個公主、是個戰士，她就是為此而被塑造出來的，她受到的教育從來都是隻有死亡才能保護生命，隻有戰爭才能維持和平。
否則她為什麽花自己的一生來學習如何變得更強大呢？
當然，在今天、準確地說是昨天之前，本來那個模糊的、她甚至從沒有細化過的計劃，比她現在腦子裏這個要緩慢得多、也高尚得多。
不是因為她有什麽高尚的品質，不，塔拉塔認為用高尚或卑鄙來評價一個統治者是不合時宜的。
而是，此前每當她計劃些什麽的時候，她首先想到的不是這會帶來什麽收益，而是這將會導致什麽後果。
通常在塔拉塔的腦海裏，一係列的劇情預演後，她的計劃都會引發連鎖反應，最後變成她和瑞庫王徹底的對立。
最徹底的那種。
而這個結果是她不惜一切也要避免的，這就是為什麽幾個月前她最為憤怒的時候，也沒有像奧姆建議的那樣，聯絡願意支持她的部下，重迴漁夫國，用鮮血來確保自己的勝利和王位。
不，她不會。
在塔拉塔的內心深處，她不會讓任何人窺見的某個角落，有個她羞於承認的事實是，即使在現在，即使在她被放逐、被拋棄的現在，她仍然愛著瑞庫王、她的父親。
而且她知道，他也愛著她。
所以無論發生任何事，她不會對瑞庫王舉起三叉戟，永不會。
當她竭盡全力避免這件事發生的時候，她那建立完全屬於自己的國家的計劃，就不可避免地變得漫長又高尚。
最好的結局就是，讓海水分隔父女二人，直到十幾二十年、甚至是幾十年後，塔拉塔在漁夫國的影響力完全消失，她不再是艾思娜繼承王位的障礙和威脅。
到時候瑞庫王就不會隻是為了打壓她而反對她的一切主張，他也會承認，與人類世界的接觸是必須的——塔拉塔覺得瑞庫王現在也這麽認為，隻是他必須反對塔拉塔和她的支持者們。
當他們想要同人類世界接觸，他們會發現人類早已對海底世界有了認知，這認知來自於塔拉塔的國度，她已經在人類世界中確立了自己的地位，如果海底各國要同人類接觸，塔拉塔希望自己是不可繞過的媒介。
而現在，塔拉塔不確定這究竟是那神秘的人類藥物的作用，還是她終於意識到了她一直忽視的事。
這對她是不公平的。
讓她一個人退避到陸地上度過未來一半的人生，讓她一個人調整自己的計劃避免父女開戰的可能，這是不公平的。
十幾年、二十年，甚至有可能永遠不會到來的時刻，她都將被放逐在陸地上，這太漫長了，長到可怕，她不知道自己此前是怎麽忍受這個的。
而且這也不應該是她一個人的努力，瑞庫王也應該盡他身為父親的義務，來一同避免那在奧姆眼中必然發生的血腥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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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瑞庫王愛著他的長女，甚至隻是曾經愛過，他就應該那樣做、他必須那樣做。
當然，無時無刻，塔拉塔內心深處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說，“他不會的、那不是真的，他視你的人類血統為恥辱，你是他年少輕狂造成的災難性後果，即使他是一個真正的父親，國王這個身份也遠在父親之前。”
但大部分時候，從昨天到今天的大部分時候，塔拉塔覺得比起二十年的時間，這風險是值得冒的。
“你在想什麽？”克拉克問。
塔拉塔仔細地吃掉最後一塊抹著堪薩斯蘋果醬的煎餅，反問他，“你又在想什麽？”
“想你剛才說的話。”克拉克承認，“我有點驚訝。”
塔拉塔挑挑眉，“哪方麵？”
“關於你一直沒放棄當女王這方麵，”克拉克說，“要知道，生活在這個國家，女王之類的詞隻能在新聞上看到，而且這些新聞全都發生在其他大陸上。”
塔拉塔大笑起來，“我還以為你會指著我說，邪惡的人魚，竟然妄想篡奪政權統治人類，結果你在想這個？對對，自由民主，我知道，你們的信仰嘛。”
“是啊，然後我意識到對你來說，王權是像水一樣理所當然存在的事物。”克拉克歎了口氣，同時瞪了她一眼，“自由不是什麽值得嘲笑的事物。”
塔拉塔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很明顯，幾個月的人類文獻閱讀不足以讓她認同這一點。
“我還以為，允許自己被嘲笑也是自由的特點之一呢。”塔拉塔曼聲說。
那倒是，克拉克不得不承認這一點，所以他不再糾纏她的言辭，隻問自己擔心的那些，“你不會……采用一些很暴力、充滿了違法犯罪和傷害他人的手段來實現你的目標的，對吧？”
哦哦來了，塔拉塔坐直，她打算說點最壞的可能性給克拉克聽，最好讓他擔心得食不下咽睡不安寢。
但由於超人是個“好人”，就像他一直聲稱的那樣，他尊重任何人的生命，所以在那些壞事真的發生前，他隻能就那麽看著，而不是真的跳出來暴打她一頓來阻止她。
她對超人、不，事實上是“克拉克·肯特”個人品質的信任有點超標，不過幾個月來她聽到看到體會到的，足以證明他配得上這樣的信任。
當然，當超人和正義聯盟成為她的敵人站在她對麵的時候，塔拉塔也會做好一直戰鬥、直到最後的準備。
“不過，”克拉克打斷了塔拉塔的滔滔不絕，她不由得露出不快的表情，“我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
“不，我是。”塔拉塔說。
“你不是。”克拉克笑，“不過沒關係，即使你是，超人也會一直看著你。”
塔拉塔靠在椅背上，雙手環胸冷笑，“哦，讓他看好了，看我在不在乎。”
“你當然在乎。”克拉克說，但對他來說，這個話題似乎就結束了，他站起來開始收拾盤子和勺子走向洗碗池，還不忘叮囑塔拉塔，“把果醬擰緊蓋放迴冰箱。”
塔拉塔沒去管果醬瓶子，她蹦蹦蹦地跟在克拉克身後，“就這樣？真的不譴責一下邪惡人魚妄圖統治人類？”
克拉克歎了口氣，“說實話，很多人類國王也沒做得多好，所以如果你能表現出符合你身份的聰明才智和責任心，說不定對那些不幸的人來說會更好。”
塔拉塔停住了，真稀奇，超人比起自由更看重人類的生命，哇哦，在塔拉塔曾經收集到的一切采訪和新聞報道中他都沒有表露過這種傾向，想想看，如果這件事被人類知道了，會是什麽後果？
看著克拉克的背影片刻，塔拉塔笑了。
“你真無聊。”她說，然後蹦迴餐桌邊開始擰緊那隻果醬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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