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剿的浩大隊伍當黃昏時分便撤的差不多了,除了那些找楊臻還有事的人,諸如蘇緯之流。


    歪脖子護教使領著一幫人趁著天沒黑透規整山林,望北天宮前的此人影就更加寥落了。


    楊臻給葉悛理氣醫治,耳朵邊全是宿離的歉意。直到葉悛能自己站得住走得了道,他才說:“你師父在逆元等你。”


    宿離一愣,追問著自己不解,但無論他怎麽往楊臻麵前站,楊臻都不看他,反倒是還在緩氣的葉悛平白受了楊臻的不少注視。


    葉悛覺得別扭,道了聲謝之後便去盯人清場。


    “若佟!”宿離扯住他說,“你在生我的氣?”先前說話的時候楊臻就在避他,這迴人都走了楊臻還不肯和他對臉,這分明就是小孩子鬧脾氣的模樣。


    楊臻斜眼看著遠天的微月,仍不願搭理他。心思亂飛,今兒是十五,待會兒的月亮肯定好看,要是大小姐在就好了……


    “臻臻……”宿離的語氣都漏出了懇求。


    楊臻望月的眼睛微微一皺,臉上瞬間掛上了許多汙言穢語。瞧間他這副模樣,宿離一時也不敢再多說什麽敗壞自己僅存的一點情分。


    “老楊!”鴻踏雪如離弦之箭般地竄了出來。


    “你怎麽在這兒?”楊臻瞧見他之後頓時輕快了不少:這家夥真是無處不在。


    “我來給你送媳婦兒的。”鴻踏雪朝他忽閃眼睛。


    楊臻有那麽一瞬間的疑惑,而後便見他朝天空吆喝:“大小姐,你還不出來啊?”


    心髒一動,楊臻整個人都覺得胸膛裏輕飄飄的。


    周從燕總算是從出現在了楊臻的視線之中。


    明月別枝,烏鵲離樹,飛影劃月而過。


    周從燕這麽些日子以來積攢的各種情緒都因這一眼消散,等楊臻正麵對向她時,她還是忍不住奔了過去。


    竹葉青多少年了都沒有過鼻頭發酸的感覺,但看著周從燕奔向楊臻,最後直接跳著飛起來撲到楊臻身上之時,卻真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辛澀。


    楊臻接住她摟著她,任她像個小猴子般掛在自己脖子上。


    這倆人抱到一塊之後既不說話也不撒手,鴻踏雪在一旁看的心癢癢,也曉得自己站在這裏太礙事,於是直接去扯起宿離說:“走了走了,讓他倆在這兒安靜地抱著吧!”


    為向涼風清景道,今朝屬我兩三人。這裏確實不需要旁的人了。


    三個人一起藏到望北天宮裏,扒了許久牆角都沒等到外頭有什麽動靜,於是鴻踏雪便又有了張嘴的機會。“大教主啊,”他的模樣有那麽點欠揍,“你是怎麽想的呀?怎麽敢跟老楊開這種玩笑的?”


    宿離想往外看又不方便往外看,低頭道:“我也沒想到他會這麽衝動直接殺到了這裏,這……不太像他……”


    鴻踏雪一撇嘴,給他解釋道:“這也並不能怪老楊,那段日子我跟了他不少時候,眼看他憋了不少火,你是正好趕上他不想忍的時候了。”


    “他怎麽了?”宿離揪心。


    “徐樞的事,散氣不成的事,大小姐離家出走的事,還有就是你,”鴻踏雪說,“我們都以為你被綁了……”


    宿離低頭:“對不住……”


    鴻踏雪才沒興趣聽人懺悔,再說就算懺悔也不該是對著他懺悔。他坐下來撈了杯茶喝,又轉臉問竹葉青道:“大姐,你跟大小姐一道兒的?”


    竹葉青點頭。


    “那你跟大小姐是……”鴻踏雪此刻閑下來好好打量過竹葉青之後,越發覺得這人有點邪性的意思。楊臻說周從燕被她娘拐跑了,那這人豈不是……


    “我是她娘。”竹葉青說,“她跟我出來學本事。”


    “學本事?”鴻踏雪實有不信。


    竹葉青說:“之前聊的時候你也聽見了,那丫頭是我和周振鶴的閨女,我呢,叫竹葉青,你應該也聽說過吧?”


    鴻踏雪還琢磨了片刻:竹葉青不是毒蛇嘛,這名字聽著好響亮啊,好像還有別的意思來著?他騰的一下站起來指著竹葉青瞪眼道:“你!你是五毒宗的!五毒宗的竹葉青?!”


    竹葉青咯咯笑個不停:“怕成這樣?之前被禍禍過?”


    “誰說我怕了!”鴻踏雪習慣的嘴硬,“藥師穀的人我都認識!我才沒怕,沒怕!”嘴硬歸嘴硬,但他還是挪步坐到了離竹葉青最遠的座位上。


    竹葉青瞧著他這小模樣就覺得熱鬧好笑:“還都認識,藥師穀一共才幾個人……”


    “仨!”鴻踏雪三根指頭一伸,“三個都認識!”


    竹葉青剛開始也就是聽了個樂,但仔細一想又覺得別有奇處:藥師穀的林老頭子還活著,她閨女婿也是藥師穀的,還有誰?還能有誰?“你……”竹葉青盯著他,“不會認識林半夏吧?”


    “對啊!林姑姑就在白帝城等著……”鴻踏雪也覺得不對勁了。這人跟他家林姑姑認識?


    望北天宮外,那倆人誰也都還沒撒手。


    雲生時月缺,月滿處雲遮。天上的雲月相錯,映得地上的一雙人影也斑駁閃動。


    “聽說你去學本事了?”楊臻先開了口。


    “嗯。”周從燕悶著應了一聲,“聽說你差點被打死?”


    楊臻悶笑一聲:“都好了。這些日子去哪兒了?”


    “武陵山莊,我娘跟那兒熟。”周從燕說,“你一藏就是七八個月?怎麽藏得住的?”


    “師父讓我反省,我要是想不明白到現在還出不來呢。”楊臻笑。


    “那你想明白什麽了?”


    “給你寫了首曲子。”


    “真的啊?”周從燕總算是撒開了楊臻。


    “想聽麽?”楊臻抽出藏鋒問。


    周從燕點頭。


    兩人靠著就近的登天柱坐下來,藏鋒一橫,清亮繚繞的笛聲就此飄出。輕靈悅動,讓人聽得牽腸掛肚,牽腸掛肚間卻不苦澀,反倒是有一種充滿希冀的甜蜜。


    天宮裏頭的人也聽到了此夜中清曲。


    “哎呀?”鴻踏雪忍不住朝外巴望,“外頭怎麽還吹上曲兒了?”


    “人家要吹你就好好聽著唄。”竹葉青難得能體會到這般的溫馨。


    一曲作罷,靠在楊臻身上的周從燕跟個貓似地扭了扭,不無得意地說:“聽得出來,你很想我啊。”


    許久不見,她也不知那個聽曲兒隻能說句“好聽”的毛丫頭了。


    楊臻溫笑,腦袋一歪輕輕枕在了她的頭上說:“大小姐聰明絕頂。”


    “這曲子叫什麽?”周從燕問。


    “思難忘。”楊臻與她望月。


    周從燕一時心酸,她知道這名字從何而來,所以一聽就想落淚。不過她還有自己的倔強,她伸著食指戳了戳楊臻的心窩說:“好啊,你師父讓你去反省,結果你就反省了這些啊?”


    楊臻笑而不語。這哪裏算反省,他說是曲子,但實際上卻連譜子都沒列過,不過是刻在心裏印在腦裏,所以能信手拈來罷了。


    “不像話……”周從燕想批評一句卻還帶著蜜意,結果反而成了調戲撒嬌一般。她把自己膩紅了臉,又轉移話茬道:“你這迴來是救巫奚教的嗎?”


    楊臻點頭:“事情畢竟是我惹的。”


    “其實,我娘帶我來是想趁亂拿下巫奚教的。”周從燕說。


    “因為你爹?”楊臻問。


    “嗯。”周從燕噘嘴,“可是現在不亂了。”


    楊臻抬手刮了刮她的桃腮說:“好辦,鳳中天那老家夥就在漢中,你跟我迴去找他要就是。”


    “在漢中?”周從燕納罕。老窩都要被端了,老當家的竟然躲在漢中。


    “對啊,聽四哥說他已經賴在那裏大半年了。”楊臻說,“一直賴到我出來。”


    周從燕一下子豎了起來道:“那得趕緊迴去,不然他跑了怎麽辦。”


    “聽你的。”楊臻一伸手又把她撈了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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