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先前與楊臻的約定,周從燕這迴被送迴家也就沒有多大的折騰,又因為有個與周大小姐八字相克的嵬名峴,楊臻也就沒在蘇州久留,擱下大小姐、吃了頓盛情的酒宴、教了大小姐不少招式後,給她留了張圖紙後便離開了。


    當然,這一係列事嵬名峴是沒有資格參與的,不過有活錢袋在,他在客棧過得也不錯。


    他覺得楊臻這日子待他不錯,好吃好喝的,平時說話也不諷刺挖苦了,他已經開始慢慢習慣這樣的日子了。


    他當然不知道,楊臻此次帶他迴京,是本著一種押犯人迴京的心態去的。


    楊臻與嵬名峴到平右將軍府時已是黃昏,楊青正在門口等楊恕從朝中歸來,意外接到了自家少爺,自然欣喜得厲害。


    在楊青看來,自己那不知著家的野氣少爺是終於良心發現迴家看看了,還帶了個朋友迴家。什麽都無所謂,將軍府不缺那幾間廂房,缺的是這個久不歸家的大少爺。


    楊青從未見過嵬名峴,也看不懂什麽殺氣重的“陰晦”樣子,自然不會覺得這個平平無奇的客人有什麽特別的。但嵬名峴就不一樣了,他雖說也未切實見過楊青,但他卻當過近一個月的楊青,他初見到楊青之時儼然就是與自己打了個照麵的感覺。


    這種感覺幾乎等同於見鬼。


    “我爹人呢?”楊臻往堂中一坐問到。


    “午後宮裏來人傳話說聖上有事召見,老爺去了之後到現在還沒迴來。”楊青分了幾個丫鬟小廝去拾掇房間,自己跟著楊臻端茶倒水。


    楊臻隨口應著,朝中的事他向來不多過問,雖然猜得出是什麽,卻也不想多說什麽。“太師近來可好?”他又問。


    “挺好的啊。”楊青所知有限,未能想到聞太師遇刺的事。


    雖然通緝令早已發遍了全國,但由於聞南曜控製得好,太師遇刺的事並未在京畿一帶風波多少,在京城百姓看來,隻是又多了個十惡不赦的通緝犯罷了。


    “就是老毛病總犯,少爺您也是知道的,對了,老爺還說呢,等你什麽時候迴來再去給太師瞧瞧。”楊青又道。


    楊臻並未去迎合旁邊嵬名峴掃過來的目光,隻是點了點頭。


    聞訓古有腰疾,這等事稍微上點心便會知道。


    從前楊臻迴家的時候總會去給聞訓古紮幾針、藥熏一下什麽的。不得不說,楊臻這一身醫術太實用了,自從聞太師治過幾迴之後,他的手藝就在京中重臣間出名了,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大多上了些年紀,哪個沒有點毛病呢?


    院中有了些動靜,片刻後,楊恕由幾個隨從跟著進了前堂。


    “爹,您迴來了。”楊臻起身道。


    楊恕把官帽脫下遞給身後的隨從,坐到他的正位,笑道:“在前朝陪聖上看了許久軍務,迴的晚了些。”他不需要多解釋什麽,橫豎楊臻都沒興趣多問什麽。楊恕喝了兩口茶潤了潤嗓子,看著嵬名峴問:“這位是?”


    楊恕知道自己的兒子交友甚廣,但他卻很少見楊臻領著江湖上的誰迴來過,畢竟廟野有別,楊臻一向很懂幫他避嫌。如今既然領迴來了,肯定另有原因。


    楊臻瞄了嵬名峴一眼,嵬名峴便立馬起身一揖道:“見過楊將軍,晚輩嵬名峴。”


    楊恕頓時皺緊了濃眉。之前他收到過楊臻寄迴來的家書,對有關嵬名峴的情況都比較清楚,所以見到嵬名峴他也不至於揚手就讓重兵將其拿下。他看向楊臻:“臻臻,你帶他迴來是……”


    “爹,既然另有其人,孩兒想,是否可以勸姑父原諒他。”楊臻說。


    楊恕微傾著脖頸,動了動嘴唇,似是有些不太高興,但片刻過後還是收住了情緒,隻是沉著聲問:“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楊臻明白以楊恕所知的情況是不可能與他感同身受的,以將軍和太師舅子的身份更不可能會輕易放過嵬名峴,便道:“父親,我們所必須重視的是那個江姓之人,兒子能保證嵬名峴不會再為他們所用,所以還請父親容我一試。”


    兩聲父親一出口,楊恕就拿他沒轍了。楊恕搖頭道:“你執意如此,便去吧,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到時為父可不會替你說話。”


    “是,多謝父親。”楊臻笑得燦爛又乖巧。


    “罷了罷了,你一路趕迴來也累了,趕緊迴房休息去,明日朝後再去太師府吧。”楊恕擺手說著,領著隨從們離開前堂。


    嵬名峴眼看著楊恕領著一幫子人離開,堂中又隻剩了他們三人。


    “楊臻……”嵬名峴尚在意楊恕剛才的話,是個長耳朵的都能聽出楊大將軍不高興了。


    楊臻歪著腦袋擠著半邊小眼看了看他,說:“你也看到啦,雖說把你帶迴來了,但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保住你,不過你放心,若事不成,我會給你挑個風水寶穴的,權當是犒勞劍魁閣下俠肝義膽地跟我迴京城。”


    “你——”嵬名峴惱道:果然不能把這家夥往好處想。


    楊青偷瞄了嵬名峴幾眼,貼到楊臻跟前小聲問:“少爺,他真是那個要殺聞太師的家夥啊?”


    楊臻點頭起身說:“行了,我迴房歇會兒,你領他去他的房間吧。”


    “少——”楊青不情願,但又跟不上楊臻的步子,眼看著自家少爺離開,隻把他倆留在堂中。楊青一陣脊條骨發涼後,硬著頭皮衝嵬名峴微笑道:“嵬名大俠,請跟我來。”


    太師府中,脖子上掛著個小書袋的聞南煜從大門一路衝到了後院。這股風風火火的勁頭嚇到了沿途的一眾丫鬟小廝。


    柴心柔正由三兩個小丫鬟陪著在院子裏繡花,她看到聞南煜後喊住了他:“小煜,你這是幹什麽?”


    “嫂嫂?”聞南煜收住步子,似乎才看到她一樣。他看著柴心柔手中的佩帶道:“在給大哥補腰帶呐?”


    柴心柔點頭說:“你看你這火急火燎的樣子,當心拌跟頭。”


    “嫂嫂嫂嫂,我表哥迴來了!”聞南煜跳到石凳上蹲著瞪眼道。


    柴心柔停下了手上的活計,問:“你聽誰說的?”


    “方才在學堂上聽先生說的,”聞南煜越說越不老實,“先生晌前去將軍府喝茶了,說是在那見到表哥了。”


    太師府下的學堂一直都是一個先生帶著的。


    學堂的老先生方廷和是個真正的傳奇人物,十幾歲時參加科舉便得中狀元,不到三十歲便成了宰相,是社稷的一條實打實的肱骨,據說連聞訓古、楊恕、江函等人都是他的學生,這等身份的老前輩往哪裏一放都是一尊鎮宅神獸。如今老先生大概有八十歲了,早年間帶出來的學生能頂事之後,他便辭官了。本著“在哪裏養老不是養老”的想法,聞訓古把老先生請迴來辦起了學堂,也就是聞南曜和楊臻曾求學的地方,也是聞南煜現在每天都要去的地方。


    方廷和並不介意邊養老邊種樹,其實,他都有些慶幸自己沒找個山溝水洞了卻殘生。他曾以為江文杲是他這輩子所能教出來的最有才華的學生,事實也確實如此,在他見過楊臻之前,江文杲永遠是他最大的驕傲。


    在方廷和還年輕的時候,便認為仕為國計,讀書人閱經覽史歸根究底就是個修齊治平,以身為國,哪怕朝生暮死,也對得起腹中的浩瀚。這是他一貫的想法,但當他的得意門生江文杲被誅九族之後,他的堅持也有了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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