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他媽知道我是誰麽?我小舅子可是西涼府裏的大官兒,識相地便將我放了,否則——”


    “拖出來打!”


    漸漸,


    商人陸續醒來。


    有不怕死叫囂的,全都拖出囚車,打個半死後再關迴囚車,至此再無人敢出聲。全都學著唐虎鹿,走一路哭一路。


    漫漫黃土,炎炎夏日,本來水分流逝就快,越哭越口渴。


    囚車在土丘溝壑中七拐八拐,宋澈即便想記下路線也行不通。


    就這樣,搖搖晃晃走了一天。


    太陽曝曬下連土匪都受不了,何況擁擠在囚車裏的人,全都嘴唇幹裂,如一根根曬幹了的蘿卜,死嫣嫣,昏沉沉。


    “好漢,你好歹也給我們一口水喝吧?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被渴死的。”宋澈心平氣和說道。


    馬匪卻道:“原本是想給你們喝的,可一個個哭得我頭都疼了,現在想喝水了,沒門兒!”


    宋澈又摸了摸袖子與口袋,想著用些東西換口水喝,卻發現連戒指都已被收剮走。


    “哎,好漢,我見你時不時揉脖子,是不是頸椎不舒服?”宋澈見馬匪揉肩捶背的動作,忽然心生一計。


    馬匪抱怨道:“廢話,哪兒有你們坐在車裏安逸,從昨夜到現在,我可都騎在馬背上呢!”


    從昨夜至今,已快九個時辰,按照馬匹與囚車速度,至少走了七八十裏路,這是要出關了麽?


    宋澈笑道:“我教你個動作,可以大大緩解肩頸疲勞,若有效的話,你給我口水喝唄。”


    馬匪一挑眉毛:“可真?”


    “試試便知。”


    宋澈一邊演示,一邊說道:“來,大家跟我一起做,先雙手交叉,放在自己後腦勺上,雙手用力向前壓,脖子用力向後揚,連續五個深唿吸,同時做三組,奇效自會顯現。”


    馬匪將信將疑,學著宋澈的動作,簡單做了三組,晃晃脖子,捶捶肩膀,驚喜道:“嘿!好像是要輕鬆不少嘞!”


    宋澈頸椎酸痛時,常常這麽做,效果好不好,做過的人都知道。


    他衝馬匪眨了眨眼睛。


    “怪不得都說你們這些大梁商人聰明奸詐,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反響。”馬匪爽快取下腰間水袋,隨手丟給了宋澈。


    宋澈咕嚕咕嚕灌下幾大口,一天的口渴總算消去大半。


    交易不一定非得要金錢,用知識同樣管用。


    “宋老板,也給我喝一口!”唐虎鹿與眾商人搶著來喝。


    隨後,緩解頸椎不適的動作迅速在馬匪中傳開,大家一起做運動。


    宋澈趁機與那馬匪攀談:“對了,兄弟你們為何要抓我們啊?”


    馬匪搖了搖頭,“這個我可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訴你,總之是首領吩咐的。”


    “那好歹告訴也我們要去哪兒吧?這都顛簸一天,我們又餓又渴,你們也難受不是?”宋澈又問。


    馬匪一指前方:“快了,喏,就在前方。”


    宋澈順他指著的方向望去——見黃土丘陵間,一片開闊盆地,草木向陽而生,湖泊波光粼粼,三五成群牛羊吃草,兩三百戶相鄰人家。


    這裏是匪窩?


    更像是世外桃源呢。


    那這群人是馬匪麽?


    迴想昨夜,他們在攻入榷場後,並沒砍殺平民,連貨物都沒搶。


    很快,押送隊伍抵達村口,孩童們笑臉相迎,村民們奔走相告:


    “歌將軍他們迴來啦!”


    一時間,所有村民往村口聚集,他們皮膚黝黑泛紅,絕大多數都是梁人麵孔。


    “快點兒下車!”


    商人們被趕鴨子下架。


    “先拿點兒水給他們喝!”


    有村民抬來兩大桶水,卻並未給勺,商人們爭先恐好,如同搶豬食般,頭紮進桶裏喝了個飽。


    宋澈微微皺眉,站在原地無動於衷,看這幫笑盈盈的村民,有發自內心的淳樸與善良,可再看這幫馬匪,一個個兇神惡煞。真是極大的反差。


    “二當家與三當家的來啦!”


    “統統給我站好!”


    喝完水的商人,依次排列站好。


    見兩個男人走出村子,一人三十出頭,額間箍著寶石發帶,一人二十七八,漢人麵孔。


    “是他!”


    眾商皆瞪著那額箍寶石發帶的男子驚唿。他正是昨日在榷場裏,用羊脂玉包下絲綢的發帶男子。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昨日發帶男子用羊脂玉換絲綢時,宋澈便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說為何他出手那般闊綽呢,原來是馬匪隱藏在榷場裏的奸細!”


    “簡直喪盡天良啊!”


    如此看來,在場所有商人,都受過這發帶男子的“恩惠”。


    宋澈不僅認識這發帶男子,就連他身旁的三當家,麵孔似乎也有所熟悉。仔細想想,他不正是先前在路邊,從賞金獵人手中救下的男人麽?


    看來那群賞金獵人沒有錯,他真的是馬匪。


    這三當家,也直勾勾盯著人群中的宋澈,顯然他們都認出了彼此。


    “都不想活了麽!統統給我閉嘴!”


    馬匪持刀威脅,眾商忍氣吞聲。


    發帶男子沉穩淡然,依次走到眾商跟前:


    “張老板,王老板,李老板……你們是做茶葉生意的;劉老板,許老板,黃老板……你們是做瓷器生意;盧老板,秦老板,周老板……你們是做珠寶生意的……”


    他將眾商人所賣的貨物類別,挨個闡述而出。最後來到宋澈跟前,卻並未多說,隻淺淺一笑,自我介紹:


    “我的名字叫做奎金,是寨子裏的二當家,同時也是個玉石商人,所以大家不用害怕,咱們都是同行。我將諸位老板請到寨子裏來,是想跟大家做筆生意,若咱們合作愉快,我自會放你們離開。”


    “做何生意啊?”有人問道。


    奎金輕輕吐出一個字:“鐵。”


    “啊?鹽鐵可是邊疆禁止的啊。”


    “被逮到的話,輕則殺頭,重則滿門抄斬呢!”


    “你這不是逼我們走私麽?”


    商人們哪個沒有妻兒家眷,誰又願意賭上身家性命去幹這種勾當。


    “眾老板無需急著答複,我給你們一晚上的時間考慮,若願意,那咱們便一起合作,將買賣落實,若不願意,也許,”


    奎金冷冷說道:“明日的太陽便不會在你們眼中升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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