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慶很快意識到,他這次遇見高手了,而且還是很高很高很高的那種。


    當年商慶不過十歲時,神闕自通,納氣入內,自發形成氣海。


    同樣也是那一年,商道中突然說要教他練刀,商慶歡唿雀躍,結果劈、砍、刺、撩四個枯燥動作一學就是五年。


    商慶十四歲時,商道中又讓他進捉妖司,上官驚虹是主考官,結果商慶越級通過七品捉妖師的各項考核,最終成了玉京最年輕的捉妖師。


    次年,商道中一夜之間滅妻叛司,震驚玉京朝野,影響極大,聖人爆怒,追殺商道中三萬裏,而商慶這位年輕的七品捉妖師反而逐漸淡出上層視角。


    其實說到底,商慶雖學了刀,卻沒學過任何刀法招式;他形成了氣海,也沒有修煉過任何的修行法門。


    這一切的背後,似乎都是商道中在有意為之。商慶看不懂,或許也沒幾人能看懂。


    昨夜夢中在白玉亭裏赤炎仙君傳授的《上古天真唿吸吐納法》,更是他二十年來,所接觸到的第一種修行法門。


    當初對抗貓妖望玉的幻術時,體外的那道金色光圈似乎也是自發而成。他之後還特意嚐試過幾次,結果都已失敗而告終。


    此時商慶知道自己今天應該是走不出萬年縣縣衙大門了,索性也就作罷。


    既然這位前輩沒有直接出手拿下他,說明情況應該也不會太槽糕。


    此時,他心中萌發出能再次與兩位仙君相見的念頭。


    白玉亭中,紫袍男子不甘心的再次嚐試出亭,這一次,他發現那股無形的阻擋之力竟然弱了一絲,不由得怔怔出神,若有所思,不再強行出亭。


    短發男子見狀,同樣陷入沉思,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找到了出亭的方法。


    商慶放開小姑娘的手,輕聲安慰她不要怕。一轉身,對著蘇黃州旁邊的老者躬身道:


    “不知前輩在此,先前是小子失禮了。”


    蘇黃州愣了一下,隨即釋然。


    這位來自青雘山水墨山莊著布衣穿草鞋的老者,姿態悠然,此時的他不再是那個一臉猥瑣的老不羞,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蘇黃州悄無聲息地與老者拉開了兩個身位,這一刻仿佛又迴到與他初見之時。


    青雘山上,有座水墨山莊,聽說收藏著妙染無數,隨便挑一幅出來,都是可以被太學院丹青閣閣主奉為至寶級別的存在,價值十城,甚至百城。


    蘇黃州遊曆天下,等到他去了才發現,赫赫有名的水墨山莊結果是座茅草屋,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妙染更是沒有,屋內倒是有幾張用劣質黃紙畫著的徐娘春-宮圖,一張比一張不堪入目,淩亂的散落在地。


    直娘賊的,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呐。


    這些要是拿去坊間,轉手就是一筆不少的收入啊!


    蘇黃州決定在此小住一晚,結果當夜就忽遇狂風怒號,也不知那茅草屋被卷去了幾重茅。


    著實可惜了那些圖,被雨水給浸透。


    屋裏那位邋遢老頭,躺在一張簡易得不能再簡易木床上,卻突然雅致高昂,高唿: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


    當時的蘇黃州呆若木雞。


    蘇黃州十分同情的看了商慶一眼,從此以後,兩人組說不定會變成三人組,這老頭詭異得很。


    “小友,老朽忽然起了收徒之心,不知你父母可在家中,索性今日無事,我便去見見。”


    隻見老頭一步踏出,便來到了商慶身旁,這裏摸摸,那裏瞧瞧,發出“嘖嘖嘖”的怪聲。


    商慶頭皮發麻,硬著頭皮道:“前輩,我母親已亡故。”


    “我且問你,你可願入我門下?”腰間掛著葫蘆的清臒老頭突然一把攬住他的肩頭,賊兮兮的說道:


    “放心,老哥悄悄的告訴你,我乃是青雘山水墨山莊的莊主,水墨山莊知道吧?”


    商慶搖搖頭。也不知道是不信還是不知道。


    薑麒麟此時笑眯眯的出現在兩人身後,眼中意味難明,“前輩,酒菜已備好,且隨晚輩移步後堂。”


    老頭頓時惱怒。


    一巴掌揮在薑麒麟寬袍下的大臀上,怪笑一聲,拉著蘇黃州,嘿嘿笑道:


    “老弟,走,喝酒喝酒,今天當浮一千大白。”


    薑麒麟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牙關都在顫抖。


    商慶拉著小姑娘的手,跟在後麵。


    縣衙後院另有乾坤。


    適才一片烏雲帶著一股清寒之風忽然而至,淅瀝瀝的雨水從暗黑的穹頂之上驟然落下,灑在萬年縣上空,不一會兒,打濕了屋簷,也打濕了街道。


    這雨來的極快也去得極快。


    此時的縣衙後院陽光靜謐,虹銷雨霽,庭院幽幽,翠竹挺拔,鬆柏傲立,流水潺潺,奇花綻放,池魚戲水,屋簷落雨,聲聲空靈。


    多美的景,可惜了!


    菜是好菜,酒應該也是好酒。


    這位在諸聖山中都能占據一席之地青雘山之主,此時抱著一整隻燒雞,大口朵頤,一口肉,一口酒,看得幾人目瞪口呆,名叫秀兒的小姑娘差點沒被嚇得哭出聲來。


    布衣老者風卷殘雲,如大海巨浸;青衫儒生也不甘落後,若驚濤拍案。


    直接震驚了薑麒麟對他的一切認知!


    水池中一尾金鯉躍出水麵,老者酒足飯飽,突然的嗝聲如驚雷炸響。


    他慵懶的靠在椅子上,剔著牙,對薑麒麟說道:“小子,我也不白吃白喝,筆墨伺候!”


    蘇黃州喝下最後一口酒,滿臉陶醉,“麒麟兄,吳老前輩的墨寶可是千金難求喔!”


    薑麒麟很快將筆墨紙硯奉上,老者將桌上的殘羹剩汁往一邊攔去,鋪開紙,以酒研磨,瀟瀟灑灑落筆,很快一副生機盎然的後院實景圖躍然紙上,栩栩如生。


    一簇翠竹翠意欲滴。


    一株鬆柏傲然挺立。


    涓涓水流潺潺。


    奇花朵朵綻放。


    池魚歡快戲水。


    畫的右側,幾句狂草,如龍蛇飛動。


    “凡夫若知,即是聖人;聖人若知,即是凡夫。惟聖罔念作狂,維狂克念作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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