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的聲音也頗為凝重,說道:“你迴歸威遠之前,我已經收到了錦衣衛小旗李諍的密函,知道你要以韃靼使節的身份麵聖。便已與唐縣令商議了對策,我們打算......”


    還不待沈奚說出計策內容,唐進便擺了擺手,打斷了沈奚的話,“沈總旗,小心隔牆有耳......”


    在唐進的提醒下,沈奚左右扭頭看了看,又壓低了聲音,附耳於沈牧說起了悄悄話。


    聽了沈奚的耳語,沈牧臉色大變,“不行......絕對不行,我與那楚力克結拜為兄弟,怎麽可以做出這種背信棄義的事情來。”


    “沈牧,這關乎你的未來仕途,千萬不要婦人之仁。辦好了這件事,取得皇上和百官的信任,將來登堂入室,前途無量。”


    “是呀,沈牧,這可是朝堂麵聖呀,多少人為了這樣的殊榮,用盡手段卻不可得,你不要意氣用事。”


    唐進和唐有忠紛紛勸說,但沈牧依舊不為所動,堅決不願執行沈奚說的對策,“堂兄,殺了鍾金兒,是能洗去我身上的汙點。但是我能獲得麵聖的機會,也全是拜我那義兄克所賜,我怎能過河拆橋。再說,殺了她,對於兩國互市有害而無益。”


    “沈牧,一個庶出的公主,殺了她,於兩國大計不會有絲毫的影響。你隻要拿著俺答部的國書,繞開大同。帶領使團直達京師,稟告聖上,便可封貢開市,誰還會在意一個小小的鍾金兒。”


    沈牧後世的記憶裏,鍾金兒會是兩國將來和睦共處的關鍵人物。無論如何也要保她周全,“嶽丈,我那義兄將來是要繼承汗位的,他對鍾金兒這個妹妹甚是憐愛。此時殺了她,後患無窮,萬不可取。退一步講,她與我等無冤無仇,又安撫雲川百姓,我大明以禮儀天朝自居,怎能濫殺無辜。”


    沈牧說的句句在理,沈奚、唐進也自知殺了鍾金兒本也是下下之策,一時間盡皆沉默不語。


    沈牧深思片刻,說道:“堂兄、嶽父,二位不用太過擔憂,我會想辦法說服鍾金兒,讓她代替我做這個主使。而我假借護送之名,依然作為威遠的把總,進京麵聖。”


    “不行,即使你說服了那鍾金兒,但護送使團進京,入朝麵聖的機會可就十分渺茫了。”


    “嶽父,失之我命,得之我幸。這樣做雖然機會渺茫些,但也不是完全沒機會。如此,我對得起大明朝廷,也不負義兄相托。”


    唐進怔怔地看著沈牧,心道:沈牧將忠義二字看的甚重,看來為今之計隻能聽天由命了。他輕歎了一聲,“唉,沈牧,你還是那個沈牧,就......就按你說的辦吧!”


    三人商議已定,唐進便命人擺開了酒宴,準備宴請威遠諸將領,為沈牧接風洗塵,不在話下。


    等到夜深,諸將才紛紛散去,沈牧也跌跌撞撞的迴到了家中。


    他敲推開了院門,丫環進喜兒看到醉意熏熏的沈牧突然迴到了家,喜出望外,連跑帶喊的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唐幼卿。


    唐幼卿自然是歡喜得緊,她穿好了衣服,推開內堂的門扉,迎了出來。多日未見,沈牧又喝了酒,此刻見到唐幼卿身姿窈窕,曲線妙曼地站在麵前,全身頓時燥熱起來,想想上次床幃之中的旖旎,不覺得某個部位瞬間便昂揚蓬**來。


    “夫君......”一聲低唿,兩行清淚,二人再也難掩相思之情,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沈牧撫著懷中妻子的一頭秀發,心中慚愧,說道:“幼卿,我......我軍務纏身,新婚一月有餘,卻讓你日日獨守空房,實在是苦了你了。”


    唐幼卿將頭深深埋在沈牧的懷中,輕聲細語說道:“夫君,幼卿不苦,你為了威遠的黎民百姓,九死一生。你才是真苦......”


    夫妻二人卿卿我我,互訴衷腸。黑暗之中,一道消瘦的女子身影,趴在牆角屋梁之上,一動不動,將二人的情話,一字不少全聽進了耳朵。


    寒風淩冽,沈牧也感到了絲絲涼意,:“幼卿,快進屋吧!今日你終於不用再獨守空房了。”


    唐幼卿想到將要發生的事,不覺兩頰發燙,再不敢多看沈牧一眼。自從上次二人被自己大哥打斷之後,唐幼卿便時常幻想著與沈牧的歡愉之情,那種心癢難耐,欲罷不能的感覺,實在是讓人不得不心懷向往。


    二人進了屋,沈牧也有些迫不及待,他抱起了唐幼卿,快走幾步,便來到維帳之前。他將唐幼卿平放到繡床之上,便如餓狼般撲了上去。


    低吟淺哼混著粗重的唿吸聲,傳出屋外,又傳進了屋梁之上女子的耳中。她正是青春年華,哪裏經受得住如此誘惑,氣息漸漸也粗重起來。


    第二日,天光大亮。


    沈牧穿衣洗漱一番,便打算先去驛站與鍾金兒商議啟程之日,再去縣衙辭別眾位好友。


    到了驛站,不見那鍾金兒的身影,卻是李諍最先迎了出來,二人相互問好,沈牧開門見山問道:“李老哥,昨夜縣衙聚會,卻不見你的身影,不知是有何事去做。”


    李諍麵色有些奇怪,“沈把總,在下時刻緊盯這鍾金兒,不敢擅離職守。不過還是被她金蟬脫殼,擺了一道。唉......”


    沈牧聽聞此言,忙問其詳。李諍解釋道:“昨晚夜深之時,我趁其熟睡,便去見了總旗沈奚,一來述職,二來稟報。沒想到待我迴來的時候,房間內卻不見了她的身影。一個時辰之後,等她迴來的時候,腳步輕浮,神色幽怨,不知去了何處。”


    沈牧頗為奇怪,正要追問其中細節時,鍾金兒卻從房間內走了出來。此時她已經換去假扮的男裝,而是穿起了一身中原女子的穿戴。


    鍾金兒上衣著牡丹繡花的青色斜襟短襖,下衣著彩羅長裙,腳踩著一雙錦緞繡花鞋。一頭的青絲秀發,也似中原女子,將兩鬢處挽作數個發髻,頭頂後腦處的青絲,卻整整齊齊的披散在後肩。


    那鍾金兒本就是漠南第一美女,此刻又精心打扮,可以說是國色天香,讓沈牧、李諍二人都微微側目。


    再次見到沈牧,鍾金兒芳心萌動,情竇初開。她桃腮微紅,想到昨夜的事有些恍惚,雙眸含情脈脈,神色扭捏嬌羞。


    沈牧見她如此打扮,又含羞不語,心中更是生疑,便試探問道:“三公主......三公主?我們何時啟程呢?”


    鍾金兒好一會才迴過了神,含情脈脈看著沈牧,幽幽地迴答道:“神......沈公子,金兒......金兒一階女子之身,何時啟程,全憑......全憑公子做主。”


    沈牧驚異十分,心中暗道:這三公主今日是怎麽了,穿著妝容如此精致,又一口一個沈公子,難道她知道昨日我在縣衙據理力爭,救了她一命,心懷感念,要以身相許不成?


    一旁的李諍看二人神色奇怪,便輕咳了一聲,說道:“二位,不要在此呆立了,堂內敘談吧!”


    沈牧從深思中迴過神來,鍾金兒也不再看著沈牧,二人轉身隨著李諍進了驛站的廳堂內。


    三人坐定,沈牧再次開了口,說道:“三公主,在下有一事相求......”他一邊說話,一邊看向鍾金兒,但見那鍾金兒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顯然並沒有聽自己說話。


    “咳......”沈牧輕咳了一聲,看到鍾金兒迴過了神兒,才繼續說道:“三公主,在下有一事相求。沈某人本是大明威遠的把總,機緣巧合贏得了二王孫和三公主的垂青,做了貴部的主使。但我若以貴部主使的身份,進京麵聖,商議兩國互市的國事,有些的不妥。不若你我就在此間,分開主客,我繼續做我的威遠把總,你就光明正大的做貴部主使,如此可好?”


    鍾金兒的內心中,不住的提醒自己,不要再次去想昨夜聽到看到的情景。此刻勉強守住了心神,將沈牧的話聽了個十之八九。


    她再次定了定神,說道:“讓我做主使也不是不可,但沈公子是二王孫的義弟,又受其信任有加,委以重任,怎可停留在這裏,置身事外呢?”


    沈牧沒想到這頗為難纏的鍾金兒,此時卻變得如此好說話,他趁熱打鐵,說道:“在下受義兄恩澤頗深,怎可置身事外。在下會作為使團護衛,護送三公主前往京城,一同麵聖。”


    鍾金兒聽到沈牧也會陪同前往,心中大定,幽幽的說道:“如此,我鍾金兒便暫時做了這主使。不過二王孫應該已經到了大同鎮,該當另有主使人選,到那時一切聽從大汗的安排。”


    “三公主,隻要不讓在下做這個主使,至於大汗要安排其他人皆可。”


    “沈公子,離了我部,就不要喊什麽三公主了,喊我......喊我‘金兒’便可。”


    啊?沈牧心中大為驚訝,這鍾金兒今日為何失了以往的刁蠻,與出使的大事無多關心,卻來關心這稱唿問題,還讓我稱唿其‘金兒’,完了完了,難道她真是要以身相許?


    想到此處,沈牧也不由得有些緊張:“嗯......好......好的,金......金兒,你作為主使,最好......最好還是女扮男裝為好。我朝禮儀繁瑣,女子難登大雅之堂......”


    鍾金兒也深知中原禮教對女子的束縛和苛刻,她雖崇尚原文化,但於此中一節,也是十分地厭惡。顯然,她更加喜歡草原女子的熱情奔放和灑脫自由。


    “沈公子,放心吧!小女子雖不喜中原的繁文縟節,但於緊要之處,也不敢大意。做我部的主使,當然不能以女子的身份入朝。”


    鍾金兒一改往日的刁蠻,一口一個沈公子,讓沈牧心中一陣陣的惡寒。


    二人議定了出使麵聖的一些緊要關節之處,便一同前去縣衙。找到了唐進等人,議定了啟程的日子。使團由鍾金兒帶領,由沈牧和阿克布護送,即日啟程,前往大同鎮。


    臨行時,唐進再三交待,“沈牧,你到了京城,萬事都要小心,禮部的張四維與我有些交情。麵聖之前,你要前去拜訪,與他討教些朝堂的禮數。我這裏還有一封書信,務必替我交給張大人。”


    沈牧點頭應允,接過了書信,便同鍾金兒又會了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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