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蜀王早年就頗有野心。自家既是武行,嫡長媳挑的乃能臣家之女。世子妃想著,以郡主扮作男裝執掌蜀國之計, 裘氏乃是聽司徒岑說的, 而賈三奶奶顯見早早知道、還敢逆了世子之意暗示自己。此計必然是賈先生所出無疑。如此機密,世子既然不說, 她便扮作不知道。隻是依然命娘家給賈琮送去謝禮。


    既得了人家的厚禮, 少不得上門謝一聲。賈琮也打發人同世子司徒岑哥倆通了氣, 說自己幫他們家出主意拉攏“私生子”去,攛掇世子妃認“私生子”在名下。既要騙全天下,演員自然得全麵。那哥倆表示了默許。賈琮當真遂閉眼胡說八道去了。世子妃之父心下納罕, 問賈琮“無緣無故為何相助。”賈琮道:“我不是助世子妃,更不是助你們家。我是幫我的朋友阿岑。他當真是既不想當世子也不想把兒子過繼給世子。世子繼承人之事不擺平,阿岑少不得須送世子一個兒子。他是性情中人,舍不得。性情中人也做不得帝王。”那位大爺想著也有道理, 連連作揖相謝。


    賈琮趁勢提起鈴鐺之父來。“我媳婦答應了那丫鬟幫她找爹娘, 隻不知還能不能查到卷宗,她家人送到哪裏、賣到哪裏去了?”世子妃之父滿口答應,說“此事不難”。賈琮遂安心迴去等消息了。


    數日後, 世子派去福平縣的人迴來了幾個報信, 還有許多留在福平。緣故聽得世子啼笑皆非:田縣令留下的產業太多、清點不過來。打福平時還費了不小周折,田縣令親率手下拚死抵抗。虧的世子知道此人本為土匪,不曾輕敵,早早挑起大旗、嚇跑他聚攏來的閑漢打手。那些百姓子弟平素雖跟著田縣令肆意妄為,終歸他是個官兒。既是正經的朝廷兵馬來了,他們並不敢往上闖。而田縣令當日被賈琮哄騙,誤以為司徒岑有心同世子奪位。聽報信的說來敵是“奉王爺、世子之命前來捉拿田賊”,隻當禍起蕭牆了,遂與朝廷兵馬玩命,終戰死縣衙,死得頗為壯烈。


    而磨盤山依然未曾攻下,土匪和官兵各有損傷。土匪竟如有軍師一般,各色計策輪番上,水火皆用,有一迴還劫營成功、給官兵吃了個大敗仗。周虎摸上山寨卻險些被人家抓了——土匪營中也有武藝高強的主兒。蜀王不禁有幾分著急,派了個人過去督戰。兩位剿匪的將軍也急了,商議幹脆放火燒山。


    這日晚上,恰在蜀軍二將議事之時,有一支兵馬不知從何處殺出來,如鬼魅般悄悄突襲了孫將軍後路。孫將軍和周虎碰巧不在營中,副將率兵迎敵,他們又悄悄的不見了。副將才剛休整兵馬,敵兵又從側路殺過來。如此再三。副將正亂著呢,有個兵士拿著監軍的令牌跑過來求救,說是監軍遭襲、快撐不住了。孫將軍也在監軍處議事,副將聞聽趕忙領兵過去。到了監軍營地一瞧——平平安安什麽事都沒有。立時明白上當了。兩位將軍同趕迴孫將軍營地,才知道副將等人剛走、山上的土匪就突圍了。如今有個小裨將正領些留下守營的兵馬追去了。


    直等到次日,那小裨將垂頭喪氣的迴來——追了一宿、終於還是將土匪追丟了。監軍大發雷霆,跳腳吼道:“我要去王爺跟前參你們!”無奈,眾人先上山查看。匪窩的糧倉裏頭依然有不少糧食,隻是並未搜到多少錢財。忽有兵士叫叫嚷嚷的,說是捉到了一個土匪。監軍立命帶進來。


    隻見這土匪渾身的酒氣兼臭氣,胡子拉碴、頭發蓬亂、臉上黑乎乎的。仿佛嚇得不輕,腿肚子使勁兒打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爺……”


    兵士喝到:“叫大人。”


    “大……人……”


    監軍眯了眯眼,問道:“你怎麽沒走?”


    土匪道:“小人昨兒吃多了兩葫蘆酒,還沒醒呢,各位軍爺就來了。”


    監軍冷笑道:“你竟不知道要逃跑麽?”


    土匪道:“小人……知道的……平素小人酒量極大,昨兒也不知怎的,才吃了兩葫蘆就醉了。我那葫蘆極小,統共也盛不下半斤酒。”


    監軍瞧他不知輕重,咳嗽一聲:“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土匪磕頭:“小人想活!”


    監軍重重的一拍桌子:“想活就快些從實招來。”


    土匪忙說:“小人說、小人說。”又怔了半日,“說什麽?”


    孫將軍道:“我問你什麽,你便答什麽。”土匪點頭似雞啄米。


    兩位蜀將並監軍三堂會審問了這土匪半日,審罷三人皆不覺眉頭緊鎖。


    事兒乃是從司徒岑被贖身而走那日起的頭。磨盤山上前些日子來了位劉先生,是個讀書人。聽旁的嘍囉們說,劉先生乃是從成都來的大財主,做古玩玉器買賣的。特特來山上與他們大王談生意。古玩行與土匪多有往來,左不過是銷贓罷了。他與司徒岑本是兩樁生意、井水不犯河水。偏司徒岑臨下山時依言賞了幫他弄飯菜的那嘍囉五百兩銀子,嘍囉自鳴得意、四處宣揚。劉先生立時聽說了,覺得這個“衛先生”家境富庶、出手闊綽,有心結交與他。遂尋那嘍囉細細的打探司徒岑。


    聽罷了嘍囉所言,劉先生頓覺衛先生不尋常。遂尋女大王再打聽一迴,愈發納罕。乃道:“此人盯著與他有惠的好漢勸他下山做生意,此舉頗為古怪。晚生疑心他有來曆。”女大王很是信任此人,隻是她亦頗相信賈三爺是個生意人、不該坑她才是。遂依著劉先生所言,遠遠的布哨。


    孫將軍的大軍還在路上,土匪就知道了。劉先生當即勸說山大王棄寨而走,眾土匪卻舍不得這些日子打劫來的錢財,非要先運東西走不可、運走了錢還想運糧。劉先生本欲“先行一步”,讓他們女大王強留住了。大王同手下人道:“劉先生智計百出。倘若官兵腳程快、咱們沒來得及走,也可幫咱們一幫。”孫將軍果然腳程快,糧食還沒來得及運呢,他們就來了。


    劉先生無奈,隻得幫著土匪做軍師。土匪們起初還不大願意聽他的。幾日仗打下來,個個心悅誠服。到後來,這劉先生簡直頂了山大王之位,發號施令皆是他。昨日上午,劉先生忽然捧了個古怪的盒子從屋中蹦出來,手舞足蹈的喊道:“有救兵啦~~有救兵啦~~”不多時,眾土匪全都知道來了救兵,個個歡天喜地。再來便是昨日下午,小頭目召集手下嘍囉,說是好生吃飽飯,晚上有劉先生請來的救兵接應、殺出重圍去。


    這個土匪因為多吃了點子酒,睡著了,昨晚之事全然不知。待醒來時,整座山寨已落入官兵之手。


    監軍聽罷沉思良久,問道:“你說劉先生捧了個古怪的盒子,怎麽個古怪法?”


    土匪道:“小人不曾見過,小人也是聽旁人說的。劉先生有個朋友乃是道士,盒子就是他送劉先生的法器。劉先生隻需向盒子裏說話,他那朋友便能聽見。”


    “豈有此理!”孫將軍道,“哪有這等物什。”


    土匪道:“可劉先生委實不曾下過山,我們大王使人將他看得緊緊的。”


    監軍乃問道:“你知道劉先生住在哪間屋子麽?”


    “隻粗略知道在哪一帶,究竟哪間屋子不知道。”


    “領我去。”


    監軍遂跟著土匪去尋劉先生住的屋子。兵士將那幾間房屋悉數細查,竟查出了一張授籙來。監軍拿著一瞧,頓時大驚。這授籙乃是天師道的。心下暗想:莫非這個劉先生是天師道的人不成?若當真如此,天師道有千裏傳音的法器、還有攜著火器的精兵,並有劉先生這般人才,劉先生還是做古玩行當的、顯見有錢——天師道這不是恐要造反、而是必然造反!這還了得?監軍遂沒心思再查看旁的,先領著些護衛快馬趕迴成都了。


    蜀王聞報也大驚。因剿滅天師道之事乃是世子所轄,遂一頭命人傳世子進府、另一頭傳賈琮進府。傳令的趕去賈氏馬行,賈琮卻不在——門子說是上三殿下家中吃新鮮點心去了。那人立時趕到司徒岑府上。既是趕上了,哪兒能放過司徒岑啊?賈琮遂拽了他一道入蜀王府。


    蜀王命監軍從頭細說經過。賈琮聽說那盒子法器能與山外之人通話,連批“胡說八道!”乃解釋道,“那個什麽盒子必是個西洋鏡,耍花頭的。用盒子與山外之人通話,除非是手機或對講機。那些東西怎麽都得兩三百年後方能麵世。現在的人不可能做得出來。”


    在座唯有司徒岑是親身到過台灣府的,對“機”這個字頗為敏感,忙問:“手機對講機,與你們的留聲機照相機是一類的?”


    賈琮點頭:“對,也是兩種機器。說句不好聽的。我都沒做出來、西洋人也沒做出來,旁人如何做得出來?”


    世子問道:“與西洋人何幹?”


    賈琮道:“西洋之科技領先全世界。然而他們如今忙於打仗,這上頭也漸漸敗落了。而且電子設備絕非這一兩百年能有的。我若沒記錯的話,電子二極管還得再過個一百多年才能問世,而後五十六年方能折騰出電腦。手機對講機這些東西,沒有個兩百年想都不用想。”看眾人皆一臉茫然,他擺擺手道,“這些不重要。橫豎那個劉先生並沒有能千裏傳音的法器就對了。他必是使了鴿子或什麽綠林高手傳信,再不然就是打旗語信號。”旁人依舊茫然,賈琮跌足,“莫想些不沾邊的!不然想想天師道要緊。你們想想,明知道山上危險,那個劉先生為何不早早走了?他既有神通,還怕擺脫不了幾個土匪?”


    世子忙說:“賈先生看呢?”


    賈琮攤手道:“黑吃黑唄。那土匪嘍囉不是說了?他後來已經代替女山大王發號施令了。那些人雖是土匪,卻脫胎官兵,人數又不少。天師道想弄點子軍隊怕是不容易吧。”


    世子皺眉:“他們想收服土匪為己用?”


    賈琮哼道:“不是想收服,是已經收服了。劉先生先是察覺到了阿岑身份不妥,出言示警;接著大展其才,幫著土匪們守山;而後招來了救兵——救兵還是用法器召喚來的。對了,我疑心那些土匪先運錢財下山以至於耽誤了逃跑時機,說不得也有他一份功勞。哪有官兵壓境土匪不先逃跑的!要錢不要命麽?”


    司徒岑道:“他若收服了這些土匪,錢財早晚亦落入他們手裏。”


    賈琮點頭道:“不錯。天師道、彌勒教這樣的反賊比尋常匪盜可怕多了。尋常匪盜——就同如田縣令,發兵攻打便可拿下。斬去首惡,餘下的便自然而然樹倒猢猻散——人家既是為了錢跟著他的,沒錢拿了可不就走了?宗教造反則不同。他們弄欺哄兵卒信仰宗教,不論興旺衰敗,皆哄得人不離不棄。經此一役,土匪也折損不少,留下的都是精兵老卒了。”他看了看監軍,“內什麽……你們幫人家練兵了。”


    司徒岑跌足道:“究竟還是我露了破綻。”


    賈琮道:“你那個破綻實在太不像破綻了。正經人對幫過自己的土匪嘍囉勸說幾句‘下山做過小買賣’不是尋常的緊?說不得是人家趁勢而為。”乃瞟了他一眼,“那人在山上住了些日子,說不定早就偷窺過你了。遂猜出了後頭這一大堆事。”他拍手道,“這才說得過去!劉先生早早猜出阿岑身份,早早傳信下山、調動兵馬匿在磨盤山左近。周虎護衛不是說,他在山上遇到了綠林高手?怎麽上迴沒遇到呢?”


    司徒岑想了想:“對啊,上迴他們幾個皆悄悄的就尋到我了。”


    賈琮拍手:“上迴劉先生還沒上山呢。”乃望了望世子。


    世子苦笑道:“天師道藏得極深,且不都是道士,青城山多有尋常百姓信那個。我還不曾查出得用的消息來。”


    賈琮捏了捏下巴:“藏在民間麽?不好辦啊……”


    司徒岑也捏了捏下巴:“哎呀對方這些人是不是銀錢不大好使啊?”


    賈琮嘀咕道:“我覺得對付什麽人銀錢都好使,特別是人多的群體。一千個裏麵有一個叛徒就足夠供出那九百九十九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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